雖然拉克絲巴不得馬上收拾物資、點齊人手出發,但從御前會議到授勳儀式,期間至少要有半個月的準備時間。
沒辦法,拉克珊娜的這個伯爵,差不多已經是德瑪西亞近五十年來增加的最高爵位了——德瑪西亞已經太久沒有舉辦過大型的授爵儀式了,現在王國需要這樣一場儀式來激勵民衆!
哪怕是不怎麼在意平民生活如何的貴族老爺,在經過了染魔者暴動之後,也稍微要收斂一點,並趁此機會給平民們畫畫餅。
“只要你有能力,你也能從平民一躍成爲伯爵。”
這種說法雖然放在德瑪西亞多少有點扯淡,但也算不上是謊言。
畢竟哪怕拉克絲貴爲冕衛家族的小公主,但理論上說,她依舊只是個平民。
不過,她的這個“平民”和德瑪西亞民衆的“平民”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就是了。
總之,不管怎麼說拉克絲的授爵儀式註定是雄都的一場盛會,屆時將有無數民衆走上街頭,在宏偉廣場見證一位女伯爵的誕生、“瞭解之前那場戰鬥的始末”。
因爲在授爵儀式之後就要離開雄都、再次離開冕衛莊園,拉克絲這段時間一直在陪伴着母親——奧格莎眼見着再次要和女兒分開,自然是萬般不捨。
雖然拉克絲表示福斯拜羅到雄都有一條“快速通道”,但奧格莎卻依舊捨不得拉克絲。
奧格莎不懂魔法,不知道這條“快速通道”到底有多快,但作爲冕衛家族的主母,她很清楚一家之主需要付出多少精力,更別說拉克絲的封地地處邊疆!
每到入冬時分,弗雷爾卓德的蠻族就會選擇南下,屆時德瑪西亞的北疆幾乎都要處於戒嚴狀態,到時候拉克絲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封地,嚴陣以待。
所以,從今天起,以後的每一個新年、每一個生日,拉克絲都需要待在福斯拜羅。
就算已經成爲了登峰人,在奧格莎的眼裡,拉克絲也是自己最疼的小女兒!
此外,爲了給福斯拜羅“拉贊助”,拉克絲還需要以貴族典範的姿態,參與各種宴會和舞會,所以在授爵儀式開始之前的這段時間,她實在沒辦法投入到更加具體的工作之中。
和拉克絲相比,伊諾就很忙了。
在將隆德的舊神化身交給了卡爾亞之後,伊諾彷彿又一次成爲了拉克絲的秘書,幫助拉克絲在雄都來回奔走。
雖然伊諾也是登峰人,但她最終並未如拉克絲一般站在明面上——實際上,她的登峰人身份只有少數人知道,貴族議會和嘉文三世那邊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承受過石冠之刑。
這種隱沒在陰影之中的身份給了伊諾極大的便利,再加上緘默人方面的門路,她可以代自由地處理很多拉克絲不好出面的事情。
甚麼,你問爲什麼緘默人那邊給伊諾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因爲她現在已經是緘默人的自己人了呀!
在和拉克絲、娑娜與卡爾亞商量了一番之後,伊諾接受了凌奶奶的邀請,代替她成爲了緘默人的元老。
按照凌奶奶的說法,緘默人邀請她加入的確有請她承擔一些緘默人組織責任的考慮,但同樣也代表着緘默人對於福斯拜羅建設的全面支持。
所以,綜合考慮之後,伊諾選擇加入了緘默人。
目前來說,伊諾所需要處理的事情大多是關於魔法、關於染魔者的——在經過了一番抓捕之後,越獄的染魔者除了極少數的幸運兒之外,都被抓了回來。
在一度看見自由希望、卻最終抓回到了監獄之後,這些染魔者一個個看起來都很暴躁,而伊諾要做的,就是先幫助拉克絲安撫這些暴躁的染魔者。
此外,按照凌奶奶的說法,由於德瑪西亞雄都的動亂,有一位守護者閣下很有可能找緘默人來質詢,而作爲這場行動的策劃人之一,伊諾需要去面對守護者閣下的質詢。
伊諾試圖向凌奶奶問清楚這位守護者的身份和質詢的內容,但很可惜,凌奶奶也不知道。
“守護者閣下在緘默人內部留下的信息很少,似乎是有意爲之。”這個退休之後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呵呵地解釋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守護者閣下只在意秘藏之中保存的世界符文碎片,託你的福,我沒有真正動用它的力量,所以這次的質詢應該也是例行詢問。”
“那這場質詢到底要什麼時候開始?”伊諾聞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我最近很忙,而且拉克絲馬上就要授爵了,之後我就要離開雄都,和她一起去福斯拜羅了!”
“彆着急,彆着急!”凌奶奶依舊笑呵呵地說道,“守護者閣下雖然很忙,但行動也是很迅速的,相信我,在授勳儀式之前,他一定會來雄都的……”
……………………
這位傳說之中的守護者並未讓伊諾等待太久。
三天之後,當伊諾結束了禁魔監獄的巡視和安撫,正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個緘默人打扮的使者匆匆找到了她。
“伊諾元老。”對方見到了伊諾之後,摘下了頭上的兜帽,正是當初那個被伊諾“嚴刑拷問”的緘默人,“元老會派我來通知你,守護者閣下到了。”
這個緘默人神色興奮,語氣之中帶有幾分羨慕,似乎很想和伊諾一樣,去見一見那位守護者閣下。
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態度,伊諾多少有些奇怪——可惜今天由於拉克絲需要參加一場聚會,卡爾亞要去“現場指導”,伊諾身邊沒人可以商量,所以她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點點頭奔向了緘默人的秘藏地。
當伊諾來到這裡的時候,所有元老都已經等候在了秘藏地的外面,退休的凌奶奶也在人羣之中。
“去吧,快去吧。”老太婆笑眯眯地催促道,“得到了守護者的承認,你就能真正獲得元老的權限了!”
伊諾聞言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秘藏室的大門。
曾經看起來無懈可擊、讓伊諾找不到魔力流動規律的秘藏室大門上,一個玄妙的符印正閃爍着湛藍色的光輝,彷彿是一個被激活的鑰匙孔。
伊諾邁步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左臂,將左手的手掌按在了秘藏室大門中心那個玄妙的符印上。
隨着魔力順暢地流動和注入,伊諾的身形忽然消失,下一刻竟彷彿穿透了空間一般,來到了一處鬱鬱蔥蔥的森林之中!
搖了搖頭,驅散了傳送所帶來的不適,伊諾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這裡看起來好像是一片樹林,只不過生長的並非是尋常樹木,而是各種各樣的符文樹——和位於祖安的樹種不同,這裡的符文樹更加高大、更加挺拔,看起來吸納魔力的能力也更強。
伊諾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這些樹木、感受着盪漾在自己身邊周圍的魔力潮汐,心中很快對自己所在的位置隱隱有了猜測。
“你來了。”就在伊諾一面觀察着這些符文樹,一面感受着這裡奇妙的魔力流動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你就是伊諾,德瑪西亞緘默人的新元老,對麼?”
“沒錯,是我。”伊諾轉過頭來,看向了說話之人的方向,“你就是他們所說的守護者?”
在那裡,一棵高大的禁魔樹邊上,一個穿着長袍、帶着兜帽的身形,正靠在樹上,整理着手中的卷軸——聽到了伊諾的疑問之後,他麻利地捲起了卷軸,將其背在了背後,然後點了點頭。
伊諾微微眯起了眼睛。
無論是從對方守護者的身份,還是露在長袍外的皮膚、皮膚上閃爍着魔法靈光的魔法紋身來看,他都應該是一個施法者。
但是,讓伊諾難以接受的是,如果僅僅依靠着魔法視覺,她幾乎察覺不到哪怕一絲一毫對方的魔力流動——他明明站在那裡,卻彷彿根本不存在於那裡,魔力的潮汐從他的身邊流過,但卻不會掀起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
這真的是施法者能夠做到的麼?
“長話短說吧。”守護者並未摘下兜帽,而是加快了自己的語速,“按照古老的契約,你既然得到了緘默人的承認,成爲了元老,那就有權力獲得溝通本源魔法的部分權限,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對你進行一點小小的測試,以免你迷失在力量之中——”
“如果你說的權限是使用世界符文力量的權限,那我們可以停下了。”伊諾開口打斷了對方的話語,“我對世界符文沒有興趣,也不想沾染這種危險的力量。”
伊諾的話似乎讓這位守護者相當意外,他難得摘下了兜帽,仔細打量起了伊諾。
當他的目光落在了伊諾的身上時,伊諾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彷彿握住了卡爾亞一般的感覺,這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調動起了自身的魔力,對抗起了對方的探查。
“世界符文危險至極,你說的沒錯。”守護者神態平靜,但語氣卻沒有之前那麼平靜,“但是,你身上的力量也很危險,無論是寒冰血脈還是天界能量,想要控制起來都很困難。”
“所以我還在學習魔法理論。”伊諾同樣平靜地回答道,“凌奶奶說你會質詢關於雄都動亂的事情,快問快答,我還有事——而且,你也很忙吧?”
“真是有意思的小姑娘。”蒼老的守護者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你怎麼知道我很忙?”
“你身上的披風有強烈的恕瑞瑪風格,披風的口袋裡還有砂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剛剛從恕瑞瑪超遠距離傳送過來的。”伊諾回答道,“而且應該是西恕瑞瑪。”
“回答正確。”守護者點了點頭,“那你再猜猜看,這裡是哪?”
“這裡是倫沃爾。”伊諾快速回答道,“倫沃爾的符文樹培育實驗室。”
“你還知道倫沃爾的符文樹培育實驗室?”這一次,守護者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驚訝,“雖然這裡並不是倫沃爾,但這依舊讓我有點意外……你明明身具寒冰血脈,爲什麼會知道倫沃爾的實驗室?”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伊諾也找了一棵大樹,靠在了上面,“所以,扮神秘在我這是沒有用的——想要從我這得到什麼消息,就要付出同等的消息。”
“很可惜,我的好奇心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消磨殆盡了。”守護者聞言搖了搖頭,“既然你不願意接受世界符文的力量,那我馬上送你回去……”
對方的油鹽不進讓伊諾有些驚訝,她本想着靠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方式,引起這位守護者的好奇和疑惑,從而通過消息交換,多收集一點對方的信息。
在伊諾看來,只要自己能夠收集到有效的信息,卡爾亞分分鐘摸清楚這傢伙的底細!
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位守護者閣下似乎一丁點屬於法師的好奇心都沒有,真就公事公辦,自己這邊說不需要世界符文的力量,他就要送自己回去!
有些不甘心的伊諾心念一動,很快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稍等幾分鐘。”她笑呵呵地開口道,“等我拿一點符文樹的樣本。”
伊諾的本意是通過符文樹的樣本,判斷自己所在的位置,幫助卡爾亞儘可能收集信息。
但她萬萬沒想到,在自己說出了“取樣”的瞬間,這位一直非常平靜的守護者,忽然就戒備了起來。
“你不能碰這些符文樹。”他語氣嚴肅,其中甚至帶有不加掩飾的警告意味,“現在我就送你離開,馬上!”
伊諾挑了挑眉頭。
“離開這裡!”湛藍色的奧術光輝在守護者的周圍亮起,下一刻,一座圓形的傳送法陣出現在了他的腳下,“過來,我送你回德瑪西亞!”
然後,還沒等伊諾有所動作,她就看見了守護者身後的不遠處,天空被映成了耀眼的紅色。
“哈哈哈哈哈哈!”一個張狂的笑聲響起,讓原本就神情嚴肅的守護者此時更是眉頭緊鎖,“我親愛的老師,你走得那麼匆忙,是不弟子招待不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