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合的閘門這邊,所有人都瞬間將眼鏡的命運關在了對面令人厭惡的甬道中。
“哈!還說你不會跟來,最後是誰心裡放不下別人,拼着命大老遠跑來救人?略略略……”接受梅嫺詩檢查治療的時候,伽利雷一如既往地雀躍着吐着舌頭。
尼古拉則是謹慎地盯着梅嫺詩的一舉一動,彷彿生怕她對自己同伴的身體偷偷做什麼手腳。伽利雷的話讓她十分傲嬌地瞥了一眼,扭過臉去沉聲道:“當初就該把你丟在菌牀裡,和這些沒有常識的蠢貨一起死掉算了。”
曲芸聞言撓了撓頭髮,弱弱道:“其實如果你不突然出來,依子當時的狀態還是可以持續大範圍控制火焰很久的。”
“呵,吹牛吧。”尹熙頤對曲芸壓榨自己身體的事情始終嗤之以鼻。
曲芸則勾起一邊嘴角,嘚瑟地用大拇指點向背後的法袍:“人家現在也是和小妮子同階的攀途境的高手了,名副其實的團長有沒有?”
事實上,在叢林法則的拉馬克遊戲中,絕大多數團長都是團隊中個人戰力最強的存在,像曲芸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絕對是鳳毛麟角。
不要覺得她會使用用途廣泛的魔法就等同於個人戰力。若是放到一對一的狹小擂臺上,她眼下能夠戰勝的恐怕也就只有甄輝齊而已了。
魔法【微光】隨着曲芸的動作爲衆人照亮了白色披肩上黃色的圖形。
“沒用的,”尼古拉嘆了口氣,她當然不會明白法師位階的話題,而是單純談論之前的狀況:“只要用火對付這些東西,天總會下雨,而隨後一定會有更加可怕的東西出現。”
“你先前說那些‘傘菌’就是被我們放的火吸引來的?”尹熙頤準確把握到了重點:“可是那東西的結構明顯是畏火的吧?怎麼會向着火焰的方向而來?難道它們有趨光性?”
“你就是那個槍手吧?”尼古拉的目光並不禮貌地把尹熙頤上下掃視了一遍,之後還是回答道:“這些蕈類之間,有某種神秘的聯繫。
城市毀滅的第一週,很多大人試圖放火燒燬它們,然而只要有大火燃起,天上註定會馬上降雨將火澆滅,而之後便會有各種危險的東西前來‘清場’。有時是傘菌,有時是其它更可怕的東西。
事實證明,火焰確實是對付蕈類相當有效的武器。然而當主張放火的大人們死得差不多,剩下的人就學乖了:不要用火焰來招惹蕈類。”
“你是說,這些東西居然有智慧?”甄輝齊大驚。憑藉學渣的中學生物知識,他也能分辨出這些體態特徵與行動方式大相徑庭的各種真菌並非同類。
按他的理解,如果尼古拉說的是真的,那麼所有這些不同物種能夠有着共同的交流合作簡直匪夷所思。
“不,”曲芸搖頭,手指捲起一縷髮絲:“顯然是有一個或一些統一的意志,在操縱這些大蘑菇。”
伽利雷呲着牙對曲芸豎起了大拇指,而尼古拉只是聳聳肩:“你的想法和阿爾伯特姐姐的推測一樣,但事實上我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有人清楚。”
“說起來,此處爲何沒了那些菌的滋生?”梅嫺詩打斷道。她把頭扭向了曲芸【微光】點亮的範圍之外,瞳孔中微微蕩起一種暗淡的天藍色光輝,仔細觀察下水道的每個角落:
“先前下來時,那井蓋上有下水口,並非密封的吧?且這管道似是相當大型的結構,我們少頃還要從別處出去,顯然不止這一處入口……”
梅嫺詩一向話不多,不言而喻的事情她便沒再說下去。
“因爲這裡是污水管道啊。阿爾伯特姐姐說,蕈類似乎對於人類的污染物承受力很差。”伽利雷明白了梅嫺詩的意思,作爲此方世界的本土居民,她們確實不太可能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
“她一直在致力於研究具體是哪種污染可以有效抑制蕈類,最後鎖定在無機物化學廢料的範疇。但不知爲什麼實驗到一半卻突然放棄了,口口聲聲說什麼……嗯,‘都是沒有意義的’。”
伽利雷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元氣少女的字典中可沒有“放棄”兩個字。她沒有辦法理解爲什麼別人認爲嘗試沒有意義就可以不去做了。這並沒有什麼奇怪,其實比起她們的堅強與獨立,這樣的迷茫纔是適合她們年紀該有的表現。
“排污管道的話,又爲什麼會有電纜線?”曲芸說着把【微光】移動到固定在下水道牆壁上的一道道手臂粗電纜線上。
“誰知道?全世界都是這樣的吧?反正城市已經停電兩個多月了,這些線放在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呢?”尼古拉用一種看破紅塵的滄桑語氣回答道:
“我倒是可以理解阿爾伯特姐姐放棄的原因。放火可以燒死蕈類,便有了天上的降雨與隨之而來的清洗;除菌劑可以遏制它們,作爲重要提煉原料的無害菌種金針菇就在短短兩天內滅絕了蹤跡。
現實永遠是令人絕望的。無論我們找到什麼樣的突破口,這些天殺的蘑菇總是能在我們解決掉它們之前把漏洞堵上。
而整個城市想要好好解決問題的似乎就只有阿爾伯特姐姐和這個白癡兩人,那些苟延殘喘的大人每天只想着怎麼抓到我們,搶走我們手裡的每一盒罐頭,連皮帶肉吃掉我們,或者更糟。
在這樣的環境下,要阿爾伯特姐姐一個小孩子堅持着拯救世界什麼的,不覺得有點過分麼?”
曲芸聞言抿了抿嘴:“帶我們回家吧,也許依子可以幫上一些什麼。話說你們提到‘兩個月’很多次了,可以問問這裡在兩個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不,比起這個,這座城市……”
尹熙頤聞言撇了撇嘴,她知道曲芸又動了惻隱之心。這傢伙要說吧,絕對不是什麼好人,但她偏偏就是對某些特定類型的人羣毫無抵抗力。
不過至今爲止,曲芸所有的率性而爲都確實爲團隊帶來了最大的收益,所以自然不會有人對她的選擇有任何不同意見。
想到這裡,她隨即自嘲地一笑。尹熙頤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撇嘴,是對自己閨蜜每每嬉笑中的深謀遠慮有些嫉妒?還是對她的“花心”吃醋了?
“這纔對嘛!”伽利雷絲毫不顧身上剛纏好的繃帶又滲出血來,從梅嫺詩膝上一躍而起,齜牙咧嘴地笑着打斷了曲芸的提問:“與其向我們打聽這些我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事情,不如去和阿爾伯特姐姐談吧?她真的什麼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