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白天連綿不斷的陰雨的關係,晚上的空氣很是溼潤,晚風的氣息中夾着各種草物的清香,像是要將白天的鬱悶全都覆蓋住一般。
墨繪初臨窗而坐,輕輕靠在窗柩邊,清澈的眼眸中映着遠方漫天的繁星,清風偶爾撩過她的墨發,劃過她的肩頭,卻驚不動佳人。
她的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卻是給人無奈的感覺。
她想,可能是因爲她沉睡了太長的時間,所以胎毒解了之後,纔會經常像這般失眠。
以前,她不想面對不想理會的事情有很多,因此她總是選擇沉睡,什麼都不用思考,什麼也不用在乎。
而現在,即使她依舊不想理會那些個麻煩的事情,卻是不得不開始認真地思考,只爲了那些一直聽任她的任性的人。
果然,人總是會被什麼束縛住。
墨繪初笑笑,猶如花瓣落入水中一般地動人,如此不願再細想。
然而正準備起身離開的她,卻被某個身影吸引住了。
只見某個小小的她的能夠將之捧在手心中的身影,自不遠處的轉角出現,停頓了一下之後,忽地轉頭朝着她這邊而來。
小小的身影有着極大的彈跳力,越過一個個屋頂,蹦跳地努力向前進着,最終在她的窗前停下。
藉着屋裡透出來的微光,墨繪初這纔看清眼前小傢伙的模樣。
只見它一身柔軟的灰色毛髮,兩隻長長的兔耳朵低垂着,一雙圓溜的黑眼睛溼漉漉的,小巧的三瓣嘴煞是可愛。
其外形與垂耳兔並無差別,只是很小很小隻,小得她可以輕易將它捧在手心。
它停在她的面前,乖巧地端坐着,呆萌呆萌的樣子讓人不自覺地心軟。
墨繪初試着伸出一隻手指靠近它,出乎她意料的,小傢伙沒有任何的閃躲,疑惑的樣子更加呆萌。
手指觸上它軟軟的毛髮,墨繪初只覺得心中一動,改爲掌心輕揉着它的頭。
小傢伙很是享受的樣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令墨繪初也忍不住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夙夜寐追過來的時候便見到這幅場景,心跳在那一瞬間便停止了。
星光下,她的側顏映在他的眼眸之中,那嘴角的淡笑,那溫柔的氣息,一如他記憶中的模樣。
心臟的聲音忽然清晰起來,一下一下的在他的腦海中回想,他竟緊張得不敢動彈一下,生怕這又是自己的癡夢。
像是察覺到什麼,墨繪初忽然轉過頭來,正好對上夙夜寐的視線。
彼此的眼眸之中都映着對方的影子,好一會兒,她輕笑,道:“好久不見。”
許久不見,他的眉眼變得更深刻了些,身上的氣息更爲內斂了幾分,時光將這個男人雕琢得更加完美了。
寂靜的夜裡,她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字字入了他的心。
“好久不見。”他於她的窗前,低頭看她,朝着她伸出手。
他的眼中,翻騰着無數的情緒,有激動,有驚喜,有溫柔,還有乞求,她的心口不自覺地泛疼起來。
他本應該是個完美的男人,高高在上,不爲任何事物所動容,自然不會爲誰神傷,也不會因爲誰而牽動心神,如果沒有她的話。
輕輕搭上他的手,她藉着他的力道出了房間。
她的小手在他的大手之中,有種厚實的溫暖的感覺。
然而墨繪初的腳尖還未落在磚瓦之上,夙夜寐便一手攬過她的纖腰,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裡。彷彿她的體溫還不夠消除他的不安一般,他親吻着她的額頭,一路摸索着向下,探索進她水潤的粉脣之中。
墨繪初有一瞬間的愣神,不過很快的便放鬆下來,任他予以索求。
他的吻很是激烈,不斷地掃着她口腔中的每一處地方,彷彿要將兩人之間的間隙都填滿一般,甚至是索求着她的溫度。
許久,兩人才稍稍拉開一點距離。
墨繪初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激烈的心跳緋紅了她的雙頰,上升的體溫令她的眼中起了一層水霧,模樣更爲嬌豔可人。
她從未想過他竟是如此的纏人。
抱着她坐在船臺之上,夙夜寐靠在她的肩頭,等着她恢復過來,也順便壓抑一下自己的衝動。
原本在一旁等待着的垂耳兔也在這個時候跳進了墨繪初的懷中,不明所以的它安心地閉上眼睛靜靜地趴着。
好一會兒,墨繪初的氣息才平靜下來,開口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想去的臨都的,經過這裡。”夙夜寐回答,看着墨繪初懷裡的小傢伙,道:“小傢伙忽然跑出來,沒想到竟是找你來了!”
他應該早就想到的,這小傢伙最擅長的事情便是感應她的存在。
看着懷裡的小軟萌,讓墨繪初不禁輕笑出聲,“你什麼開始喜歡養兔子了?”
對於墨繪初的問題,夙夜寐卻是有些沉默,他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怎麼了?”墨繪初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心下忽然升起了幾分緊張。
“你還記得品劍大會那會兒,逸流是和我們一起進山的吧?”夙夜寐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
他知道,依她的性子,應是不允許也不喜這樣的事情,但是被矇在鼓裡,她顯然更不能接受。
“嗯。”墨繪初肯定地應了一聲,她所有的記憶都在,包括成爲安憶兒的那一段記憶。
“這隻垂耳兔是他帶回來的,”夙夜寐道,“原本體型也如其他兔子一般,只是一雙眼睛卻是全黑的。”
墨繪初一聽,頓時有些心驚,這代表着什麼她自是知道的。
少數人雖然知道全黑的眼睛代表着無靈魂,但是世間的人皆認爲這會帶來詛咒與災難。
然而事實卻恰恰與此相反,因着無靈魂,便無慾無求,最爲純淨,所以它給人帶來的應是溫暖與幸福。
“你說原本,是什麼意思?”墨繪初忽地有些抗拒,但是心又逼迫着自己問出口。
看到她這個樣子,夙夜寐有些不忍心,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裡,企圖能夠給她一些溫暖,“現在,它的身體裡面裝的是白銀的靈魂。”
當初,白銀的肉體消逝之際,老桃樹將它的靈魂保留了下來,交與他保管。然後彷彿是註定一般,宣逸流帶回了這樣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他便將白銀的靈魂打入其中。或許是白銀的靈魂太過強大,壓迫得它的體型改變了。
“白銀的靈魂?”似是不願相信,墨繪初確認着。
“嗯。”夙夜寐毫不猶豫地肯定,他不想讓自己的猶豫讓她的痛楚延長,“解藥中的千年血靈便是白銀,它全部的血液。”
“所以,你放任它失血過多而死?”墨繪初忽地心口一緊,疼痛蔓延開來。
她開始後悔,當初將它撿回來。
如果她當初沒有幫它包紮傷口,沒有將它留在身邊,或許它會被某一個平凡人家的善良姑娘收養,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整日暖洋洋地偎在牆頭,曬着太陽。
而不是,遭受着這樣血液流盡的痛苦。
“抱歉……”夙夜寐愧疚道,他寧願她責怪自己,也不願她自責。
墨繪初知道這並不是他的錯,她很清楚她不過是遷怒罷了,她真正責怪的是她自己。
兩人都沉默下來,墨繪初是不想無故說出更多傷害他的話語,而夙夜寐則是想要靜靜地陪着她,無論她悲傷或痛苦。
似乎是感受到她低落的心情,垂耳兔忽然輕輕地蹭了蹭她的手心,一雙清澈的眼中盛滿了疑問。
墨繪初的眼眶漸漸地溼潤起來,轉身摟着夙夜寐,埋首在他的懷中。
夙夜寐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衣衫漸漸地溼透,更是心疼。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流淚,以前不管她有着怎樣的痛楚,受到怎樣的對待還是有多少委屈,她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淚。
然而,這一次……
其實他是明白的,白銀自小便陪在她的身邊,其他人或分離,或遠去。只有白銀,無論她痛苦失意或高興滿足,都不曾丟下她一個人,在所有她不安的時候,總是在出現在她的面前。
正如她對他們的意義一般。
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他道:“這是白銀的選擇,它不曾猶豫過,現在也依然陪在你的身邊,這樣不是很好嗎?”
或許多於她來說,不能忍受白銀爲自己付出至此,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她的存在纔是最重要的。
如果可以讓她的痛苦消失,如果可以讓她好好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們定是不惜以命換之的。
“夜,我是不是做錯了?”
她的聲音仍舊清冷,然而其中隱藏得極深的幾絲顫抖,讓夙夜寐心口一陣陣地泛疼,他將她更緊地擁在懷中,輕語道:“這並不是你的錯,一點都沒有……”
是的,這一切都不是他的人兒的錯。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總是有人不能容忍她的存在,總是任性地鬧騰,不遺餘力。
輕輕託着她的後腦,他探索進她的脣之中,吻得極盡溫柔。
他想要讓她知道,他們是如此貪戀着她,迷戀着她的溫暖,不能容忍她的一絲神傷。
腦中漸漸地缺氧,讓墨繪初無法思考其他的問題,逐漸癱軟在他的懷中。
夙夜寐抱着她進了屋,轉移到了牀上,一路激吻。
芙蓉帳緩緩落下,空氣中的溫度漸漸上升。
白銀跳到了窗邊的桌子上,閉着眼睛漸漸地陷入沉睡。
而遠處的天邊,已經開始出現一絲白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