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寐,帶我去山上吧。”見他許久不動,墨繪初開口道。
“山上夜涼,你不宜吹風!”夙夜寐拒絕道。
“沒事的,山上有一座宅子。”墨繪初衝他笑笑,讓他安心不少。
“好。”
用馬車上的一條毯子將她纖弱的身子裹緊了,護在懷裡,他抱着她向郊外的山上飛奔而去。
即使是三月的天氣,夜晚的山上仍舊是很涼,呼嘯而過的夜風,驚醒着林子裡的生物,有些騷動起來。
夙夜寐於一棵隱蔽的樹枝上,將墨繪初抱在懷裡,冷眼看着下方不斷搜索着的黑衣人。
“你說,他們是找你還是找我?”墨繪初輕笑着輕聲問道。
“找我的該死,找你的就更該死!”夙夜寐冷着一張臉回答。
墨繪初不可置否地搖搖頭,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去吧,不用管我。”墨繪初說道。
“不行!”夙夜寐想也不想地拒絕,“你現在這樣我怎麼能離開,你絕對不能離我半步遠!”
“會被發現的。”
對方人數很多,且武功都不弱,而她的毒支撐不了多久。
“不用擔心我,我還有小引。”
順着墨繪初的視線,夙夜寐看向她手腕上的一朵白百合,只見原本暗淡的地方瞬間亮起兩道綠光,森寒陰冷,彷彿噩夢一般。
“初兒,答應我,不要離開我的視線。”夙夜寐摟緊了她,在她的頸窩間呢喃。
他不單獨引開黑衣人,只是怕,怕她陷入更大的未知的危險之中。
“好。”
夙夜寐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滑落下樹,甚至連衣襬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飄動。
轉瞬間,便已移動到一名黑衣人的身後,黑衣人仍舊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着,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面的即將到來的危險。
匕首無聲的出鞘,夙夜寐一手按住他的脖子,一手握着匕首狠狠地劃過,黑人甚至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已死不瞑目。
將他的屍體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地上,夙夜寐移動到一棵樹後,靜靜地等待着。
一名黑衣人慢慢地退向這邊,時不時地注意着周邊的情況,手裡舉着泛着寒光的無比尖利的匕首。
就在他的背就要靠上大樹的一瞬間,夙夜寐動了,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握住他的後腦勺,兩手用力一扭,輕微地“咔嚓”聲響起,黑衣人的身體便已癱軟。
按照這樣的手法,夙夜寐連續解決掉了好幾個黑衣人。
黑衣人覺得越來越不對勁,有的人甚至發現了地上躺着的屍體,於是漸漸靠攏起來。
這個時候,夙夜寐也不再藏於暗處,挺拔的身影立於黑夜之中,墨發在夜風中飛揚,一雙眼睛淡漠無情,渾身籠罩着無比黑暗的氣息,甚至比手裡的長劍還要嗜血幾分。
他就站在那裡,不動,卻像是暗夜的皇者卑睨天下,有着讓人心驚的臣服。
黑衣人都屏息盯着他,不敢放鬆一絲一毫。
“上!”
許久,隨着一聲令下,黑衣人蜂擁而上。
夙夜寐揮動着手中的長劍,在月光下閃出一道道寒光,如同死神一般穿梭於黑衣人間,收割着一條又一條的生命。
反手一劍刺進身後黑衣人的胸膛裡,再一掌拍開前面靠近的黑衣人,夙夜寐抽身。
他不願自己的身上沾上他們的血,她會不喜。
一名黑衣人被拍飛了出去,攔腰撞在一棵樹上,猛然吐出一大口血來。
捂着胸口,黑衣人因痛苦不斷地咳嗽着,最終意識越來越模糊,望着遠處天邊的明月的影子不斷地重疊。
卻在看到樹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時,赫然睜大了眼睛,一隻手擡起指着上面。
墨繪初在樹上衝着他淡淡地笑笑,也不在意,他恐怕也是沒有那個力氣了。
黑衣人最終只是不甘地閉上了眼睛,一隻手緩慢地落下。
正打鬥得激烈的一個黑衣人,不經意地一轉頭,正巧注意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多心地往樹上看去。
皎潔的月光透過茂密的樹葉落下斑駁的影子,少女坐在一根樹枝上,輕靠着樹幹,一頭墨發散於潔白的衣裙之上,於夜風中輕輕擺動,精緻的小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玄女。
黑衣人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眼底泛起狠戾的光芒,脫身而出,提着輕功朝她這邊飛奔過來。
手腕上的曳引蛇躁動不安,墨繪初柔聲說道:“小引,不可以哦,還沒到時候。”
曳引蛇立馬安靜下來,靜靜地蟄伏着,伺機而動。
黑衣人落於她對面的一棵樹上,看她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看了眼底下仍舊被纏着的夙夜寐,墨繪初有些明瞭,這次的目標是她無疑了。
“不要這樣看我,你殺不了我的。”墨繪初輕笑,她其實很討厭別人這樣看她。
黑衣人冷哼一聲,足尖一動,便帶着利劍朝她這邊攻擊過來,只剩下原地的樹枝輕輕顫動。
正被十幾個黑衣人同時圍攻的夙夜寐仍舊分心往這邊看了一眼,然而就是這麼一眼,差點讓他的心臟都停止跳動。
凌厲的劍氣突破空氣,閃着寒芒的劍尖離她的心臟不過十寸,只要再一個用力,她那雙美目便要永遠的閉上了。
墨繪初看了一眼天邊的明月,它仍舊是那樣的皎潔,只是無人得知,那並不是它自己的光芒。
它本身其實是一個黑暗的存在,就像她一樣。
鮮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潔白的紗裙上,渲染開一朵朵花,帶着驚心動魄的美麗。
墨繪初愣愣地看着夙夜寐,然後再看向他握着劍身的手,早已刺破皮膚,蜿蜒下一道道血跡,觸目驚心。
“你……”
夙夜寐渾厚的內力直接破體而出,黑衣人一個承受不住,身體如同碎布一般倒飛了出去,夙夜寐卻不顧手上的傷,直接握着劍身一個用力,將它朝着黑衣人射去。
長劍直接刺穿黑衣人的胸膛,一個貫力將他死死地定在身後的樹上。
看着他手上洶涌而出的鮮血,墨繪初皺起了眉頭,“我不是說過,不用……”
夙夜寐卻一下子擁她入懷,將頭埋在她白皙的頸窩間,貪婪地奪取着她的體溫。
一滴滴滾燙的淚珠滴落在她的肩頭,煨紅了她的肌膚,甚至滲進了她的心裡。
“對不起,我不該離開的,對不起……”,一聲聲呢喃入耳。
剛纔那個殺人不眨眼如夜皇一般霸氣存在的男人,此刻卻脆弱地埋首於她的墨發間,因害怕失去她而顫抖哭泣,不停地小聲道歉。
墨繪初的聲音極是溫柔:“我沒事的,真的沒事……”
月光下,一墨一白兩個身影相擁,墨發相纏。
曳引蛇早已變身樹幹大小,攔下了一衆黑衣人,守護着這世界最美的風景。
平時守在墨繪初身邊的暗衛漸漸追了上來,與黑衣人廝殺在一起,局面開始呈一邊倒的局勢。
見此,幾個黑衣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決絕的神色。
各自飛身到一棵樹上,六人各佔據着一個方位,快速地結起手勢,一絲絲內力被抽剝出來,迅速地打結,連接,範圍越來越大。
夙夜寐見了,心裡一沉。
圖芒陣,將內力抽絲剝繭成網,觸之者將會被強行打入結陣者的內力,輕者內力紊亂,氣血翻涌,重者經脈寸斷,爆體而亡。
黑衣人的臉色開始變得潮紅,身形也變得不穩,結網的手勢卻越來越開。
終於,六個人同時吐出一口鮮血,內力結成的蛛網迅速吸收,絲線帶上了血紅色的光芒,連成了一片,陣成。
夙夜寐仍不住勾起一絲諷刺的嘴角,陣成人亡,圖芒陣會將結陣者的內力消耗殆盡,最終成爲一個廢人。
他們只是打算同歸於盡。
只是,他們好像太高估自己了。
蛛網的空隙開始形成一股股吸力,彷彿一個血盆大口般,慢慢地形成一股恐怖的旋風。
“怕嗎?”夙夜寐溫柔地問道。
墨繪初輕輕地搖搖頭,在他的懷裡,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的,和我一起好嗎?”夙夜寐看着她,深沉如海的眼眸充滿了期待。
“好。”
得到她的肯定的回答,夙夜寐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擴大,竟像小孩子得了糖果一般滿足。
將她護在懷裡,足尖輕輕一點,兩人的身影便急速朝着風暴中心而去。
破陣者,內力需在六人內力總和之上。
結陣的六人在所有黑衣人中內力是最爲深厚的,即使放眼江湖,也絕對是排得上號的,只是他們忽略了,夙夜寐這個變態的存在。
當一切風平浪靜之時,只遺留下夙夜寐高大挺拔的身影,與他懷裡抱着的纖細身影。
她長長的潔白的裙襬一直拖到地上,渲染了幾分血色,綻放出一朵朵薔薇。
“小姐!”一個暗衛半跪着,低頭恭敬地喚道。
“肅清了?”墨繪初有些縹緲的聲音傳來。
“是。”
“那就再辛苦一下,送我們去桃苑如何?”
“是。”暗衛堅定地回答。
她從不把他們當做手下看待,而把他們放在同樣的高度,一直肯定着他們的存在。
多少次,他們幾近冰冷的心總是因爲她的話而得到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