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許,君熠寒爲她描好眉上好妝後細細的看着她,眼神深遂而專注,專注到令溫暖心頭竟隱隱有些不安。
“不好看?”她穩了穩心神,撫着臉對着銅鏡照了照率先出聲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安靜。
“極好。”他擡指撫上她肌膚細膩溫熱的臉頰,這指下的容貌絕不可能是假的,可爲何他對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似曾相識,唯獨這張臉……這般陌生。那些越來越頻繁出現在腦中的模糊的零散畫面,縱然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他卻也本能的肯定眼前這張臉絕對與那女子無關。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或是,這是他關於她上一世的記憶?雖然這很荒謬,但他卻不得不這麼想。如若不然,這樣的似曾相識,所共同經歷的種種,從何而來?
“在想什麼?”溫暖瞧着他似要將她穿透般的眼神,手心竟冒了層薄薄冷汗。難首他是發現了什麼?
“在想,我們是否前世已經相識?”君熠寒瞧着她眉眼間透出的細微緊張神情,脣畔泛起抹淺笑,語聲柔情似水。
“王爺真會開玩笑。”溫暖神情略顯舒緩。
“若非前世相識,我又怎會在初見你時便有着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他凝視着她,眸底深情似海。
“是、是麼?”溫暖嚥了咽口水,乾乾笑了兩聲,“難不成是前世你欠了我的債,這輩子我是來向王爺討債的?”
“既如此……”君熠寒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向牀榻走去,“那本王便欠債肉償。”
“那個,不用了吧,本債主向來大方,這債就不討了。”她從牀上爬起身打着哈哈同他商量,心頭則尋思着抓住機會溜出去,這青天大白日的,在牀上“還賬”,這得多丟人。
“本王豈是欠債不還之人。”他眉梢半挑側身在她身旁坐下,指間微挑,她束緊的衣衫便無聲散開。
“我不要還不行?”溫暖愁苦着臉看向他。
君熠寒低低笑出聲,“不行。”
溫暖立即臀下一滑,準備開溜,結果腳纔剛觸及地面便被他給攔腰逮了回來,且還是逮回了人,留下了衣。
芙蓉帳內,身形交纏,許是君熠寒極有欠債人的覺悟,這債,他還的極爲賣力。牀頭金鉤晃動輕脆作響,紅木牀聲節奏急促迅猛。溫暖昏昏沉沉的腦子極其模糊的想,若是這牀不夠結實中途榻了,那這人可真的丟大了。
還債至緊要關頭,他忍住渾身似要爆裂般的感覺硬生生的停,額頭豆大的汗水滴在她的頰面,粗重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側,低啞而性感的帶着無盡誘寵道:“告訴我,你是誰?”
“我……”溫暖被情慾暈染水霧迷朦的眸子癡癡的望着他,有些反應遲鈍的思考着他的這個問題。
“你是誰?”君熠寒被她的眼神看的整個身體如火焚燒般,燒得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粟,他俯身擁緊她,吮吻着她紅潤似血的耳貝,沙啞的嗓子誘人身心俱顫。
“我是你的女人。”她迷亂的神色間似有微微掙扎,柔軟滾燙的雙臂纏上他汗溼的脖頸,在他耳邊喘息着道。
這句話,雖沒有給出他要的答案,但無疑卻如火裡澆了桶油,焚盡了他本已處在崩潰邊緣的理智,他有力的臂膀狠狠收緊,似恨不得將她融盡他的身體裡。
何時,他愛她已愛得這般深,深到將她抱在懷裡,他仍害怕她會消失。
溫暖醒來時,已是燈火闌珊之時。她看着眼前熱氣騰騰的浴池一時有些不能反應自己身在何處。
“醒了?”低沉誘人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水中修長的手正輕柔的爲她清洗某個敏感部位及按摩舒緩。
“嗯。”溫暖臉上有些燥熱,腦子瞬間清醒大半,所有的感覺霎那間全集中在後背及腿上,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正被他從後面抱着坐在溫泉中泡澡。
“我還是自己來洗吧。”她身子動了動,想從他懷中離開。
“怎麼,嫌棄本王侍候的不周到?”他微微悶哼出聲,聲音低了幾分,攬在她腰間的臂彎緊了緊,威脅道:“你若不怕自己身子吃不消,便再動試試。”
溫暖瞬間不敢動了,乖乖的在他腿上坐好,只是某個地方絡得她有些難受,但她此時敢怒不敢言,也只好忍着,臉上則早已是雲蒸霞蔚。
君熠寒的動作既輕又柔還緩慢,時間似在他的指尖被無盡的拉長。溫暖第一次覺得,洗澡是種煎熬,但這煎熬,卻又甜蜜得緊。
“王爺和歐陽明月在裡面從白日待到黑夜,連晚餐都未用,這兩人究竟在裡面做什麼?”白鷹湊在門縫邊努力睜大眼向裡望對身旁的洛緋問道。
“想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你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洛緋挑着桃花眼斜看着他。
“我可沒那膽子。”白鷹訕訕的笑了笑,左右瞧了瞧見沒人,遂湊進洛緋神神秘秘道:“你猜慕寒失蹤的那天早上,我看見了什麼?”
洛緋眼皮擡了擡,示意他說下去。
白鷹壓低聲音道:“我看見了慕寒……王爺……”
話剛開了個頭,旁邊的門“吱嘎”一聲被從裡打開,君熠寒淡淡睨了眼他青紅交錯追悔莫及的神色,涼涼道:“繼續,本王也想聽聽你看見了什麼。”
“白護衛,潤潤嗓子壓壓驚。”跟在君熠寒身旁已換回了裝束戴回面具的溫暖頗爲體貼的順手遞過杯茶給他。
“多謝。”白鷹趕緊接過藉着飲茶的動作腦中快速的轉了轉該怎樣躲避這嘴賤惹出的禍事,想了兩想,勉強想出了個脫身之側,他笑得極爲淡定的開口吧啦吧啦說了一大串,然後等着揮手讓他離開。誰知等了半晌,卻見洛緋抱臂興災樂禍的看着他,君熠寒則好整以暇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白鷹神情一怔,終於發現了不對之處,剛剛他一門心思放在想好的言詞上沒注意,現在才發現……他竟然跟個啞巴似的說話發不出半點聲,難怪他們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定是剛剛那杯茶有問題,縱是腦子不用轉也知道答案。白鷹側首看向溫暖,眸底似有壓抑的怒火隱隱燃燒。
“閣裡昨日有人來求藥,說是專用來醫治長舌婦的。本閣主今日製好後順手往衣袖裡一塞,忘了拿出來。”她似恍然大悟般撫了撫額,隨後言語不怎麼誠懇的陪禮道:“估摸是剛剛倒茶時一不小心漏灑了些許進去,白兄莫要見怪。”
白鷹一聽,氣得額頭青筋突突的跳,他深深吸了口氣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若不是看在王爺的份上,他管他什麼明月閣閣主,他非把他往死裡揍不可,竟然陰他!
“白兄是問嗓子什麼時候能好?”溫暖故作有些爲難道:“想必白兄也聽說過,我明月閣向來爲了保障買主利益只製毒藥不制解藥,這毒怕是……”她故意語音拖長,直到白鷹臉快黑成鍋底了,她才繼續道:“這毒怕是過兩三月才能自己消,當然,白兄若是想快些恢復,可以多吃些辣椒酸梅,辣椒最好生吃,越辣越好,酸梅也是越酸越好,吃得越多越辣越酸,便能恢復的越快。這,還得靠白兄你自己。”
“這藥着實不錯。”洛緋桃花眼幽幽的在溫暖和君熠寒兩人身上繞了兩圈,轉身對白鷹撇了撇嘴,頗爲憐憫的瞧着他道:“小白,走,跟爺去吃酸梅辣椒。兒喜酸,女喜辣,嘖嘖,你這肚子可真是爭氣。”
白鷹罵不出來,此時正一肚子火沒處泄,當即對走在前面的洛緋撥劍就砍。
溫暖瞧着遠處殺的頗爲激烈的兩抹身影,默了默道:“我是不是錯了?”
“本王倒是認爲這樣的懲罰太輕了。”君熠寒隨着她的視線望去,似笑非笑道。
“真的?你也這麼覺得?”溫暖擡眸看向他,摸出個小紙包在手中拋了拋道:“這味藥是我閒來無事隨手配製的,不若試試它的效果?”
“……”
“你們找到了四殿下,結果卻又讓他給跑了?”慕容婧看着殿中跪着的黑衣人面色極爲陰沉,“如此多的暗衛,竟連一個不會武功的四殿下都帶不回來,哀家留着你們究竟有何用?”
“太后恕罪,我等本已追上殿下,但誰知殿下遇上了舊識,此人武功高強深不可測,我等不敵,這才讓殿下得以逃脫。”被廢了雙臂的棕衣男子道。
慕容婧眸色這才至他垂落的雙臂上滑過,皺了皺眉道:“楚歡自小在京城長大,他身邊所接觸之人哀家都略之一二,哀家怎不知他何時有了個武功高強的舊識?”
“回太后,那人身穿一襲紅衣,周身氣質慵懶尊貴,非常人能及,屬下等聽四殿下喚他爲孟大哥。”
身穿紅衣,氣質慵懶尊貴,姓孟?
這樣幾個條件組合在一起……慕容婧腦中驀然掠過那是漫天如火夕陽下,那人豔麗的紅袍,妖媚的姿容,舉手投足間的慵懶尊貴氣質……孟孤染?汐月國國師!
慕容婧大驚,立即喚道:“來人吶,傳畫師。”
畫師快步前來,慕容婧對殿下人冷聲道:“你等細細回憶所見之人身形容貌等,不得有任何遺漏之處。”
約摸一刻鐘的時間,畫師將畫交由王公公呈上。慕容婧急急接過畫像打開,果然是他,孟孤染!
“哀家交給你的藥,可有給殿下服下?”慕容婧將畫像遞給王公公,淺抿口茶問道。
“回太后,已於幾日前爲殿下服下。”
“嗯。”她極爲漠然的應了聲,又道:“來人吶,將殿中人全部拖下去處死,另,誅十族。”
“王公公,去將天煞找來,哀家有事吩咐他。”慕容婧對殿上的求饒聲充耳不聞。
“報,啓稟太后,申將軍帶人求見。”
“傳。”慕容婧脣角泛起抹冰冷的笑。
“末將參見太后。”
“草民參見太后。”
“平身。”
“謝太后。”
“申胥,你倒是好膽識,竟然還敢回來。”慕容婧執杯蓋輕輕撥弄着茶葉,視線落在碧綠的茶湯上,語聲涼的透骨。
“末將自知罪責難逃,特來向太后請罪。”申胥面上毫無懼意,腰身挺直道:“但末將希望太后能給末將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末將此次所帶來的這二人精通奇門陣法,相信有他二人相助,打敗寒王指日可待。”
“哦?”慕容婧眉眼微挑似來了興趣。
“在下賽諸葛參見太后,這是我的護衛,玖風。”申胥身旁站着的一位相貌頗爲清秀的華衣公子上前含笑施禮。
“在下玖風,參見太后。”另一名長髮隨意攏在身後以一根緞帶紮上的不苟言笑男子在接收到賽諸葛的眼神示意後,面無表情的施禮。
“你二人精通哪些奇門陣法,說來哀家聽聽?”
“太后,所謂眼見爲實,耳聽爲虛。草民斗膽請太后移駕御花園,調百名作戰經驗十足禁軍在其中,草民設陣,讓太后親眼所見如何?”賽諸葛提議道。
“這倒極有意思。”慕容婧放下茶杯,擡眸看向殿下不卑不亢的清秀男子,眸底泛起抹讚賞之意,起身道;“擺駕御花園。”
其實告訴他楚歡的消息,她大可以不必親自來的,爲何她還是來了?是想念他想見到他,只不過拿這件事給自己當做來見他的藉口吧?溫暖脣畔泛起抹無奈的笑意,自己何時也變得這般黏人了。
回想着最近時日的種種,她微微皺起了眉,他似乎已經開始懷疑她了。一切,似乎從那晚月下醉酒開始,有些什麼東西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開始發生了變化,正在往她不可控制的方向發殿。
她摸着面具下的肌膚,這張臉若非是因藥物凝化而成,他應是早已發現是假的了吧?尤其是昨日他看着她的眼神,她竟有種自己被他看穿無所盾形的錯覺。難道他想起了什麼?不,不可能,這念頭剛起,便被她否決。被“忘情水”化去的感情,此生再無甦醒的可能,他不可能記起她。
溫暖撫了撫額,只覺頗爲頭痛,現如今這張臉的容貌,縱然她控制了毒性的反噬也不過再維持幾日的時間。可君熠寒對她的感情……她若到現在還認爲他對她僅僅是責任而沒有愛,除非她真的是個傻子。是何時開始,他愛上這個自己的?又是何時,愛已如此之深,情已如此之濃?而這,纔是如今事情脫離軌道的最嚴重之處,完全違背了她再初的本意。
若君熠寒單單對她僅是責任,她可以一走了之,可如今他既已愛上了他,她便不能再次傷害他。而她,也沒有了再次離開他的勇氣,那般撕心裂肺的痛,她不想再嘗試一次。
生機還未落實,容顏即將到期,該如何做,才能兩全齊美?
溫暖將所有的醫藥古籍搬進了藥房,窩在裡面廢寢忘食爭分奪秒的尋找除炎鼎以外的其它提升藥效的途徑,終於在熬了整整三個通宵之後,她在一本殘破的古籍上尋到了一位藥,這位藥名叫“靈血草”,生長在滁州境內的萬毒谷內。
時間緊急,她立即將古籍塞入懷中向萬毒谷而去。
萬毒谷內,萬毒聚集,因谷內地勢低凹且處於背風口,毒物散發的毒氣長年在谷內累積不能流通,故萬毒谷內整個空氣都呈現出一派霧朦朦的青黑色。
溫暖預先服下幾粒解毒丸這才擡步向裡而去,雖然她對毒極爲熟悉,但這裡的毒物成千上萬種,且由自然孕化而成,有很多就連她叫不出名字,是以,她儘量選擇毒物較少較安全之地行走。
但谷內因長年缺少光照,落葉雜草堆積,植株動物屍體腐爛,足下很多地方看似穩妥卻是危機暗藏,稍不注意,便極有可能陷足於腐物中去,淺則寸許,深則丈餘,若是被這些腐液滲進肌膚裡,更是輕則截肢,重則喪命。因此,這個地方可謂是步步艱難步步驚心。
溫暖走走停停,行進了約摸兩個時辰,只見那青黑色的霧越來越濃,腐臭味也越來越重,她估摸自己已走到萬毒谷深處,遂開始尋找靈血草。
靈血草食萬毒氣息生長,極喜陰寒之地。溫暖依着書中所說,在萬毒谷深處的各個角落裡開始尋找起靈血草的蹤影來。
她雖服了解毒丸,但此地毒氣重重,各毒參雜,又豈是幾粒解毒丸便能全部化解的了的。胸口隱隱有沉悶窒息之感泛起,溫暖知道不能再在裡面久呆,必需趕緊出去,如若不然,很可能在找到靈血草之前她便先交待在了裡面。
可來回要幾個時辰,更何況靈血草不知何時才能找到,時間如此緊急,縱然是知道後果嚴重,可心底仍不免起了些微猶豫。
再向深處找找,若是半個時辰後還不能找到,她便出去修整後再來。終於,她還是不捨得就這樣浪費時間。
她繼續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極爲艱辛小心翼翼。有幾次她爬到谷壁上的洞穴裡時驚醒了裡面正在敷卵的母蟒,直接引來了公蟒滿谷的追殺,好在有輕功傍身,如若不然,非得葬身蟒腹不可。
最後一個洞穴,她失望的退了出來,身體似已掌到極限,她打算回去稍作休息後再來。然當她出了洞穴向下望去時,卻見不方不遠處挨着谷壁的地方青黑之氣過於濃愈,似谷壁內有什麼在將那些青黑之氣往裡吸。
難道里面有靈血草?
溫暖心中一喜,正打算下去看看,卻聞身後風聲呼嘯,她本能的側身避讓,回身卻見是此前追着她跑了幾大圈的黑蟒。那蟒見她躲過它的臨空一擊,蛇尾又跟着立即掃了過來。溫暖正欲躍身躲開,誰知腳下石子不合時宜的坑爹一滑,她便直直的摔了下去。好在她眼極手快,摔下的同時抓住谷邊的一條滕蔓,落至青黑之氣濃愈的地方時,恰巧見着旁邊是一個洞,遂將身子一晃,直接將自己蕩了進去。
然當入洞的霎那,一道黑氣猛然襲來,她凌空一個翻身避開。足尖落地的瞬間,她看着眼前的情景曈孔驀然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