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又白澤在旁照看,楚雲王后的病情好轉許多。
“雲兒,”莊丞相豪邁踏進雲香殿,“這兩日如何啊?”
白澤躬身問安,“見過莊丞相。”
莊丞相擺了擺手,“今日不過是來探望你們母子,沒有外人在。”
“是,外翁。”
嘴上說是來探望而已,但是莊丞相一來,便教宮人們都退下,只留了個貼身的隨從。
“父親大人此番前來是有要事吧?”楚雲皇后從牀榻上坐起來,理了理頭髮,“澤兒,你先退……”
莊丞相擺手,“並無要事,澤兒一併坐下,是你母親親手做了幾樣你愛吃的點心而已。”
那金漆食盒剛一打開,甜糯的香味頓時撲向鼻尖,楚雲王后雙眼放光,孩童般喜悅地拍掌,挑了塊紅豆糕塞進嘴裡,“嗯!還是母親大人親手做出來的味道好,在皇宮裡這麼多年都未曾吃到!”
“喜歡便好,喜歡便好啊,來來,多吃一點,澤兒也嚐嚐。”
這莊丞相年歲大了,女兒也長大了,卻反而更加疼愛起楚雲王后,尤其是這一番事情之後。
“慢些吃,還有新釀的玫瑰露。”
“多謝父親!前幾日我夢裡還夢到這味道,還是父親和母親最懂我!”
莊丞相捋捋鬍子,忍不住笑了,“哈,這民以食爲天,一點兒都不假。女人倒是其次,男人更甚啊。故而這女人若是有一門好手藝,幾道拿手菜,便足以讓男人慾罷不能了。澤兒,你可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呢?”
楚雲王后搖頭,“澤兒整日只知讀書習武,對吃食從沒有什麼挑剔,倒是好養活。”
“這也不好,衣食住行,只有這吃是爲了自己,其他都是給外人裝樣子而已。”
白澤淺笑,“要說吃,倒是聽說過武昭的奶茶和奶酥糖格外有名。”
莊丞相對這答案不知爲何格外高興,“沒錯兒!多年前老夫出征武昭時曾品嚐過當地人的手藝,的確堪稱一絕,那做茶的姑娘更是貌美絕倫……”
楚雲王后哼了一聲,“那又如何,不過是因偏門別類而取巧,武昭區區一方小國,怎比得上我大商的吃食精美。”
“也不能這樣說,各地自有各地的特色,要讓老夫來說啊,那武昭的吃食的確非同一般呢。”
“父親大人今日是怎了,倒好像是特意爲武昭來說話的。”
莊丞相對楚雲王后的話充耳不聞,倒是轉頭看着白澤,“澤兒,你可知,這武昭最有名的還並非美食。”
“哦?外翁覺得最有名的是何物呢?”
“自然是武昭的姑娘,個個天姿國色,又直爽灑脫好不矯揉造作,光是這一點,就比大商的女兒強上百倍。”
楚雲王后不免嗔怪,“依照父親大人的意思,當年怎不找個武昭的姑娘做老婆!”
“老夫自然是想過,”莊丞相的眼神瞟向窗外,捋着鬍鬚閉上眼睛,似乎已陶醉在當年的記憶之中,“只可惜當時是爲出征而去,若是帶回個女人難免造人議論,不然早將那姑娘納爲妾室……”
“若是被孃親知道,看孃親還會不會做唐酥肉給父親吃!”
莊丞相連連擺手,“莫要當真,老夫不過說說而已。”
看着莊丞相與楚雲王后嬉笑說話的樣子,白澤頓感有種錯覺,好似自己也是那尋常人家子弟一般,反倒是樂得自在。
“哎,”莊丞相惋惜地長嘆一聲,“只可惜老夫年事已高,沒機會咯,倒是澤兒正當婚配之年,是否有心儀之人啊?”
白澤微微側頭,臉上那淡淡的紅暈卻早已被莊丞相和楚雲王后察覺。
莊丞相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害羞什麼!都已經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了,婚配之事乃是天經地義的。看澤兒這樣子,是已經心有所屬了?”
之前一直低頭吃點心的楚雲王后突然放下了紅豆糕,“父親大人,您今日前來先是說武昭女子如何好,又提起澤兒的婚事,難道……您想爲澤兒和那武昭的硃砂牽紅線?”
“不錯!還是我的小云兒聰明!”莊丞相一臉得意,“老夫正是此意!老夫看那硃砂雖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豔,卻如清水芙蓉般靈秀可人,家世也與澤兒相匹配,兩人又是年紀相當,多好的一幢姻緣!”
楚雲王后二話不說便搖頭,“不行!”
莊丞相不由皺起眉頭,“這又是爲何?想那澈玉已去,澄玉又下落不明,總該爲澤兒選個太子妃了!”
“此時不急,”楚雲王后還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不知所蹤的澄玉身上,“澤兒的年紀還小。”
“誰說澤兒年紀還小?尋常人家的男兒郎到了這年歲都已爲人父了!你不想抱孫子,老朽還想抱從孫呢!你這是想讓老朽死不瞑目咯?”
楚雲王后連連搖頭,“父親大人,雲兒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澤兒這個年紀還不必急於婚配,此事不能兒戲,還是要從長計議。”
莊丞相見楚雲王后不依不饒,自己也不肯退讓,“總之老夫看那硃砂不錯,正巧澤兒也對她有意,在皇親國戚裡能挑上個情投意合的實屬不易,你若偏要阻攔,只能老夫爲澤兒做主了!”
“父親大人……”楚雲王后見莊丞相別過頭不理自己,嘆了一聲,“澤兒,你先回去歇着!”
打發走了白澤,楚雲王后起身坐到了莊丞相對面,“父親,您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爲何突然冒出來這麼個想法!那硃砂到底哪裡好?能配得上我們澤兒麼!”
“現如今,選硃砂總好過選那些外戚的女子罷!”
“可是,澄玉不是還沒找到麼!”
莊丞相氣得一吹鬍子,“雲兒,你糊塗啊,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澄玉!不說別的,就說澄玉被找回來了,她這麼久流落在外本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將來爲她尋門親事都不容易,就更莫說做太子妃了!再者說,澄玉也是老夫的血脈,老夫說句公道話,就憑澄玉的相貌文才,和硃砂怎能相提並論!”
楚雲王后根本不管那些,“父親,難道您不覺得硃砂那女子像一個人麼?雲兒能感覺到,若是硃砂做了太子妃,將來,雲兒怕是也沒有好日子過了!人言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就算澄玉不如硃砂,但也沒有歪心思。那硃砂再好,卻不是和我們一條心的,就算好到天上又有何用呢!”
“雲兒,你糊塗啊!”莊丞相冷笑,“就算她現在不與我們一心又如何?老夫自然有辦法讓她和我們綁在一起,而且還是心甘情願的。”
聽莊丞相這麼說,楚雲王后的腦袋有些不夠使喚,“父親大人想好了計謀?”
“那是當然,不然你以爲老夫今日提起此事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的胡鬧?”
楚雲王后默然不語了——要不是莊丞相這樣說,她還真就當成是鬧劇一場了。
莊丞相壓低了聲音,“老夫如此安排,自然是有自己的原因。你想想看,這藍月之玉顯身於武昭,若是誰得了藍月之玉,必然平定天下,我們莊家當然不能自甘人後!”
“那又如何!難道爲了藍月之玉就葬送了澤兒?更何況,想要那藍月之玉還不容易,武昭現在國力薄弱,只需大商發兵征討,定能將那藍月之玉奪回。”
“傻子!人人都是這樣想的,到時候必然就是一場惡鬥。武昭雖然國力薄弱,可甘寧畢竟還是武昭的地盤,藍月之玉被藏於甘寧,正是因爲那地方易守不易攻,堪比天礙。若真是發兵出征,武昭竭其國力相抗,大商多少也要派兵數十萬。”
“即便如此,我大商現有兵力也綽綽有餘了!”
莊丞相無奈搖頭,“若這天下是我莊家的,也就罷了,可現在外戚兵權紛紛動搖,個個都暗藏野心,若貿然挪用兵力,恐有反賊藉機行事,到時候惡戰一場,莊家腹背受敵,就算還能抱住王權,也是搖搖欲墜。”
這一番話讓楚雲王后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起來,“那依父親之高見,是打算通過聯姻拉攏武昭了?”
“沒錯。眼下白石也坐不了多久王位,等澤兒被我們扶上王位,天下就真正是莊家的了,只需將這一點告訴武昭,相信赤木還是能分清弊害利益,到時候我們便是不去提親,他也會主動將女兒拱手送上。”
“那爲何還要與他武昭聯姻?”
“赤木膝下無子,只這一個女兒,只有握住硃砂,才能讓赤木甘心情願爲我們所擺佈!既然要取棋子,就要直奔要害!”
楚雲王后一臉陰鬱,雖然她覺得莊丞相的安排乃是兩全其美的妙計,卻還是不甘讓硃砂白白當上太子妃。
“可是……”
莊丞相擺手,“好了,老夫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這硃砂要嫁的是澤兒,又不是白石,你擔的哪門子心!更何況她是我們用來威脅武昭的把柄,同時武昭也是用來制約她的把柄,你還怕她騎到頭上不成?此事老夫決意已定,連派去打聽赤木口風的使臣都已上路,你再說什麼都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