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眸清透如水,卻如此憎恨地盯着自己。
這樣的倔強,這樣的靈秀,這樣的耀眼,相信便是連天上的星辰也失色了。
白隱的脣微微地上揚,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在硃砂的臉龐上滑動:“果然,你還是生氣的樣子更好看。”
“白隱,”硃砂憎惡地盯住白隱,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給我記住,我恨你!”
“哦?”黑亮的眸微微地眯起,笑意盎然地望着硃砂,“然後呢?”
“總有一天,我要割破你的喉嚨,眼睜睜地看着你流乾你的血!”硃砂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
“這個提議不錯。”白隱煞有介事地點頭,給足了硃砂面子,“本王有這個耐心,可以慢慢地等到這一天。”
“這一天不會很遠的,你等着瞧好了!”硃砂咬牙切齒地說道。
“一言爲定。”白隱重重地點了下頭,“那麼,在實現承諾之前,你打不打算關心一下你自己的毒性?”
“當然!”硃砂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快點把這勞什子的東西給我解了!”
“呵……”低沉的笑聲在耳畔響起,白隱湊近了硃砂的耳朵,悄聲說道,“想要本王解你的毒可以,每日的亥時一刻,在紫竹林等我。”
說着,竟硃砂的耳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溫熱的感覺襲來,像是種異樣的麻酥之感瞬間遍佈全身,硃砂的身形猛的一震。不知道是不是這反應起到了暗示的作用,白隱竟攸地張開嘴巴,將硃砂那小巧玲瓏的耳垂吸進了口中,牙齒在耳垂上輕輕一咬,把個硃砂唬得“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無禮之徒,放...蕩之徒!”硃砂吼着,揚手便要去打,“還不快放我下來!”
白隱卻低低地一笑,橫抱着硃砂的手輕輕地這麼一鬆。
“哎呀!”硃砂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好疼。”這個混蛋的東西,硃砂被摔在地上,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連說話的聲音都顫顫巍巍的。想要起身都起不來,硃砂便索性躺在那裡,瞪向站在自己眼前的白隱。
這廝就站在自己的腦袋正上方,面帶微笑地低頭看着自己。
硃砂指了指他,卻只有喘氣的分兒,這廝便蹲下身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亥時一刻,不要忘記哦。”白隱輕輕地拍了拍硃砂的臉,然後站起身樂呵呵地走了,把個硃砂氣得躺在那裡半晌,方纔緩過來,一躍而起。
“白隱!”硃砂跺着腳,卻早已然瞧不見了白隱的影蹤。
“公主,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別喊了,我在這兒呢。”硃砂一隻手捂着屁股,一隻手揚着,示意前面那幾個手持宮燈的宮人們。
“殿下!”最先奔過來的是玲瓏,這玲瓏面色蒼白,幾乎是像箭一樣地彈了過來,一把攬過硃砂,“殿下你這是跑到哪裡去了,叫奴婢好找!”
“沒事,沒事。”硃砂拍了拍玲瓏的手,“我迷路了而已。”
“怎麼會迷路!”玲瓏驚叫,“奴婢不是一直在旁邊扶着您的麼?怎地提燈的工夫您就不見了?”
“哎喲,我的公主殿下哎!”硃砂看到一個瘦高的太監也快速地奔了過來,他的雙手合攏,抱着一個拂塵,看到硃砂,急得直跺腳,“您這是去哪兒了,可急死奴才們了。這剛兒來大商便沒了影兒,可教奴才們怎麼跟王交差喲!”
“我……”哎喲,硃砂剛想說話,便感覺到自己屁股直疼。那個好死不死的白隱,竟然在自己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來了這麼一手,教自己怎麼能反應得過來?那片樹林的地面可比那開滿白蘭花兒的白園硬多了,硃砂感覺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兒了。礙着這裡還有一些陌生的大小太監,硃砂便只得咬了咬牙,擠出一臉笑容,道,“這位公公,硃砂沒事,只是一時被大商的秀美景緻吸引,走失了方向而已。讓您惦念,真是抱歉。”
“喲,這是哪兒的話兒呀。”這太監被硃砂用了的“您”字唬了一跳,慌忙搖手道,“您貴爲公主殿下,我們做奴才的哪裡敢造次,只是您初來大商,奴才們恐您受了驚,不僅我們無法向上面交待,就連自己也會遭罪不是?得,您趕緊請回吧,王后娘娘懿旨,明兒一大早便遣人打掃‘醉芙軒’,不出三日便可搬進去了。奴才名叫永安,乃是後宮的司事太監,您若有甚麼需要,可差遣宮人們喚奴才。”
“永安公公,日後要煩勞您照顧了。”原來是後宮的司事太監,想來也是個有點權的主兒,這樣的人可得罪不得。硃砂客氣地點頭。
“應該的,應該的。”那瘦高的太監笑着點頭,精芒四射的小眼睛卻悄然瞄了瞄硃砂,“那公主請回,奴才便先告退了。”
“請。”硃砂伸手示意,那太監便躬身後退好好幾步,方纔轉身離開。
“公主,您沒事罷?”玲瓏上前一步去扶硃砂。
“哎喲,別碰我,別碰我。”這麼一動,硃砂便感覺到牽連到了屁股,疼得她咧開了嘴巴,“我剛纔摔了一跤,只要一動就疼啊,玲瓏你讓我自己走,我慢慢兒地走。”
玲瓏便急忙縮回了手,由着硃砂像個小老太太似的,一隻手捂着屁股,慢慢地挪向了宮殿。
我這是得罪了哪位天神啊,要派下這麼個邪惡的東西來懲罰自己?
硃砂滿腹委屈地,慢慢挪動。
這一夜,又是噩夢連連,四處都看到了白隱的影子。那狐狸一樣的笑臉彷彿無處不在,硬生生地鑽進硃砂的夢裡折磨她,一刻都不放過。
第二天一早,硃砂便黑着眼圈翻過身子,由着玲瓏替她在身後揉上草藥。
“怎麼就會把背摔得淤青了?”玲瓏的眉緊緊地鎖着,將清涼的草藥汁子倒在手上,然後用力地揉在硃砂的背上。“
還不是那個白隱害的!硃砂偷偷地啐了一口,這廝果真是她硃砂命裡的剋星,不僅在白天折磨自己,便是連睡覺也要鑽進夢裡作怪。這鬼東西到底是甚麼託生的?真是讓人鬱悶到死!
“公主殿下……”硃砂聽到玲瓏說了一句,卻終是猶豫着沉默下去,這未免讓她有些好奇。
“玲瓏,你要說甚麼?”硃砂扭過頭去問她。
“沒甚麼,”玲瓏道,“只是想要提醒公主殿下,那端王爺白隱雖然俊美,品性卻有些不羰,還請公主留意纔是。”
“他是因爲品性不端,所以才被封爲端王的吧?”硃砂“哧”地笑出來。
“公主殿下,這個玩笑似乎不太好笑。”玲瓏一臉黑線。
“唔,我知道了。”硃砂挑了挑眉,這丫頭又恢復先前那般一板一眼的模樣了。在赴夜宴之時,玲瓏所表現出來的警醒和體貼倒是讓硃砂十分的感動,還錯以爲是自己看錯了這丫頭了,誰想這刻板無情才着實是她的本性。
揉好了草汁,硃砂便徑自坐了起來,在玲瓏的服侍下洗瀨、更衣。剛用過早餐,便早有宮人送了些個衣裳和釵環來。
“昨兒不是才送了衣裳麼,怎麼今兒還有?”硃砂詫異地問。
“回公主殿下的話,”說話的是個與玲瓏年紀相仿的宮女,她身着秋香緞子的雲紋袍子,髮髻梳得溜光水滑,一見便知是個品級高些的女官。“昨兒王親自冊封您爲公主,衣裳首飾自然也要按着皇室的品級。按我大商後宮禮律,公主享單鳳圖騰及芍藥花兒圖案着裝的優待,除牡丹外,下屬百花樣式不限,顏色除王后專享的明黃外,均可穿戴。首飾可佩金、銀、瑪瑙、珍珠及各類玉石,只是不要佩戴雙鳳圖騰便可。這些是皇室御用工匠的新興之作,唯願公主殿下您喜歡。”
這女官將這番話兒說得有條有理,卻將硃砂聽得雲裡霧裡的,她細細地想了半晌,方纔領悟到這番話的精髓:“你的意思是,在大商,公主的品級是除了牡丹和雙鳳圖案,還有明黃顏色之外,其他的什麼什麼都可以穿,都可以戴,是不是?”
“公主殿下冰雪聰明,臣佩服。”那女官兒微笑着點頭。
“……臣……”這女官兒不卑不亢,風度優雅可人,硃砂這是頭一回聽到女子自稱爲“臣”,這個“臣”字,比起玲瓏和香兒她們自稱爲“奴婢”不知好聽上多少倍!瞧着眼前的女子,硃砂平白地升出幾許羨慕與好感來。
“你叫甚麼?”硃砂問。
“清荷。”女官兒微笑着答。
“好名字,”硃砂連連點頭,“雨後清荷點點愁,馨香一瓣脈脈情……好生的淡雅可人。”
“公主殿下謬讚了。”清荷施了一禮,笑道,“王后娘娘還曾讓臣來問問,您的‘醉芙軒’裡的擺設可有些甚麼要求?這會子正有人在‘醉芙軒’打掃,您空了要不要前去看一看?”
“不必了。”硃砂笑着搖了搖頭,“有王后娘娘來安排,一切都好。硃砂來到大商,能受到這般優待已然心滿意足,哪裡還敢奢求甚麼?”
“公主殿下客氣了,那麼臣便回去覆命了。”清荷揮了揮手,那些宮人們便將東西都交與了硃砂殿裡的宮人,便告辭了。
“公主殿下,您可要現在換身衣裳?”玲瓏問。
“算了,這一身便很好了。”硃砂搖頭,那些華服美飾,光看就知道價格不菲,這些個東西,若全部拿回武昭,得夠多少戶農家生活的?想來,便是一件珠釵,怕都是香兒她們沒有見過的樣式。回頭,悄悄地給母妃水雲和香兒帶過去兩個,也不知道能不能被發現……
硃砂正在這裡胡思亂想着,便聽得門口的小宮女綠玉來報:“公主殿下,有客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