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往下跌,唬得她急忙緊緊地抱住了白隱的脖頸,人也貼在了他的身上。
“白……白隱,你想要幹什麼!”硃砂驚叫,這傢伙莫不是現在想要把自己扔到湖裡吧?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繃緊了身體,只等着白隱最後的發難。
然而,硃砂卻並沒有跌入湖裡,下墜感攸地停頓在那兒,岸邊的人們均發也了“咦”的一聲。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白隱那斜斜上挑的脣角,和飛揚而起的黑髮。
他的目光落在了硃砂身後的某個地方,而整個人卻正在伸長了手臂,不知在做什麼。硃砂緩緩地扭過頭,看到的,卻赫然是自己先前所放入湖中的那盞蓮花燈。白隱將那盞蓮花燈拿起來,然後慢慢地重新放入湖中,蓮花燈在清風的吹拂下跳動着熒黃的火焰,然後隨着水流,飄飄悠悠地,越流越遠。
白隱……
硃砂望向白隱,白隱也垂下眼簾,望住了硃砂。
四目相對,在這一刻,沒有了負氣,也沒有了誤會,硃砂所能夠感受到的,只是白隱那眼中的溫和……溫和?
硃砂幾乎快要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錯了,這個傢伙,他會有這麼好心嗎?
“看不出,你還挺重的。”那雙黑眸閃出捉黠的笑意,白隱邪邪地笑道,“本王的手臂都快要斷了。”
果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硃砂氣得賞了白隱一記白眼,卻也曉得眼下不是跟這廝來硬的時候,便道:“那就煩勞端王爺把我放在岸上,便不用叨擾你了。”
“可是,這岸上還有你站的地方麼?”白隱轉頭看了看岸上。硃砂隨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卻驚駭地發現,岸上已然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似乎比剛纔還要多。
“真是太浪漫了!”一個女子尖叫,“我還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浪漫的一幕,看樣子,真的是湖神顯靈啊!”
“連要尋短見的妹妹,都遇上了心上人。說不定今天的心願都會達成,真的是感謝湖神啊。”一個男子激動地朝着湖水拜了一拜。
這番話提醒了大家,這些看熱鬧的人竟然都朝着湖水拜了起來。
有……有沒有搞錯啊。硃砂無語地瞧着這些人,這到底是哪兒跟哪兒啊。
“呵……”白隱的笑聲低低地響在耳邊,“抓住了。”
說罷突然間縱起身來,抱起硃砂,朝着湖水中心而去。
“哎呀,他們飛走了!”一個小孩子大聲喊,“你們快看,他們會飛!”
“說不定,這位就是尋到了妻子的湖神大人呀!”一個上大叔顫抖着說道,“大家快跪下來參拜!”
這些人都驚恐莫名,慌里慌張地跪倒下來,朝着白隱和硃砂消失的方向叩首。
“白隱,你……”硃砂瞠目結舌地瞧着白隱腳尖輕踮水面,抱着自己朝着湖對岸奔走而去。湖面上還飄浮着成片的蓮花燈,那麼閃亮,照得這片幽暗的湖水星星點點,像是散落了星子的天空。
而衣袂翻飛的兩個人,在這場景之中,如夢似幻,如何能不讓岸上之人誤以爲是湖神下凡?
只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帶着仰慕的神情望着這兩個人。
水月和白華,是這些跪倒在地的人裡,僅站着的兩人。水月目不轉睛地望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緊緊地攥起了雙手。
“來尋妻子的湖神……呵,呵呵呵呵……”她冷冷地笑着,目光裡多了幾分怨恨,“硃砂呵硃砂,你這套把戲,也來得忒幼稚了些。”
而文王白華站在那裡,更是滿心的自嘲。虧得他還這樣辛辛苦苦地跑來尋她,而她卻早已然攜二皇兄而去了。原來自己不過是她遊戲裡的一個籌碼,而她真正喜歡的人……是二皇兄嗎?
這一刻,白華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很可笑。
他摘下了面具,扔在地上,然後一腳踩了上去。
硃砂。從來沒有人膽敢跟本王開這樣的玩笑,也從來沒有人膽敢這樣利用本王。你最好給我記住了,這份仇,本王定然是要報回來的,咱們走着瞧!
一直到回到“醉芙軒”,硃砂似乎都還能聞得到那一股子淡淡的麝香。那是散發在白隱身上的淡淡香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爲了掩蓋他身上的草藥味道才薰上去的香氣。只是,硃砂懷念的,卻是那股子淡淡的草藥氣息。然而草藥的氣息只伴着黑暗,麝香卻縈繞於他的白衣之上。像是夜的邪惡與晝的光明,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的他?
硃砂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爲什麼在這時候,她會覺得有點累?抑或是,一旦走近他,便會讓自己覺得累嗎?
“公主殿下,您回來了?”玲瓏瞧見低垂着頭,慢慢走進殿裡的硃砂,驚奇地問。
硃砂點點頭,默默地走向殿寢。
“怎麼,公主您……不高興了嗎?”玲瓏試探性地問,“是不是又和文王殿下鬧彆扭了?”
“沒有,”硃砂嘆了口氣,“沒有什麼事,我想沐浴。”
“好。”玲瓏應着,一面招呼着綠玉儘快打來熱水,取來花瓣伺候硃砂公主沐浴。
然而硃砂纔剛剛解下腰帶,便聽得窗戶那裡傳來了既輕,而又有節奏的聲音。
“邦邦邦”三下。
是清茶!
硃砂急忙命玲瓏前去開窗。但見那窗外站着的,果然是一襲黑衣,矇住了臉的清荷。以這般打扮前來,斷然是有極爲重要的事情。硃砂的神色一凜,突然之間便聯想到了那盞被卡在樹枝之中的小蓮花燈,心裡不知爲何產生了一股子的不祥。
“清荷,你怎麼這會子來了?”玲瓏的心裡也隱隱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安,不免擔憂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清荷點點頭,將臉上的黑布拿下來,道:“公主殿下,玲瓏,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發生了。”
棘手的事情?硃砂上前一步,問道:“是什麼事情?怎麼個棘手法?”
回公主殿下。清荷道:“乃是在我國邊境之地,甘寧。駐紮的官兵與大商的官兵起了衝突,現在兩軍正在僵持中。”
什麼!
硃砂的耳邊“轟”的一聲響,整個人搖搖欲墜起來。
“甘寧不是薩其將軍的駐守之地麼?”硃砂皺眉道,“薩其將軍一向穩重而識大局,怎麼可能會與大商的軍隊起了衝突。況且………”硃砂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大商的軍隊又爲什麼會出現在甘寧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