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渺微微垂下了頭, 老人家並沒有帶任何偏見,單是就事論事,她便不能無理攪三分, 該顯露手段就顯露手段。
“啓稟母親, ”她恭謹的道, “兒婦早先曾是個將軍, 在霍元帥麾下任先鋒官一職, 霍元帥曾受懷王母家迫害,險些家破人亡,兒婦與六郎當時感同身受, 一起對付過懷王,被懷王引爲平生大敵, 現在, 懷王看似退隱, 實則居心不良伺機而動,只看我和六郎新婚當夜便有刺客入門, 就可見其中兇險。”
全家人再次極其吃驚。
“不是說有女飛賊,偷了首飾什麼的嗎?怎麼還成刺客了?”三嫂忍不住問公孫渺。
公孫渺低着頭微微一笑,柔聲細語地答道:“若果真當時照實說有刺客,只怕現下新婦已無立錐之地了。”
新婚夜有陌生人入室,不是髒水也是髒水, 潑到身上就什麼都說不清了, 事關名聲誰肯大意?
即便是大梁國男女之防不是那麼嚴重, 該有的基本教條還是有的, 違背了這個時代人們的三觀認知, 那還能有個好?
衆人再度集體啞然,都爲這新婦的機智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同時也因那派出刺客的幕後黑手, 感到後背發寒。
想出這種下作手段,殺人不見血,其人不定得多麼陰毒。
惹上這樣的人,宛若被毒蛇盯上,如芒刺背,誰不怕?
五嫂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濃濃的嫉妒——即便是再自視甚高的女子,也會有忍不住羨慕公孫渺殺伐果決的時候。
“難道弟妹以爲說謊就能維護自家名聲?”只聽五嫂諷刺的笑了一聲,“剛入門就逼走二嫂,現在你的名聲已經臭了。”
“閉嘴!”溫五郎急忙喝道,忍不住拿眼瞪了一下自家妻子。
溫五夫人當場瞪了回去。
溫五郎便低下了頭,垂頭不語了。
公孫渺看得暗暗直樂,看樣子,溫家的兄弟們陽剛之氣不算太豐盛啊。
“新婦曾經當過那麼大的官,必定不會像那宅婦人一樣無風三尺浪。”老國公這時候也不理鬍子了,緩緩開口道,“既然咱們捲入了奪嫡風波,害怕無用,倒不如知難而上,把劣勢扳爲優勢……六郎,你看你二哥和二嫂,到底該不該和離?”
最後一句直指人心,居然是讓溫瑞霖負上人家兩口子婚姻生活的全部責任。
老狐狸……!
公孫渺險些破功,她在手袖子裡緊緊掐住掌心,一再告誡自己要相信溫瑞霖的能力,不能搶着出頭,不能搶着出頭。
“既然父親讓我說,那我可就大言不慚了。”溫瑞霖並沒有因爲來自全家人的壓力而有所怯場,相反,他倒是挺希望能給全家人拿主意,即便被人白眼相加也無所謂,“兒子認爲,不應該是和離,而是休棄!”
和離,還能給女方留個臉面,休棄就是□□打臉了。
就連老國公也沒有想到老六居然如此擲地有聲,場面一度極其尷尬。
“說的那是什麼話?不行!”老夫人不幹了,老二的新婦是她親手挑的,一直都很滿意,怎麼可能任憑一個常年不在家的兒子說讓離就離?
“兒子已有實證,可以證明二嫂孃家正在幫懷王做事,每年供應給懷王的財富數以百萬之巨!”溫瑞霖經過那麼多場合,早就已經寵辱不驚,雖然態度依然恭謹,但是並沒有順着母親的意思盲目服從,“咱家若是還有二嫂在,相當於家裡的事情完全瞞不過懷王一黨,照這樣下去,別說是參與奪嫡了,就是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保住自己都難!”
立場不同,便如油水難溶。
他唱了黑臉,公孫渺便及時跳出來唱白臉:“其實,等將來太子殿下登基,若二哥對二嫂還是有情有義……大可以再複合麼。”
這話說的相當漂亮,既有展望又合情合理的解決了眼下的難題。
兩口子先打後拉,配合默契,用上幾個戰場交鋒的兵家之計,兄弟們都是文官,家主又已老邁,最後衆人的思路終於都被板正過來。
反而是一直爲二嫂說話的五嫂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人單勢孤,意見終被壓下。
最終結果,回了孃家的溫二夫人便不可能再回來了,連同她所有的丫鬟婆子下人小廝,都被清算了一番。
溫二郎早就和自己嫡妻面和心不和,嫡妻被休,他臉上不顯,心裡暗自高興。
這件事如此迅速的板上釘釘,驚破了大多數人的下巴。
一時之間,溫家上下人人自危,下人們都在傳言,六夫人乃是老虎轉世,千萬不要惹,就算沒惹都還要擔心她咬人呢。
公孫渺這個事主壓根就不會因爲這種謠言生氣,她在乎的東西所在的層面,和這世上大多數人都不同,生氣,純屬自找罪受。
又過了兩天,都城之中突然有謠言大作,說大將溫瑞霖的新婚妻子是“白虎精”,克一家老少,妨親朋好友,所有人都要離她遠遠的,最好能將她逐出京城,全京師的人才會安全。
謠言這種東西,你若不信它,它就是一陣風,輕風拂面怎會傷人?但若是你信它,它就是一柄利刃,會將人割的體無完膚。
古人更有云“三人成虎”,謠言傳的多了,就是假話也會變成真事,積毀銷骨,無人不怕。
更不妙的是,若想要闢謠就得大費手腳找到傳謠的人,人海茫茫,這樣做無異於大海撈針。
而溫瑞霖和公孫渺這兩口子奇葩的地方就在於,他們壓根就不想闢謠,從頭到尾就沒有去找過傳謠的人。
相對於他們的無動於衷,溫府中就有人先沉不住氣了。
溫五郎在自家河東獅的三番兩次威脅下,終於硬着頭皮找到了父親,希望父親能夠管管六郎兩口子,讓他們少生事端,低調一些。
老國公聞言只是苦笑:“五郎啊,豈不聞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是有心人要滅咱們家的威風,跟六郎兩口子沒幹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