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華之奇所料,第三天施完針後,雲錚就酣睡過去,直到第五次針施完,都依然未醒。
因爲有了華之奇先前的鋪墊,方醉也就不甚着急。異人自有異術,一切的變化應都在其掌控之中。
這幾天,他每天都會去看望王劍生,陪他說說話,寬寬他的心。如今這情形,急也急不了,歸家雖漸路近,可也非一日兩日的事。
王劍生也知此中道理,漸也不再那麼焦躁,安心地配合華之奇爲自己療傷。他是一代掌門,功力深厚,身體底子也好,這恢復起來自比尋常人要快。如此,一邊有神醫助力,一邊自行運功,真正是事半功倍。雖說不能立時甩開柺杖走路,但痛感已無,斷骨漸自癒合在了一起。
他臉上的紗布已經褪去,摔下來時被崖石和樹枝劃傷的地方,大部分已平復如初,唯左腮幫可能被撕破,留下了長長的印記,看起來倒顯得有一絲絲猙獰。
而華之奇每天施完針後都似大病一場,也要休息個把時辰才能恢復精神,這自然還得益於方醉每次都及時地爲他輸送內力,起了較大的輔助作用。
兩人的關係也更進了一層。通過時不時的交流,方醉才知他一直孤身未娶,前些年姐姐纔將一個兒子過繼給他,算是爲華家續了香火。他表面上看來水波不興,內心深處卻始終爲情所困,忘不掉當年卓夫人的驚鴻一瞥,走不出自我設定的情感忠貞裡。方醉明知其中關節所在,卻苦於不能明言。
情之傷人,一至如斯,當初的馬伕人,如今的華之奇,俱是癡情之人。只不過,用句時髦的話來說,或許是太陽記錯了落山的地點,我們的心房沒有同時打開。人世間,總有些人,註定有緣無份。
這就不再說了。癡於情,或許也是華之奇的宿命。即使沒遇上卓夫人,也一定會有別的女子命中註定要與他相逢。
雲錚這邊,只覺自己仿似經過了一段十分漫長的奇詭的旅程。幾天的休眠裡,在外人眼裡看來,他睡態安詳,平靜甜美,但他自己卻明白,他經歷了多少的動魄驚心。
一切的記憶若隱若現,朦朧中,一個偉岸的身影欲辨未明,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牽着一個扎小辮兒的小姑娘,正不停地喚着他“錚兒”。他在睡夢中感覺無比驚愕,又無比親切,無比熟悉,那似乎是他曾經習以爲常的溫暖。當然,還有個長髯飄飄的老爺爺,笑呵呵地看着他。而曲天江的樣子,不再像在靖王地牢裡那樣滿面血污,他就像影子一般,始終跟在自己身邊。
直到,他夢見了那一次截殺。
刀光劍影裡,那個偉岸的身影始終將他護在身後。敵人黑衣、蒙面,已將他們緊緊地圍住。這時,似乎,對面有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
三世子,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
好賊子,少廢話!
卻是曲天江在厲聲喝斥,他在那偉岸的身影后,偷偷地看着對面那個人,十分陌生的面目,卻十分熟悉的身形。
激戰再起。
血肉橫飛中,敵人在接二連三地倒下,那個偉岸的身影也漸漸有些踉踉蹌蹌。
終於,對面那人出手了。
偉岸的身影在一聲悲憤的大吼中緩緩倒下,看着雲錚,眼裡透着無盡的哀傷。但在最後的對壘裡,他也一爪撕破了那人左手的長袖,一道黑色的月牙標記赫然躍入了雲錚的眼底。
又接着,曲天江奮不顧身地撲來救他,卻被那人反手一掌擊得如同斷線的風箏,飄下了懸崖。
啊!
一聲大喊中,雲錚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看着圍在牀邊的衆人,忽然從眼裡涌出兩行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