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之怒,一怒至斯。
賽雲娘早已雲鬢散亂,身如篩糠,手裡扣着鋼鏢也再不敢發出去,這還是老和尚見她是女流之輩,手下留了情。
秋紅見狀,狠狠一嗔,揚手又是幾把飛刀,分射宇文仲與老和尚。
接着,又飛身而上,手中霍然多了一劍,劍身不長,卻精光閃閃,應非凡品。
她是想阻住老和尚,給夏青騰出時間來解決戰鬥。
噗!
宇文仲與夏青相持着,背心再中一飛刀。
老和尚似也未料到這女子如此兇狠,他一掌避開飛刀,又一掌橫掃,掌風過處,秋紅的劍尖已歪,自也刺他不着。
夏青這邊刺不進去,也拔不出來,乾脆撒開手去,也轉身撲來,與秋紅雙戰老和尚。
二人一簫一劍,倒也將老和尚隔在了幾步之外。
宇文仲靠門而立,忍着劇痛回頭一看。屋內,徐浪畢竟年小力弱,雖然旋風連環掌威力很大,也漸漸招法散亂。他看着胸前的劍,心知如果拔出來,就一定會血流如注,性命難保。
此時,文亦儒已是倒地不起,不知死活。他這側的幾名道徒,仍然十分勇悍地向宇文仲逼過來。
顧不得了!
宇文仲陡然一聲大喝,猛地拔出劍來,和身迎着那幾人刺去。
雙方皆不退讓,死傷在所難免。但聽一陣慘呼聲起,兩名道徒被直接割破喉嚨,咕咕地冒出血泡來。另幾個,一個被宇文仲踢下樓去,一個卻一劍再刺入宇文仲的大腿,另一個則持刀架住了宇文仲的劍。
血,汩汩而流。傷,痛徹入骨。
呔!
老和尚一聲怒吼,雙掌剛勁無比地推出。秋紅與夏青只覺一股大力襲來,胸口如被銅錘重擊。這一下,再也抵敵不住,雙雙跌下樓去。二人勉強以劍簫相拄落地,接着恨恨不已地向上面一望,一口血已忍不住吐了出來。至此,二人再不敢戰,急忙逃出大門,隱入黑夜之中。
老和尚也不再追,疾速奔到宇文仲跟前,大袖一拂,將那兩人摔了出去。
宇文仲已是強駑之末,他感激地看了看老和尚,又向房裡指了指。
老和尚心領神會,一躍而入。
還不快走!
幾人本將得手,但架不住這老和尚的威猛一喝,心下生畏,急忙跳窗而走。
一場驚心動魄的激戰終於結束。
徐浪沒顧得和老和尚說聲感謝,就急忙地跑到門外,去看宇文仲。
燭光淡淡中,宇文仲倚壁而坐,滿面是血,胸口、大腿、肩背處仍自血流不止。
宇文爺爺!
徐浪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宇文仲費力地一笑,撫着徐浪的頭。
好孩子,不哭,爺爺年紀大了,總有一天要走!
老和尚也從房內走了出來,但見他滿臉自責。
阿彌陀佛!只怪老衲來得太遲!
大師,生死有命,何須執着!
宇文仲自知已無生機,心下豁然。
阿彌陀佛!施主明慧,倒是老衲愚拙了。
說着,老和尚單手執禮,其情甚恭。
大師,若老夫未猜錯,您該是少林的淨空大師吧!
老和尚微微點頭,自是默認了。原來,宇文仲從他剛纔的掌法裡已看出了端倪。大力金剛掌能有如此威力的,又這般年紀的,普天下能有幾人?
那就好,那就好,這也是這孩子的緣法啊!
宇文仲的話語裡滿是欣慰。
淨空大師,老夫宇文仲,當年曾與淨遠大師相交甚善……
淨空大師聞言大驚。
您是逍遙劍客!恕老衲一時眼拙!
唉,逍遙劍客老了,要不然,也不至於爲這些宵小所乘!罷了,罷了!
淨空大師蹲下身來,握住宇文仲的手,只覺得他心力漸衰,顯見得無力迴天了。
宇文仲指着不遠處的文亦儒。
淨空大師,我們俠義中人,就不見外了。老夫在此有幾事相托,知您守信重義之人,定不會讓老夫失望。這第一件事,那人身上的劍是隨我多年的清霜劍,我江湖獨行,身無長物,這劍要託您送與我徒弟浪頭鯊方盛。第二件事,是關於我身邊這位徐公子的……
藉着最後的氣力,宇文仲將徐浪的來歷,將他們與方醉的約定一一道來,囑咐淨空大師先趕到牛頭磯等待方醉,之後再作安排。
淨空大師緊緊握着他的手,聽着他斷斷續續地說完要說的話,又看着他漸漸心跳停止,溘然長逝。
木魚聲又篤篤響起,伴着佛語呢喃,慟着這冷冷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