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熹桀走後,我不去理他,轉身往父王靈前走去,一個疲憊的聲音自背後響起:“琦兒,宸親王的虎符不是我拿出去的!在那種時刻,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心思!”
“是嘛!”我繼續走着,沒有回頭隨口回道。
琅一步跨前拽住我,逼我跟他對視,時間在我和他的對視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我感到胸口一滯,才發覺剛纔不知不覺中,我居然屏住了呼吸,他靜靜地瞅着我,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沉聲道:“要對付義父有得是別的手段,要鬥朕也會跟他光明正大的鬥,這種勝之不武的手段朕不屑於做!況且,你那個虎符的真假也有待懷疑。”
“哈!”我怪笑一聲用力掙脫開他的牽制,剛纔還極度混亂的心一下子清明起來,他又要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來鼓搗我了,他如果編別的理由或許我還會將信將疑,可他居然懷疑虎符的真僞,這個虎符可是經過父王的親信確認過的!
“琦兒,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琅一把抓緊我,聽得出他是強忍怒火。
我也不回頭淡淡地回道:“有什麼話陛下就在這兒說吧,這會子臣妾可走不開!”
“走不開也得跟我走!”琅拽住我的手臂,對着門外朗聲吩咐道:“來人!替朕和皇后好好守着靈堂!”
“是!”茨和峪的聲音至外面傳來。
對於跟他比力氣的事,我早有認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乾脆放棄掙扎,任他摟緊我我譏笑道:“赫,好大的皇帝架子!”
不理會我的譏諷,琅拖着我飛快地朝琦霓閣走去,何苦來,琅,都到這一步了,你何苦還來糾纏不休?就算你對我真有幾分真情這裡面,可是這份真情在這麼多的隱瞞和算計之下顯得太過於蒼白無力。現在再解釋你不覺得太遲了嗎?無奈地嘆息道:“能不能麻煩陛下走的略微慢些,臣妾可沒有陛下這樣的絕世輕功!”
琅瞪我一眼,可最終還是心痛地將我一把抱入懷裡,當他摟我入懷的那一刻,看向我的眼中露出脈脈溫情,可是轉瞬即逝,代替的是滿眼的譏諷:“皇后不是挺有本事的嘛,還要長途跋涉去幷州呢,怎麼,今兒個不過爾耳,就吃不消了?難道這一路,你都讓七弟這麼抱着你走不成?”
“你!”我擡頭怒目而視,轉念一想,又笑了,嬌聲道:“如果你弟弟肯的話,我倒是不介意!”
“你敢!”這下輪到他怒目而視了,“你若敢再對他有非分之想,我非……非……”
“非怎樣?殺了臣妾,還是滅臣妾九族?陛下別忘了,臣妾的爹孃都死了,剩下的那些九族,反正臣妾也不知道他們誰是誰,陛下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譏笑道。
琅抿着脣,沒說話,抱着我飛快地走到琦霓閣,將我放下,漫不經心地說道:“朕自是知道,這世上能讓琦兒在乎的也就一個笪兒!所以,昨夜範佟來,你甚至不讓他進靈堂,就讓他帶笪兒走,就是爲了今天走這步吧!琦兒,你總說我算計你,那麼你呢?你做每件事前,就沒有算計嗎?你難道就對我敞開心扉了嗎?”
原來昨晚的一切居然全在他的眼裡,那麼,那麼範佟和笪兒能走成嗎?我死死地盯着他,在他眼中尋找答案。
琅轉身走到圓桌邊泡了一壺茶,溫和地笑着遞給我:“坐吧!”
我呆呆地坐下,傻乎乎地看着他,心想,這兒怎麼會有熱水?他究竟來了多久了?難道宸親王府也有他的人?
他長嘆一口氣輕聲道:“他們走了!我沒有讓人去追他們,琦兒,你……真的不瞭解我。”
不瞭解你?你給我機會了解你了嗎?你的心思總是藏在那麼深那麼深的海底,我摸得到嗎?心底柔腸百結,可是出口的話卻是淡淡的:“陛下這話什麼意思?”
琅擡起頭來看着我,脣形優美的嘴角掛着淡淡的淺笑,笑容依舊是那麼淡雅從容,眼底卻是波濤洶涌,他沉聲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會拿任何人的性命來威脅你,就像我不會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去對付義父一樣!以義父那個縝密的性子,怎麼可能在起事前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到你手裡,而且就算要交給你,他也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給你,朕猜他當時這麼做,無非是想給大家一個假象。”
他這話說得倒是在理,既然父王一心一意要扶持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怎麼可能把這個虎符交給我呢?
想到今天凌晨他抓緊我的手臂,一字一頓地說:“琦兒,你就這麼確定這筆帳一定要算到我頭上來?”
“好,很好!這就是我一心一意愛着的女人,這就是那個說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拋棄我,也不會舍我而去的女人!”
難道我真的冤枉他了?
“你是說,我手裡的虎符是假的?那麼,真的虎符又在誰手裡呢?你父皇?”
琅的手輕敲桌面,從容不迫地淡笑:“顯然不是!不然父皇今日不會對你這麼客氣!這個倒不急,我自會查清!”
“那麼說我冤枉你了?”只覺得舌尖和心一樣的遲鈍僵硬,無法表白清楚自己的意思,頓了頓我纔回道。
“如果,我說是呢?”他揚脣輕笑,說完他望着我,深深地凝望着我。“許是孤單太久了,我已經習慣把一切埋在心底,就連怎麼愛人和被人愛都忘了。琦兒,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我的錯,如果一開始我就對你敞開心扉,今天我們的結局一定會不同,如果,從今天開始我學着好好愛人,努力敞開心扉,琦兒,我們還來得及嗎?”
我垂下眼簾,不敢跟他那如寒潭般深邃難測的目光對視,不讓眼神透露出此刻的憂傷和難過,淡淡道:“除了爲臣妾冤枉您的部分說聲抱歉,臣妾實在不知,還能如何回答陛下!”
不管此事誰對誰錯,不管這樣的解釋對他有多艱難,傷害已經造成,橫亙在我們中間的事太多了,不是追究這件事的對錯就能解決和彌補的,留下只能讓這種傷害無止境地繼續下去,我的離開已經是勢在必行。
耳邊傳來琅一入往昔從容鎮定的聲音,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你的反應,果然如我所料,決絕無情!”
心猛地劇跳了一下,捂住熱茶的手忽然覺得冰涼無比,低頭輕抿一口杯中的團茶,苦澀的後味溢滿脣齒,也掩去了眼中融融的水意。
“你哭了!”琅突然逼近我,拉開我手裡的茶杯,直視着我,熟悉而好聞的氣息立刻充溢鼻尖,耳邊聽着熟悉的心跳,讓我情不自禁地再度迷失,琅打橫抱起我朝牀上走去。
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壓在我身上了,大掌發力揮開我的羅衫,我用僅存的理智推開他:“不,我還在孝期呢!”
“夠了,別再跟我說什麼孝期!他真是你父王嗎?或者我該問,你真是這個世界的人嗎?”他擡頭死死地瞪着我。
“你怎麼……怎麼知道的?”
他揚眉輕笑:“本來不能確定,現在能肯定了!”
呼呼,論心機。我的確不是他的對手!我頹敗地瞪着他:“什麼時候懷疑的?”
“什麼時候懷疑的,打一開始我就懷疑,範琦心口那箭是我親手射的,我親眼看她斷了氣,爲了不讓湛和峪多疑,等她氣絕了,我才衝進範府,喂她吃下還魂丹。還魂丹只能延命,可不能起死回生!試問,一個已經死透的人怎麼可能服用了一粒還魂丹就救回來了?”
“是你親手殺了範琦,可是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我傻乎乎地問。
“那又如何!琦兒,你沒看錯我,我的確是那種爲達目的可以把所有人的性命都踩到腳下的人,可我不會出賣自己的感情!對你我是真心的,從好奇,到研究,到愛上你,我掙扎過,猶豫過,明知道我們這條情路不好走,可最終我還是決定走上這條坎坷的情路。只因陪着我一起走的人是你,只是你,琦兒,我不問你從哪兒來,也不問你是人是鬼,我只要你知道,即使我對不起全天下人,算計全天下人,我也不會負你,也不會算計你。”
如果說他這番話沒有打動我那是騙人的,可是……可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了,讓我真的很難再相信人性,尤其是他的話,我憑什麼確信這次不是他的另一次算計?
“我知道現在你還無法完全相信,我不是爲了那個皇位、爲了你手裡的那點兵權才愛你,給我時間,琦兒,給我時間,我會讓你看到我用自己的能力奪得這一切,只求你等我,別把我關在你的心門外,還有……”
他用手點了點我的胸口:“這兒,別讓別人再進來,它只是我一個人,答應我!”手指曖昧的在我胸口打着轉,往下,再往下……
“嗯!”我癡迷地望着那張傾倒衆生的容顏,不管以後如何,今天就讓我放縱一回吧!
……
事畢琅攬緊我在我耳邊低語:“琦兒,你是愛我的!我能感到,你是愛我的!”
就算心底再不願意承認,對於這點,我也不能否認。我慵懶地低笑:“是,我愛你!從沒一個男人讓我這麼動心過!”
“難道你過去有過許多男人嗎?”琅擡眸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心一緊,剛纔琅真的沒說錯,我也沒將自己的一切告訴他不是嗎?想到這兒我偎緊他:“有過一個吧!不過我出事前,我們已經分開很多年了!”
於是我將自己跟陳曉軍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爲了避免麻煩,我沒將我們之間的一切細說,只說他是我未婚夫,更沒告訴他跟陳曉軍分手後,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你第一次見到七弟,叫他陳曉軍,難道他們長得長得很像?”琅突然發難。
天哪我忘了這岔了!可是我不想回避,緩緩地點頭:“是,幾乎就是一個人!”
琅輕哼一聲:“難怪!你們倒是有緣!我警告你,這一路上你給我離他遠點!”
“琅,你在吃醋嗎?”我笑。
“換作你,你不吃醋?”琅斜睨着我。
我嬌笑着粘在他懷裡,輕捏他的鼻尖:“醋罈子!別說他跟陳曉軍只是長得一樣,就是陳曉軍本人現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再動心了!琅,想不想知道我來自的那個世界時怎樣的世界?”
琅點頭,於是我將自己來至於另一個世界,那是個怎樣的世界細細跟他介紹直講到我出車禍爲止。怕他把我當怪物,我沒告訴他自己來自未來。
“車禍是什麼?”琅皺眉問。
“車禍,哦,車就是我們那兒的馬車,我的車和別人的車撞了,不知怎麼搞的,醒來我就到你們這兒來了。”
“你們那兒女子真的能跟男子一樣出去工作,那她夫君不生氣?”
“幹嗎要生氣,女子自己養活自己,替他減輕家庭負擔不好嗎?”
“那家裡的事誰做呢?”
“誰有空誰做啊!”
“你過去那個未婚夫,他……他也會做家事?”
“當然啊,燒飯、洗衣服、打掃房間,我們那兒的男子都會做的!”
“哦,琦兒喜歡會做家事的的男子?”琅小心翼翼地問。
我嘻嘻一笑:“陛下不會做家事也沒事,反正你是皇上,有一大幫子人替你做!”
“哈,那倒是!”琅笑着攬緊我,低聲問:“他……他碰過你嗎?”
“我的第一次給了誰,陛下應該比誰都清楚吧!”我笑睨着他。
“是!你是我的,只是我一個人的!”琅霸氣地輕笑。
一夜無眠、一夜纏眷,琅終是倦極地睡去了,而我卻無法入眠,披上衣衫走到長廊外,黎明的霞光漸漸顯出了紫藍青綠諸色。初升的太陽透露出第一道光芒。從未見過這鮮紅如此之紅;也從未見過這鮮紅如此之鮮。一剎間火球騰空;凝眸處彩霞掩映。光影有了千變萬化;空間射下百道光柱。
琅,不管明日,明日的明日,我們會怎麼樣?我永遠會記得今晚我們曾這樣的相愛,這樣敞開心扉把彼此完完整整交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