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保重,我親愛的孩子

最終,在塞爾曼的一發純元素火焰彈攻擊之下,混沌魔怪最後剩下的那一點點混沌軀體也全部被焚燒燃盡。

諾蘭族成功地阻止了千年前曾經差點毀滅這個大陸的混沌力量再一次在世界之中蔓延開來,儘管聖城內部仍舊剩餘着一些殘存的惡魔與混沌物質,但來自混沌的最大威脅卻已經被消滅掉,剩餘的這些只不過是被侵蝕產生出來的“幫兇”之類的小角色。以它們的力量,很難再像之前的墮落威辛格爾又或者混沌魔怪那樣主動地製造出數量巨大的混沌出來。

不過即使如此,這些存在終究也是混沌的產物,既然已經沒有辦法把徹底變成了惡魔的這些魔獸重新淨化讓它們回到魔獸森林,那麼對於它們的處理也就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徹底地把它們消滅在這裡。

塞爾曼自告奮勇承擔下了這個工作,作爲長壽命的龍族,他對於混沌的敵意和厭惡完全就是從那些當年真正參與過神魔之戰而現在則是都在海外龍島養老的爺爺輩曾爺爺輩的老龍那裡直系相傳的。這一次與那隻剛剛誕生力量相對而言還處於虛弱狀態的混沌魔怪一場正面戰鬥,也給了他真正面對惡魔與混沌的信心,僅僅只是把剩餘的這一點不知道爲什麼一直都只遊蕩在聖城中卻不踏出城外一步的惡魔與混沌物質掃清的工作,對於現在已經掌握了對付混沌的訣竅的他來說自然是易如反掌。

當然,除了這些能力上面的原因,塞爾曼這樣做也有其他的理由,他想把時間單獨讓給需要它們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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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山上。

之前契露絲的那一記巨型火雲,將神殿山整個一層山頂連同上面的那些索蘭神教的建築原本都轟平了,眼下,這裡只剩下一塊表面幾乎被焦黑覆蓋而且凹凸不平的地面。

所有的諾蘭族人靈魂們都積聚在了這裡,由於魂體可以漂浮在空中並不需要什麼落腳地,因此幾百人聚集在這裡也不會顯得擁擠。

比起之前在真正的威辛格爾的精神領域中時,現在的諾蘭族靈魂們看起來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些大戰過後的狼狽。雖然靈魂體基本上免疫物理層面上的攻擊,但惡魔們的惡魔氣息和混沌力量卻是包括靈魂在內的一切秩序存在的天敵,因此儘管沒有靈魂在之前的戰鬥中被擊散消失,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原本乳白色的魂體上都能夠依稀地看到一些令人不適的灰黑色在不同部位似乎在不斷地擴大。

不過幸運的是,這些侵入他們之中的混沌,早已是強弩之末不再像之前墮落威辛格爾發動獻祭時那樣咄咄逼人,而諾蘭族的這些靈魂們所擁有的自主意志強度也遠比之前的那些無辜死去的聖城居民們要高,因而並沒有人擔心這些入侵到他們靈魂之中的混沌會對他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至少,在他們的意識與靈魂消散之前,這些混沌可沒有辦法讓他們墮落。

沒錯,本源法則封印中,有關於與本源法則體系進行隔離方面的法則,在墮落威辛格爾第一次吞噬他們搶奪法則的時候就已經被破壞掉,因此,眼下的諾蘭族人靈魂,已經不再是被本源法則中的靈魂法則排斥在外的“孤魂野鬼”,失去了身體依憑的他們,很快就會和普通人的靈魂一樣,因爲法則的作用而慢慢地消散於這個世界中徹底地化爲烏有,換句話說,他們會迎來真正的死亡。

可儘管如此,此刻聚集在這裡的諾蘭族人之中,卻並沒有看出有一個人露出擔憂害怕或者絕望的神情。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看起來都很開心,乍一看上去,這些諾蘭族靈魂們根本就看不出來是馬上就要消失,反而會讓人覺得他們似乎很快就可以重生一樣。

或者說,其實他們已經獲得了重生了。

這些人依舊沒有恢復前世的記憶,不過,他們卻也都已經聽大長老說過了有關於自己和諾蘭族的那些過往。然而即使是知道了這一切真相,這些事對於已經忘記了過往一切的這一世的諾蘭族人來說,帶給他們的充其量也只是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這種程度的震驚。

事實上大長老本人在告訴他們這一切的時候都是很謹慎小心的,正如他自己所說,雖然這一切的起因是因爲他受到了來自哪個變質者塔菲爾的混沌污染,但實際上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內心深處確實藏有對於本源法則和這個世界的不滿與遠期的話,混沌的影響也不會在他心中如此猛烈地開花發芽。既然從一開始就知道全部真相的他自己,都會在日積月累的過程中產生出足以遮蔽當年的信仰與誓言的負面情緒,大長老自然會擔憂這些被他早早地就徹底封印了前世記憶的諾蘭族人突然間知曉這一切之後,會有什麼爆發式的不良情緒產生。

不過出乎了大長老的意料,所有的諾蘭族人都很淡定地接受了這個現實,這令大長老覺得驚訝的同時也不禁再一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愧疚感——即使是沒有墮落之前的自己,也總是會把不幸與不公平等等種種悲哀加諸在諾蘭族人們的身上,可直到現在他纔有些明白,覺得諾蘭一族是如此不幸的人,或許其實只有他一個而已。

因爲失去記憶的關係也不得不失去了曾經的榮譽與信仰,這對作爲神僕的他們來說卻是比死亡更加不幸的事情。然而,因爲大長老的記憶封印而在重生後忘卻了一切,這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反而算是一種幸運。

曾經的他們揹負了那麼多事情,在享受榮譽追隨信仰的同時,也失去了作爲普通人的那種享受平淡的生活與平淡的感情的機會。而現在,作爲諾蘭一族普通的族人重生,或許在大長老這個知情者看來他們是如此的不幸,可對於諾蘭族人們自己而言,他們度過的每一次人生,其實對於他們自己來說,都並沒有讓他們覺得有多麼的悲傷與痛苦,或許他們不會有曾經站在大陸巔峰作爲英雄風雲人物的那種大起大落的興奮與激昂,但在平平淡淡之中的那種溫馨與喜悅,卻也是一種別樣的美好體驗。

所以說,其實很多時候不幸與不幸福,或許真的並不應該混爲一談。是否不幸是別人來決定的,可幸不幸福卻是自己能夠掌控的,諾蘭一族,或許真的一直都在過着不幸的日子,但至少對於他們自己來說,每一次重生之後的這近百年人生卻是令他們感到幸福的,因爲他們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因爲他們生活在一個人人都關懷着彼此的溫馨小村莊,因爲他們有一個永遠都溫和地照顧教導着他們每一個族人的最好的大長老。

他們並不埋怨大長老一次又一次地對重生的他們施加回憶封印和精神暗示誘導,反而他們對此抱有感激,正是因爲大長老這樣的做法,才讓他們每一次都能夠像正常人一樣重新度過一樣又不一樣的新人生。

現在,他們終於就要真正的死去了,可對於沒有前世回憶的他們來說,這其實並不是什麼永恆的終結而只是一次普通的死亡而已。所有諾蘭人都不會爲自己的死去而憂傷,因爲嚴格來說他們其實早就已經死去了,而他們的靈魂在大長老的保護下一直活到現在,甚至還贏得了這樣的一場偉大的勝利,這對於諾蘭族人來說真的可以算是死而無憾的感覺——無論他們在千年之前爲了多麼偉大的理由去贏得了多少性質相同的戰鬥,至少在此刻,他們只是一羣爲即將死去的自己還有親人們報了仇,同時也似乎拯救了整個世界的普通人罷了。

或許,也只有那麼幾個人,纔會對於這樣的結局心有不甘。

山頂的焦黑石地上,其他的諾蘭族人們都很識趣地避開了一些距離,將這裡留給了契露絲一家三口。

如果說,對於這樣的一個結局諾蘭族人們會有什麼不滿的話,恐怕也就是命運對於這一家人如此殘酷的安排了吧。

十五年,女兒都不知道親生父母依舊存在;十五年,親生父母卻始終堅持不懈地在尋找着自己的女兒。終於,十五歲的少女終於見到了親生的父母親,可這個時候卻已然是雙方註定要別離的時刻。

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會看到哭成淚人抱在一起的一家人,但實際上,契露絲和蒂雅絲瑞恩就只是面對面地站在那裡,一直都沒有人說話。

明明之前在威辛格爾的精神領域之中,契露絲感覺自己有着說不完的話想要告訴自己的這兩位親生的父母,可不知道爲什麼,真正到了要別離的時刻,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似乎,也沒有什麼感覺應該在這個時候說的話。

不,其實,有一句話,她真的很想要說。

……請不要走……

儘管只是纔剛剛相認,儘管甚至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和蒂雅絲還有瑞恩只是在威辛格爾的精神領域中以靈魂狀態來了一次“死後重逢”,儘管他們只是待在一起說了一小會話……但是很奇妙的,契露絲的內心深處,早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剛剛知道自己親生父母的事情時那種迷茫不知所措的感覺。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羈絆,那種明明是初次見面卻能夠從對方的眼神中感受到毫無保留的真正的愛意的感覺,令契露絲真的很難去割捨。這是她的親生父母,是帶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即使她是個穿越重生的傢伙,即使她從出生之日就不能算是個正常的孩子而是有了成年人的思維,可在這一刻,她卻是真的對於來自這一對夫婦的那種關懷與愛意充滿了作爲兒女的依戀。

不想要就這樣分離,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他們,想要告訴他們,她想要把赫蘭還有灰風都介紹給他們,想要邀請塞卡莉婭和娜諾哈到有她和這兩個人一起的家裡做客,她要把她作爲“丘·契”獲得的那些讚譽展示給他們看,她要讓他們知道自家女兒是個魔導奇才……

她不想,讓他們就這樣離開……

可是,這些話契露絲卻說不出口,因爲她知道,就算她這樣說了,蒂雅絲和瑞恩也不可能會真的如她所願地一直這樣存在着,除了徒然讓自己和爸爸媽媽都充滿悲傷與痛苦之外,這些話不會有任何的作用效果。

那麼,又何必呢?十五年了,自己不知曉他們的存在,終於見面的時刻卻馬上就要永遠的別離,悲傷已經夠多了,至少,在最後別離的這一刻,她想要讓自己的爸爸媽媽看到自己的笑臉。

於是,契露絲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只是看着蒂雅絲與瑞恩,微笑地看着。

蒂雅絲和瑞恩或許也是同樣的心思,兩個人也是沒有說任何話,只是依偎在一起,帶着慈愛的微笑看着契露絲。

契露絲以爲自己能夠做到的,但最終,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當二人的靈魂終於到達了極限,已經徹底變得朦朧模糊的魂體開始從下往上化作一撮撮白色的細碎顆粒隨風而逝的時候,契露絲終於沒有忍住,儘管仍舊微笑着,可她的眼睛中,淚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可幾乎是就在這一刻,魂體已經開始消失的蒂雅絲與瑞恩同時擡起了手臂,一左一右地放在了契露絲的臉頰上。明明應該是碰觸不到實體的靈魂,可在那一瞬間,契露絲卻產生了一種自己的淚水被他們的手輕撫而過擦淨了的錯覺。

“……契露絲,不要哭哦,女孩子呢,要笑起來纔會最好看……”

“……不用爲我們悲傷,孩子,其實現在,我們已經很幸福了……”

“……其實,我們是不稱職的父母,我們讓你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了十五年,我們沒有在你的人生中給你屬於父母的關懷與幫助,沒有能夠見證你每一次的成長……”

“……不過,當我們終於見到你之後,我們真的很高興,因爲即使沒有我們這對不稱職的父母,這十五年來你仍舊過的如此幸福,擁有了可靠的家人,擁有了親密的朋友,孩子,你的堅強是我們的驕傲……”

“……可是最終,我們還是註定要扮演一對不稱職的父母,不僅僅沒有能夠陪伴你的過去,我們現在,也不得不錯過你的未來……”

“……即使是這樣,你仍舊在對我們微笑,孩子,你真的很堅強,而我們,明明作爲父母來說不稱職,但卻又是何等幸運和幸福能夠擁有你作爲女兒……”

最後的靈魂光輝,化作光粒隨風飛逝,在淚如雨下的契露絲耳邊,只剩下最後的一句話在輕輕地呢喃。

““……契露絲,請一直一直,這樣堅強而幸福地活下去,這是我們這對不稱職的父母,最後的一個任性的願望,保重,我親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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