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苑君微微伸了個懶腰,便從榻上爬了起來。
用過早膳之後,她就和雨荷在玉茗齋的四周閒逛,別的地方不敢輕易涉足,可自己住的這一片,她得好好熟悉。畢竟安南王府那麼大,她可不想迷了路,萬一惹着了那冷麪修羅,自己則小命難保。
“小姐,你看前面有個池塘,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啊。”反正閒着無事,儘管這個池塘並不怎麼吸引人,可爲了打發時間,傅苑君倒也不好回絕雨荷。
就這樣,主僕二人站在池塘邊上看着盛開的嬌豔荷花說了一會兒話,傅苑君覺得有些累了,想要打道回府。
不料背脊上方突然一僵,似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躍過,速度好似閃電。就在她來不及回神的時候,耳畔卻傳來一道尖細的貓叫。
“喵……”
刺耳的聲音剛過一會兒,又聽得“嘶啦——”一聲,她的絲質衣袖便被劃出了一條口子,連自己那雪白的香肌,也在剎那間殷紅一片。
“小姐你沒事吧?”雨荷看着像“雪球”一樣的東西從傅苑君身上掠過,還留下了這樣駭人的聲音,瞬間就怔住了。
傅苑君擡頭順着“雪球”逃跑的地方望去,正好看到一位二八年華的絕佳美人。
女子穿着水紅色曳地百褶鳳尾裙,一頭如墨的長髮挽了個明豔的垂雲髻,半眯的眸子猶如她捧着的貓兒一般媚態橫生,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你是誰啊?竟敢捧着這等畜生來驚嚇王妃?”
雨荷本無惱意,可是看到傅苑君纖細的胳膊處出現的兩條血印,她就忍不住斥聲質問。
女子聽了雨荷的話以後,捧着自己手中如雪一般潔白的“波斯貓”慵懶走來,擡眸在傅苑君臉上打量了片刻,突然嗤之以鼻的笑了笑:“喲,這位想必就是剛入府的新王妃吧。”
“知道還不快跪下行禮?”雨荷完全受不了此女那輕蔑的態度,語氣也不免重了幾分。
傅苑君倒覺得,此女不是什麼善茬,她倒也不說話,只是一手挽着自己受傷的胳膊,一邊凜向她手中的貓兒。原本那暴躁而不懂禮的“小傢伙”,此刻卻無比柔順聽話的埋在那個女子的懷中,時不時打着呵欠發出“喵——”的撒嬌之聲,此番模樣,簡直難以想像,自己手上的傷,就是它留下的傑作。
女子在雨荷的斥責聲中不以爲意的行了一禮,隨後又抱起手中的貓兒,像哄孩子一般輕哼了起來。
雨荷看在眼裡,更是怒不可遏道:“剛剛就是你手中抱的小畜生傷了王妃?”
“是又如何,不過你都說它是畜生了,畜生又不通人性,這難免會將人誤傷,還請王妃不要放在心上纔好。”
“你……”雨荷無言,只能看了看身邊的傅苑君,畢竟她纔是正牌王妃。
傅苑君能看出此女眼中的敵意,初來安南王府,她根本就沒得得罪過誰。可這個女人,一副要給自
己下馬威的樣子,倒讓她好奇了。
“你是誰?”
她漫不經心的看着對方,倒也沒因自己受傷的事情而震怒。
女子聽着她的詢問,抿着的紅脣竟泛起了冷傲之色:“妾身韓心櫻。”
“韓心櫻?”雨荷淺聲呢喃,突然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一時半刻卻又想不起來。思忖片刻,腦中似靈光乍現,當場喝道:“你是王爺侍妾之一的韓心櫻?”
入住安南王府已經兩天了,雨荷多少在一些喜歡八卦的丫鬟婆子嘴裡聽到了些東西。眼下安南王府中,除了小姐這個正室王妃以外,還住着王爺的兩名侍妾。其中一個,就是韓心櫻。
雨荷得知她的身份以後,不由再次審視起這個女人來。長得是有幾分姿色,那副明豔勾人的樣子,似與狐狸精有些相像。
而這邊的韓心櫻在聽到雨荷着重的說了一聲“妾”字以後,本就敏感的她不由當場翻臉道:“妾室又如何?論得到你這個賤婢在這裡指手畫腳?可別忘了,昨晚王爺跟王妃的洞房夜,王爺還是歇在我那裡的呢。”女子得意的說完,不由伸手牽起自己衣襟一角,故裝燥熱一般的扇起風來,那無意撩起的一處,正好可以看到她如凝脂的肌膚上,略有幾處紫痕,此刻還透着情yu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是王爺昨晚留下的。
雨荷看得雙眸含羞,正想衝上去說幾句,可傅苑君卻阻攔住了。
“雨荷,我們回去吧。”
“小姐……”雨荷不甘,還想說幾句,可見傅苑君神色淡淡,倒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自認爲打了勝仗的韓心櫻不由咧脣一笑,眼中滿是挑釁與得意。眼看都說到這份上了,這傅苑君還不與自己翻臉,便越發大膽起來:“想不到王妃姐姐的性子,倒是難得的溫婉大度,不過,以後得習慣纔是啊。畢竟一個失過身的女子,即便她是正妃,但王爺也不會碰的。”
“你……你胡說什麼?”
雨荷再也忍不住了,擰着眉頭就要找韓心櫻理論,這一句句羞辱的話,就像烙鐵一樣烙在人的心坎上。
“怪我胡說?你那正經的主子若是個完壁之身,何苦淪落到此來當個安南王妃?豈不早飛上枝頭當鳳凰去了!”
“這……”
“這什麼這,別看你主子現在是正妃,可將來,指不定誰要將她替代。”韓心櫻一邊說,一邊眯着眼睛警告的看着處變不驚的傅苑君,可她發現,這個女人好似自己看不透,無論自己說什麼樣的重話,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點力度都沒有。
“雨荷,走!”
留下這句話,傅苑君也懶得多糾纏什麼,轉身就走了。雨荷無奈,只能追了上去。
主僕二人走了好一會兒,雨荷才紅着眼道:“小姐,你纔是真正的王妃,怎麼讓這麼個貨色給欺負了去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雨荷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你若一直忍着,那以後她萬一真的……”說到這裡,雨荷咬牙有
些難以啓齒。
傅苑君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真的什麼?”
“真的搶了你的位置怎麼辦?”知道小姐現在不會輕易怪罪自己,雨荷索性也不顧忌,直接就說了出來。
本以爲對方聽了多少會有些不高興,就算沒有不高興,那也該考慮一下事情的嚴重性。誰知,她卻“噗嗤——”一笑,那奇怪的舉止,簡直讓雨荷莫明其妙。
“小姐,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你就不怕,你的王妃之位,真的讓那賤狐狸給搶了?”
“她想要就拿去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
雨荷瞬間驚怔了,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家小姐,這妃位都要被人搶了,她卻還能說出這樣輕鬆的話。
傅苑君見雨荷怔怔的看着自己,倒也不笑了,水眸柔和的看着遠方,略顯惆悵道:“雖然嫁來這裡不過才兩天時間,但這兩日,卻彷彿讓我看到了未來的兩年。若真是將來的兩年,都要這樣子過下去,你說我這王妃之位還有什麼意義?不如拱手讓人,我倒樂得清閒。”
“……”
雨荷頓時安靜了下來,是啊,她一心想着這王妃之位是多麼高高在上且不可逾越,可聽小姐這樣一說,才瞬間醒悟,其實不被王爺重視的王妃,即便再高貴,也會被人如泥一般踐踏在腳底。今天的侍妾韓心櫻,也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雲公子?”
傅苑君詫異的打量眼前男子,一身雲紋青衫的他,高挑的身姿在陽光的映襯下越發挺拔出塵。
聽到“雲公子”這三個字時,雨荷忙擡起頭來。看着那站在桃樹下的俊俏男子好看得不似真人,她心中暗自“咯噔——”心忖,剛剛小姐的話沒有讓這人聽去吧。他是安南王的心腹,要是把剛剛那話傳到安南王的耳朵裡,那又該惹出什麼事來呢。
雲辰是來給池塘裡的小錦鯉餵食的,因爲閒暇之際,他就喜歡逗弄這些小東西,倒不似王爺那般,養着“十娘”那樣可怖的大傢伙。
他不曾想到,自己會在這裡碰上傅苑君主僕,又會聽得,這新王妃這樣一番言論。
當下雲辰眯起眸,淡瞥了傅苑君一眼,本想簡單的打聲招呼就走。可是目光越過她纖瘦而僵硬的臂肘時,那斑駁的殷紅讓他不由微挑起了眉頭。
“你的手怎麼了?”
淡泊的話語,卻有着一絲關心與溫和。
“王妃她……”
“沒事,不小心划着了。”
雨荷的話沒說完,就被傅苑君比打斷了。雨荷只能皺眉咬咬脣,不語了。
雲辰知道,這其中必有隱情,但見她不說,他也不好多問。只留下一句:“王妃肉薄皮嫩,以後還是小心一些,莫因一些莽撞的事情傷了自己。”
說到最後一句時,對方有意加重了語氣,似在提醒什麼,又像暗示什麼。
是啊,在這陌生而壓抑的安南王府裡,她必需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過於莽撞,只會傷及自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