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漠北不知道自己在僵硬的在原地佇立了多久,只有太陽穴處凸起的青筋在提醒着他剛纔聽到那些話都是真的,渾身散發着戾氣緩緩的接近蕭宸昊……
他頓了頓,微微的躬了躬身子,和之前一樣的動作,將蕭宸昊從樓梯口扶上樓,拖進他的房間,再用全身的力氣狠狠的將他甩扔在牀上。
昏黃的燈光下依然能夠很清楚的看到蕭宸的臉色潮紅,臉上的表情亦是非常的痛苦脣瓣的縫隙中依然溢出他痛苦的呻吟嘟囔聲……
蕭漠北居高臨下的凝視着他的同時,還狠狠的磨牙——
他討厭極了蕭宸昊此刻的樣子,就好似看到了當初的自己,但是又不是完全的一樣。既然已經做了決定的事情,就算內心再煎熬也要做好在心裡面隱藏一輩子的準備。
而像蕭宸昊這樣承受不住一點痛苦就跑去喝酒,而且喝醉了就大嘴巴到處亂喊,這次是在別墅,那下次又會是在哪裡?
蕭漠北很清楚的知道,要是蕭宸昊繼續這幅樣子下去的話,就算是舒夏薇一直幫他,但是他的罪行還是遲早會暴露……
他高大的身軀緩緩的蹲下幫蕭宸昊脫掉了腳上的鞋子,然後又心煩意亂的將被子胡亂的蓋在他的身上,轉身離開。
“雲姨,雲姨……”蕭漠北壓低聲音喊了兩聲沒有迴應之後,蹙着眉頭走下樓去,就看到雲姨拿着把踩到站在大廳裡面。
菜刀刀身泛起的寒光,讓蕭漠北本能的僵硬了一下,深吸一口冷氣然後纔開口:“……雲姨,你三更半夜的拿着菜刀做什麼?”
“呃……我聽到‘哐啷’的聲響,以爲家裡進小偷了,所以……這個……壯膽的!”雲姨眸光躲閃,吞吞吐吐的解釋道。
“哦……沒事,你下去睡吧。”此時的蕭漠北滿腦子都被蕭宸昊醉酒後那番話震驚着,哪還有心裡深究,淡淡的說道。
“好,先生,你也早點休息!”雲姨倒是很快的就反應過來,非常體貼的說完,便拎着菜刀轉身離開,剛邁出幾小步,就聽到蕭漠北叫她的聲音——
“等等!”
雲姨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已經跳到嗓子眼了,但仍隱忍着狂跳不止的心臟,眉目和善的轉過身來,不明所以的問道:“先生,您還有什麼吩咐?”
“你去把家裡的備用鑰匙找來,把宸昊反鎖在房間裡……”蕭漠北像是怕雲姨會疑惑問出什麼,旋即解釋說:“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很傷心,我怕他想不下去發生什麼意外。”
聞聲,雲姨臉上的緊張情緒立即煙消雲散,連連點頭說道:“是是是,先生想的很周到。”
蕭漠北點了點頭,繼續叮囑:“你這段時間就不要出門了,在家裡看守着他,不准他邁出房間一步!”
“好。”雲姨是連想都沒想連連答應,轉身快速的離開,沒幾分鐘就拿着備用鑰匙上樓將蕭宸昊房間門給鎖上,又折了回來。
“先生,鎖好了,這麼晚了您也去休息吧!”雲姨看着蕭漠北一邊扣着襯衫的扣子,像是要出門的樣子,徒然就心跳加速,忙不迭的問道。
“我睡不着!”
“額……!”
蕭漠北沒有理會雲姨的錯愕,而是轉身回到書房,套了西裝,抓過車鑰匙便出門了……
凌晨,黑色的魅影在環山公路上如脫弓的箭一般急速盤旋着,蕭漠北目不轉瞬的注視着前方,幽深的黑眸被夜幕還有暗沉可怕……
車子最終驟然的停在位於半山腰的烈士陵園門口,蕭漠北將身上西裝釦子一顆一顆的扣好,方纔下車……
烈士陵園除了門口有亮着一個節能燈外,裡面的墓園黑壓壓的伸手不見五指,然而蕭漠北不借一點燈光,在曲曲盤盤的甬道上輕而易舉的找到一處墳墓……
點燃一支菸,放在墓碑的石階上,然後面對着墓碑曲着雙膝坐了下來,目光灼灼的注視着黑漆漆什麼都看不見的墓碑,像是接受裡面的人洗禮一般,靜靜地等待着香菸悄無聲息的燃燒殆盡。
接着又點燃一根……
直到第三根香菸上的火星子消失,低沉落寞的嗓音打破了寂靜的墓園——
“爸,您告訴我,我該怎麼做纔算是對的?您告訴我!”
蕭漠北說的是那麼悽楚無助,彷彿沉睡在這裡已經十七年的人真的能聽到似的。
只這一句,又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沉寂之中,像是在與沉睡在地底下的人做着心靈的交談一般,蕭漠北的臉上的神情千變萬化,反覆無常……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蕭漠北心裡鬥爭了一夜的矛盾終於有了結果,深邃的黑眸泛出一抹異常堅定地幽光。
他咬牙忍着幾乎僵硬的身體,手撐在溼漉漉的青石地磚上艱難的站了起來,一夜的露水幾乎將蕭漠北的全身打溼,精幹的短髮因此成了一撮一撮的,頹然的讓人不忍直視……
這一夜的雲姨也和蕭漠北同樣一夜未眠,從蕭漠北匆忙開着車離開別墅開始,她就猶如那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門口轉了一夜,心裡面一直忐忑不安。
聽到魅影的鳴笛聲,那懸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小跑着往門口去。
“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剛打開黑色的柵欄鐵門,就看見顧沁柔神情焦灼的站在門外,雲姨下意識的想要把門關回去,並且滿目防備的詢問道。
“我……我是來找蕭先生和宸昊的!”顧沁柔贏了上去,看到開門的是雲姨有些失落,卻還是忙不迭的開口。
才短短一夜的時間,顧沁柔卻好像蒼老了十歲不止,一開口就雙目泛紅,絲毫沒有因爲雲姨是僕人就態度不好,而是態度懇切的說道。
雲姨瞬間就明白了顧沁柔的目的,想到昨晚的事情,開口沒有好氣的冷斥:“他們都不在別墅,你也感覺離開!”
“沒在……他們沒在沒關係,那我就在這裡等他們!”顧沁柔的臉色一白,頓了頓,硬着頭皮說道。
“你……”雲姨見她油鹽不進有些急了,可是剛吐出一個字,蕭漠北的車便‘呲’的一聲停在門口,顧沁柔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眨眼的功夫便衝上前去。
雲姨本就懸在半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臉色一陣青白交加,立即追上前去,在蕭漠北下車的時候搶先顧沁柔一秒,問候道:“先生,您回來了!”
“嗯。”蕭漠北臉色暗沉,眉心緊蹙,頭也不擡的應了一聲,繞過車身便往家走。
“早餐已經爲您準備好了。”雲姨竊喜,側着身子跟在蕭漠北的身邊,她試圖用自己的話來干擾蕭漠北的注意力,好不讓他發現顧沁柔的存在。
蕭漠北並沒有和雲姨交流,而是沉默不語,始終垂着眼瞼,往裡走。
“蕭先生——”顧沁柔以爲蕭漠北是故意裝作沒看見她,情緒低落到了極點,牙齒一直狠狠的咬着嘴脣,眼看着蕭漠北就要進門了,才硬着頭皮喊了一聲。
她沒有別的辦法,在B市認識的人不多,能夠救女兒顧念的也只有蕭家和蕭漠北了。現在只要女兒沒事,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顧沁柔捏緊了拳頭,盯着蕭漠北的背影。
蕭漠北聞聲,身子頓了一下,起先只是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當他意識到是顧沁柔之後,心裡面便開始後悔停下來。
可既然已經停下來了,也只能轉過身去,俊臉黑沉,語氣也很冷淡:“有事?”
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可此刻的顧沁柔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蕭漠北的轉身就好像讓她看到了希望一般,情緒激動的走到蕭漠北的面前:“有,有事,就是念唸的事情……”
“嗯。”蕭漠北薄脣抿成剛毅弧度,低哼了聲。
“蕭先生,念念她是被冤枉的,那個女孩絕對不可能是念念殺的,求求你去跟警察說說,讓他們快點把她給放出來吧!”顧沁柔一着急也管不了那麼多,噼裡啪啦的將想要說的話全都在蕭漠北的面前說了出來。
蕭漠北早就知道她是爲了這件事情來的,但是聽到從顧沁柔的嘴巴里面說出來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一雙黑眸盯着面如土灰的顧沁柔,緩緩開口:“你當時在案發現場?沒有吧!既然沒有你怎麼能肯定凱瑟琳的死就和顧念無關!”
“我……”顧沁柔被蕭漠北低啞中卻帶着強勢的話問的語塞,但隨即就反應過來,着急開口:“雖然我沒有在現場,可是念念是我的女兒,我們母女兩個相依爲命那麼多年,我很清楚的知道念念她善良的連一隻蟑螂都不敢踩死,又怎麼敢殺人,念念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顧沁柔情緒頗爲激動,一度有些語無倫次,但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語氣卻是格外的堅定。
——念念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她的這句話讓蕭漠北太陽穴處的青筋都顫抖了一下,幽深的黑眸一緊,瞬間從原本的毫無表情變得一片冰冷,疾言厲色的開口:“這些事情自然有警察會去處理,單憑你的一句話就能洗脫嫌疑的話,那警察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