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頭等艙裡,她獨自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上捧着電影《忘.情》的宣傳冊。一字一句地看着上面的簡介:
他們曾是青梅竹馬。
十八歲的一次意外,她被歹徒玷污,他娶了她……
一年後,家族的落敗,父親入獄,他丟給她一紙休書渥。
真相大白的那刻,鮮血從她的雙腿間汩汩流出……
七年後——
她是大衆眼中鄙夷的戲子,演繹一場又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喈。
他是政界紅人,已有妻有女兒。
一段纏綿悱惻,愛恨糾纏的故事……
素白的手指輕輕地撫觸那一個個白色的鉛字,這部戲,她接了,她就是女主角陸一冉的扮演者,劇本的著作權她也拿回來了。
電影《忘.情》兩個月前在歐美上映,票房不俗,超乎她的預料。沒想到,一部小小的文藝片的票房也能超過好萊塢斥巨資拍攝的動作大片呢。
而且《忘.情》一時間將觀衆的關注點轉回到人性的話題上來:愛與恨。這部電影在西方關注的焦點並不是它裡面的***情節,而是對人性的拷問。
只不過,在中國,這部戲的風評並不是那麼好,好像聽說她已經和電影女主角陸一冉一樣成爲大衆口中鄙夷的靠“一脫而紅”的影星。
這一點,令她覺得很悲哀的。
沒錯,這部電影的尺度很大,有好幾個鏡頭她都是全裸出鏡的,不過在中國內地上映的話,大部分鏡頭已經被剪輯掉了。
相關的宣傳部門爲了迎合大衆的口味,以***爲噱頭,所以,出現了大家邊罵邊要看的“奇觀”。這一點,令她很無奈。
不過這部戲本來就沒打算進軍中國內地市場,因爲呼聲很高,也有與中國這邊的傳媒公司合作,念昔也不知道怎麼就來中國了,而且第一站就是,A市。
本來很排斥回來的,但,就像凌亦鋒所說的,七年了,除非你還沒放下,不然,就不會害怕面對。
就當證明自己完全忘掉了吧。
所以,她來了。
記得當初拍這個結局的時候,她哭了整整兩天呢。
片中的女主角雖然是戲子,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名特務,後來,她親自殺了男主角,在男主角中槍後,她抱住了他,他在她的耳邊說了三個字:我愛你。
那彷彿是陸一冉一生等待的三個字,彷彿有了那三個字,一切,就值了。
那一刻,她也才明白,原來,一直深愛着他,他也深愛着她。
他們吻在了一起,而她的手腕也不知什麼時候被自己割開,兩人緊緊抱住,一起倒在了血泊裡。
“你們真傻……”,看着宣傳冊最後一頁,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的畫面,念昔喃喃地說道。
“蕭念昔,你更傻……”,倚靠着窗戶,看着灰濛濛的窗外,她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喃喃地自嘲地說道。
是啊,她好傻,明明凌墨寒從不愛她,她卻在這部電影裡塑造了一個深情的男主。那也或許是她曾經內心裡所渴望的吧,渴望,他其實是愛過她的。
只是,她當初還是,太傻!
那時候,她覺得,只要凌墨寒也能像片中的男主角對女主叫說一聲“我愛你”,一切就夠了,她就沒有遺憾了。
可,怎麼可能。
小說,電影,終究是充滿了戲劇化。
皮爾曼坐在她身後斜對着的位置,一直在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當初他好不容易纔勸服她出演這部戲,那時也才知道,原來她是他在幾年前街頭看到的表演行爲藝術的街頭藝人。
這女人,一直沒告訴他。
“小姐——”
“先生您好,有什麼爲您服務的?”
皮爾曼喊來一位空姐,對她說了什麼,不一會兒只見空姐拿了一條毛毯爲已經睡着的念昔蓋上。
另一架從美國飛往A市的私人飛機上,凌墨寒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放着一本財經雜誌,他信手翻閱着。
雙眸被《10月歐美票房分析》這個標題無意中吸引到,若他沒記錯,這裡面有幾部片子也有傑西集團旗下的傳媒公司出品/引進的。
本期票房黑馬:《忘.情》(《ForgetForgive》)
凌墨寒喝了口咖啡,將那篇文章從頭看到了尾,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時:“面對仇恨,面對那些曾傷害過你的人,我們該忘記,還是原諒?”,心,隱隱地抽搐起來。
仇,他報了。
如果時間重來,他究竟是選擇仇恨還是她?
七年來,他常常思索這個問題,心裡,仍然沒有明確的答案。
沒容他過多的思索,此刻,機艙喇叭已傳來那恭敬甜美的女聲,他迅速地合上雜誌,整理了下帶給女兒小小的禮物。
最近,他好像已經漸漸忘記那個人了。
念昔一覺醒來,得知已經到A市了,飛機已經在準備降落。
從數百米的高空中俯瞰A市這座曾經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過往的記憶,就如這朦朦朧朧的霧靄給人的感覺,模糊,不清。
“《忘.情》劇組出來了!”
“攝影師跟上!快!”
“女一號蕭蕭,攝影師!”
“皮爾曼導演!是皮爾曼!”
“……”
電影《忘.情》劇組纔出來,早已等候多時的媒體還有影迷立即蜂擁而上,只見數名黑人保鏢和機場的保安將他們與劇組的工作人員隔離開。
爲首的戴着墨鏡,一身黑色機車服的男人正是國際著名導演皮爾曼,而他身側,一身駝色長款風衣,戴着墨鏡,身形瘦削的女人,正是《忘.情》的女主角扮演者,蕭蕭。
“蕭蕭小姐,請問你爲什麼敢挑戰這麼大尺度的電影呢?”
“蕭蕭小姐,您之前並未拍過任何戲,怎麼有機遇成了女主角呢?”
“蕭小姐,聽說您之前只是個助理,是嗎?”
顯然,女主角的扮演者,蕭蕭成爲媒體追蹤的焦點,墨鏡的遮掩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那張紅潤的薄脣一直都是微笑的弧度。
在保鏢的保護下,她並未遭到任何侵擾,也沒有回答任何問題。
“寒——”
“爹地——”
此刻,沸沸揚揚的聲音裡,一道嬌媚的女聲,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字眼,令她身形微微怔了怔,但並未停下腳步,她微微轉首,隔着墨鏡,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而又十分陌生的臉。
一身筆挺西服的男人因爲蜂擁的記者而轉移視線,一道纖瘦嬌小的身影映入眼簾。
心口募得一陣鈍痛!
蕭念昔?!
“寒——在看什麼呢?”
“爹地——”
男人別開視線,低頭,小女孩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腿。
這一幕,清楚地落入了蕭念昔的視線裡,她轉首,心口還是不免地,狠狠地顫了顫!
不過心口那股陌生的感覺,很快就被她抑制住了,此刻,已經平靜無波,皮爾曼上前,她輕輕地微笑,然後牽起皮爾曼的手,兩人友好地擺出POSE讓那些追逐的影迷拍照。
“走吧——”,皮爾曼稍後牽着她的手,俯下身在她耳邊親密地說道,念昔重重地點頭,伸手對那些影迷自然地揮手告別。
“蕭蕭好親切哦!一點都不像傳聞中那樣——”
“是啊是啊——”
這一幕清楚地落入懷裡抱着一位小女孩的凌墨寒眼裡,那個女人,真的是她!
安安緊緊地挽着凌墨寒的胳膊,剛剛的那一幕,她也清楚地看到了,事實上,她也早知道那部電影的女主角就是蕭念昔了。
不過,此刻,凌墨寒的反應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好像很平靜。她原本以爲,凌墨寒會衝上前捉住蕭念昔呢……
“爹地,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回美國了?”,懷裡,漂亮稚嫩的小女孩親密地捧着凌墨寒的臉,稚嫩着嗓音問道。
這幾年凌墨寒在國外的時間遠遠比在國內也多好幾倍。
小小好想爹地哦,因爲爹地不在家的日子,她常常被媽咪責罵,有時候還會被打手心,打屁股,打頭……
“嗯,爹地這次在家久一點,好不好?”,小小好像又瘦了很多,凌墨寒在心裡暗暗地想,這個女兒,他是喜歡的。
有時候看着她,竟然會莫名地想起念昔小時候。
出了機場,正好看到斜對面的一排聲勢浩蕩的黑色房車,那車,若他沒記錯就是他的子公司新視傳媒的車……
原來,那部電影的女主角是她扮演的!
眼角的餘光看到那抹纖細的身影被皮爾曼擁着上了車——
此時,他也抱着女兒小小上了房車。
“寒,小小最近很用功哦!剛考到了鋼琴七級——”剛上車,穿着一身華貴皮草大衣的安安便對凌墨寒嬌笑着說道。
小小趴在爹地的懷裡,沒敢看媽媽一眼。
“小孩子當玩就得玩,不要給她那麼多負擔!”,凌墨寒淡淡地看了眼安安,沉聲道。
“耶!爹地最好!”,聽了爹地的話,小小連忙欣喜地喊道,抱着他更緊了!
“寒,我不怎麼會教育小孩,那以後你多多教育小小,好不好?”,安安非但沒生氣,反而順勢說了句,也算是在變相地挽留凌墨寒吧。
以孩子教育爲藉口,他以後應該會陪他們多些了吧。
凌墨寒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點頭,現在他連和安安說句話都不肯了。
“寒,你答應了!小小,聽到沒,以後爹地會經常教你哦!”,這時,安安興奮地像個小孩子挪着身子到凌墨寒身邊,抱住他,欣喜地說道。
被安安抱着,凌墨寒有些不自然,當着孩子的面也沒推開她——
“Abby,這是今晚的通告流程!今晚你要參加A市電視臺的訪談節目!”,才上車,助理已經急着再次確定她的行程安排了。而皮爾曼則坐在一邊的小型吧檯悠閒地喝着紅酒。
“OK,沒問題!我之前有準備過!”,念昔邊整理資料,邊快速地說道。
“Abby,是這樣的,今晚主持人提出的問題——可能比較私人,你——”,助理樂樂又說道。
“你放心,我會配合的!”,她一臉自然地說道,其實回國前,她就想到過自己七年前的事情可能會被挖出來,而且,大家早就知道她就是當年的蕭念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