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五】
“是他!”
發出驚呼聲的,是才被我編入新二團序列,這次隨我一起過來的喬莫飛。
喬莫飛口中所喊的,雖只有驚怒交加的短短兩個字,但聽在我們的耳中,卻是能感受到掩在喬莫飛胸中的滔天怒意。
我循着聲音往身後瞧去,只見到喬莫飛原本無波無浪的眼睛裡,此時早已填滿了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前方的高臺,我原本以爲喬莫飛所盯着的是中島這位日軍高官。
但在我仔細看過之後才發現,喬莫飛所死死盯着的,自一開始就是那名隨侍在中島身後,穿一身便裝的青年人。
“那人是誰?”我看着喬莫飛輕聲問道。
“周思靖,鬼子的翻譯。”一邊的趙書文團長卻是出言回答了我的這個問題。
而劉汝珍團長也在一邊點起了頭,顯然對於這個跟在中島身後的翻譯周思靖,他們兩人都是認識的。
無暇細想的我,耳邊卻又響起了喬莫飛緊接着又跟上的一句解釋,“也是咱們二十九軍裡的參謀官。”
“原來是他!”
直到聽喬莫飛提起周思靖的另一個身份,我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爲何會在剛聽到他的名字時生出那樣的一分熟悉來。
雖然還是昨天才聽過的名字,也是昨天還對他生起了疑心,疑心此人或許正是潛藏在我軍內部的漢奸之一,向鬼子泄露了有關我軍部署,甚至是有關趙師長行蹤的重要情報。
但在一整天的忙碌過後,我一時間倒是把這件事情忘在了腦後。
直到此時聽到喬莫飛說,前面所站的那名日本翻譯官在名叫周思靖的同時,更是我軍當中的一名參謀時,才終於同昨天才聽到的那個名字聯繫了起來。
昨日所聽聞的、這名周思靖在擔任我軍參謀的同時,更是日方顧問櫻井翻譯的消息。
這個時候再想起來,那個櫻井,不就正是當日被劉汝珍團長趕到糞坑裡繼而生擒的日軍軍官麼?
至於今日跟在中島的身後,明目張膽的做起了漢奸的周思靖……
“怎麼,你認識他?”
瞧了一眼時隔一天再次聽到他名姓的周思靖,我心底對他的懷疑重新又添上了心頭。
對着喬莫飛問了一聲,期望着因周思靖的出現而陷入莫名憤怒的喬莫飛,能給我提供出更爲有用的線索情報來。
“認識,當然認識。”喬莫飛冷笑一聲,向着我解釋起了有關眼前周思靖的事情。
在收留喬莫飛加入我的新二團時我就已經知道,喬莫飛先前曾是在師部警衛營供職的副連長。
而且這個師部警衛營,還是由趙師長所直屬的、我一三二師師部警衛營!
南苑戰起的時候,作爲趙師長的衛兵,師部警衛營自然要戍衛在大營當中,負責保護趙師長的安全。
後來趙師長得到軍座的軍令,在安排過南苑守軍的防禦和換防問題,又將指揮權全部託付給了佟副軍長以後,這才坐上了開往北平的軍車。
當時隨行護衛的,是警衛營一個連的衛兵。
趙師長離開南苑大營的時候,喬莫飛就站在被趙師長喊來聽令的一衆軍官當中。
本來喬莫飛還和他們連長兩個人爭取着要搶到這次的護衛任務,卻是叫另一名連長搶了過去。
可誰又能知道,趙師長同那一個連的弟兄們出去,竟會在天羅莊一帶陷入鬼子的包圍圈,繼而在慘烈的抗擊過後迎來了全軍覆沒的悲壯命運。
而趙師長,更是在這場由鬼子一手策劃的伏擊戰中壯烈殉國……
當時的喬莫飛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們連在趙師長從南苑大營離開後,便立即全數投入到前線緊張的戰局當中。
作爲南苑大營裡僅剩不多的生力軍,增援到已略顯敗象的南苑防禦戰中去。
在後面的戰鬥中,喬莫飛他們裝備精良的一整個警衛連有過半戰士戰死殉國,就連他們的連長也在和鬼子的拼刺中力竭而亡。
而喬莫飛自己,同樣叫鬼子的流彈掃中,在左臂上開了個不小的口子。
再往後又是南苑的突圍戰,以及大紅門再次遇伏後的慘烈突圍。
一場場的戰鬥下來,原本的警衛營編制早就打得殘破不堪,喬莫飛身邊就連他自己連隊的戰士也沒剩下幾個。
隨衆回到北平的他,最終進了喬伊斯神父開設的教堂醫院,在其中接受了喬伊斯神父的治療和包紮。
直到,遇到了我這個在北平前線各部戰士眼裡頗有些聲名的新二團團長,這才重新堅持着加入了最前線的隊伍當中。
這之後的事情暫且不說,於喬伊斯神父的教堂中待了一整夜的時間,就連教堂外不遠處我二十九軍各部匆匆忙忙的撤離也沒有打動的喬莫飛,用了在醫院裡靜坐調養的時間,卻是忽而記起了一件被他早就遺忘在腦海的“小事”。
而這個時候的喬莫飛,卻也早就聽聞了趙登禹將軍壯烈殉國,乃至警衛連全軍覆沒的噩耗……
喬莫飛所想起的這件“小事”,就正是與趙師長殉國有着密切關聯的事情。
雖說只是喬莫飛他自己的猜測,但到了後來,卻已然成了無比肯定的、幾乎要與事實等同的判斷!
在趙師長同警衛連的弟兄分乘三輛汽車從南苑大營裡離開以後,本想要就此立即回往自己崗位的喬莫飛,卻忽然瞧見了一件稍顯奇異的事情。
先前一同與會的參謀周思靖,並沒有按照趙師長先前的交代往師部而去,而是徑直回了屬於他自己的辦公室。
而且走在路上的時候還不時的往後瞧上一瞧,也不知在瞧些什麼。
喬莫飛起初還不清楚周思靖是要去做什麼事情,後來在醫院裡聽了當時恰巧就在附近執勤的另一名警衛的話,再聯繫前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通過對周思靖身上另外幾個職務的聯想,終於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而做出這份推測的原因,正是因爲喬莫飛從那名已經領了路費離開北平的戰士口中聽聞,周思靖當時在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以後,似乎只是很匆忙的打了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