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天還沒放亮,日軍的主力就已到了山下,並很快就組織起了第一次進攻。
被我們狠狠的折了一番銳氣,日軍指揮官的心裡怕是早就憋滿了怒氣,這樣急不可耐的發起攻擊也有幾分急於找回場子的意思在裡頭。
只是這個時候我團主力也早就進入了陣地嚴陣以待,日軍指揮官註定要在這喜峰口的長城古隘前再碰一個釘子了。
因着前面的兩陣都是我們三營在打,團部決定將我們三營先撤到後面休整,當作預備隊在關鍵的時候頂上去。
三營作爲團主力自然也要用在要緊的地方,故而即便是我們那位年輕氣盛的過營長在分辯過一陣後也就再沒了什麼說辭,帶着我們老老實實的退在了後面,看着兄弟連隊在前面和小鬼子們打得熱火朝天,心裡卻着實癢癢的厲害。
許多戰士的心裡或許都和營長一樣,恨不得立即被抽調到陣地前沿,和小鬼子真刀真槍的幹上一場。
但是對於我來說,倒巴不得團長永遠不要想起我們這支預備隊來。
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要是真到了戰場上去,我這身三腳貓的功夫能不能保下自己的性命也是個未知數呢。
與其在前沿提心吊膽,時不時擔心着被小鬼子一槍爆了腦袋,如今所在的地方雖然也能清晰的聽見槍炮的轟鳴聲,卻已經與天堂無異了啊。
至少,我還是活着的……
可惜,這世上的事情總是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來發展。
相較於同時期的中國`軍隊來說,日軍的戰力可是要超過好大一截了。
從裝備素質等方面來看,若是將日軍比作是正規的野戰部隊,那麼蔣委員長的所謂嫡系精銳只能稱作是武裝警察,至於我們這樣的雜牌武裝,怕也就比民兵預備役強上那麼一點吧……
僅僅是半日的交鋒,前沿很多地方就開始吃緊,二營的陣地甚至都差點被鬼子奪下。
團長只得下令收縮兵力,將戰線後移到離山頂較近的第二道防線中去。
至於半山腰的陣地,留着容易受到鬼子炮火的重點照顧,放在鬼子手裡也不怕被他們拿去利用攻山,索性就全部丟給他們,免得看着心煩。
而我們三營的任務就是暫時頂在前頭,既有打退鬼子衝鋒也有斷後防止鬼子趁勢發起反攻的意思在,肩上的擔子不可謂不重。
故而我們只是在後山臨時修出的戰壕中淺淺睡了一陣,就被一臉激奮的絡腮鬍喊了起來,重新又回到了戰場中去。
當我們來到二營陣地的時候,小鬼子幾乎已要衝到二營近前,眼看就要將陣地奪下。
絡腮鬍本就是一馬當先,此時又看形勢危急到了十分,抽出駁殼槍“啪啪——”就是一陣點射。
還別說,絡腮鬍的這一手玩得也真是漂亮!
隨着他的手腕每甩動一次,就一定有一個小鬼子應聲倒下,竟是有幾分百發百中的意思。
當時的我的心裡不只在爲絡腮鬍的槍法而暗暗喝彩,同時卻也不乏有幾分慶幸,幸好我當初沒有無視掉絡腮鬍手裡的那把駁殼槍啊……
絡腮鬍用一連幾發精準的點射將幾個衝上我方陣地的鬼子打翻在地,而後將槍換至左手,右手將背後的大刀抽出,扭頭對着我們大喝一聲。
“弟兄們,衝啊!”
絡腮鬍就這麼一手執刀一手拿槍,當先朝着陣地上的鬼子撲去。而戰士們也俱都抽出了大刀,呼嘯着,像陣陣狂風般朝着小鬼子們席捲而去。
就連我也端着自己那把上過刺刀的步槍,口裡雖大喘着粗氣,卻也堅定的撲向了不遠處的敵人。
不管是再懦弱的性格,只要待在軍營裡總是會受到其他人的感染的。如今的我們更是在生死一線的戰爭前沿,但凡有絲毫的猶豫都有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
所以儘管我的心裡仍有不小的恐懼,但依舊不得不挺着身子追隨在衝鋒的路上,將擋在我身前的小鬼子一一砍翻在地。
雖然就在一天以前我還只是個生活在現代社會的窮學生,身上沒有任何一樣能助着我在戰場中殺敵求生的手段。
但是我的身體似乎有一種本能在驅使着我,讓我得以使出許多我原本不會的戰術動作。而正是靠着這些戰術動作,才讓我得以在與小鬼子的拼刺中存活下來。
隨着挑翻一個個的敵人,我的動作逐漸從初始的凝滯轉爲熟練,出刺的時機也越來越老辣。
我心裡明白,原本存在於我附身的這具肉體中的本能正逐漸與我的靈魂合爲一體,也許要不了多久,這些戰術技能就能完完整整的變成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吧。
到了那個時候,想必對於我的保命大計也能更輕鬆幾分呢……
由於我的動作越來越老練,衝鋒的勢頭也就越來越靠前。原本故意綴在隊伍後面的我,此時已經衝到了戰線的最前沿,與絡腮鬍老刀子等人一般,成了這次拼刺對決中的主力了。
作爲一個剛剛從軍一天的新兵蛋子,能做到這般程度是我從來沒有想到的。也正因着我的表現有些優異,所以招致了鬼子中高手的注意。
此時與我們糾纏在一起的這夥鬼子既然能衝進二營的陣地上來,手裡的本事自然都是不差的。
所以即便我軍的大刀鋒銳非常,在拼刺的過程中也與面前這些自詡白刃戰“東亞第一”的小鬼子糾纏在了一起。
而僅憑一把刺刀就連挑數人的我,自然也就顯得扎眼了起來。似乎我軍衝鋒的隊伍裡,只有我這一個手拿刺刀的異類……
“秀才小心!”
老刀子的聲音忽然從一側傳來,讓我的心裡猛然一緊。
我當然知道秀才說的就是我,在拼刺的要緊關頭能讓老刀子分心出口提醒我的,一定是不小的危機。
我下意識的側了下身子,就看到一把軍刀從我的身前切了下去,嚇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我定睛細看,正瞧見一個手執軍刀的日軍指揮官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着我,空出的一隻手卻在撫摸着手裡軍刀的刀刃,似在可惜剛纔的一刀沒有要了我的性命。
好嘛,在都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與我軍對拼的日軍中,能手執一把軍刀的他也算是個另類了。
只是這老小子既然是個日軍軍官,爲什麼還能幹出背後出刀的陰狠勾當來,難道他的所謂武士道精神都餵了狗吃麼?
然而這名日軍軍官似乎並不想給我太多的時間去思慮,就在我還在暗自慶幸並在腹誹着他那不光彩舉動的時候,他已又揮着軍刀向我的面門劈來。
媽的,真當小爺好欺負不成?
我內心的怒火也升騰而出,腳下閃動的同時,手裡步槍一擡,就挺着刺刀向他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