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一】
事實上,吉星文團長也對宛城周遭的局勢變化很是擔心。
尤其是盧溝橋對如今北平的重要性,更叫吉星文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來,派遣重兵駐守於盧溝橋一線。
若不是手上兵力不夠,自己又要負責宛城縣城一線防務,吉星文甚至都想把自己的團部給直接搬到盧溝橋橋頭去!
當我向吉星文提出,想把自己帶來的這個營佈置到盧溝橋沿線的時候,他先是沉吟了好一陣子,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不過,卻並不是像我預想中的那樣,直接讓我們去盧溝橋佈防。
“老弟啊,日本人最近跳的確實是兇,不過將整整兩個營的兵力都擺在盧溝橋上也沒有那個必要。”
“這樣吧。”吉星文最後向我提了一個折中的意見,“吳老弟你帶來的這個營,就放在離盧溝橋三裡遠的地方。你在我這裡要待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裡,吳老弟你一個營的糧餉軍械,就都包在我吉星文的身上了!”
豪爽的大笑一聲,將我和我帶來的一營另指派了一處河谷地方紮營。
我當然也清楚吉星文內心的考慮,他是怕我這一個陌生的營上去,會打亂了先前佈防時全團各部之間的默契。
而且此時胡亂的把我們拉上前線,甚至還有在整條防線中造成漏洞的風險。
這個險,吉星文不願意冒。
而本就是爲了參與接下來盧溝橋這一場防禦戰的我,雖然心裡十分希望能立即將部隊帶往前線去,卻也同樣不願冒這個險。
此時將一營當做總預備隊來用,其實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至於所謂的交流,我們兩個人都有默契的沒有再提。
或許,在此時的吉星文眼中,我就是個看到前方或許會有仗打,而急不可耐撲上來搶功的愣頭青罷……
在吉星文和副官的帶領下,我將部隊帶往了由他指定給我們的營地。
而後便依照先前和他的商定,請他帶我前往盧溝橋一觀。
宛平城位於盧溝橋的東方,是一座建於明末,用來拱衛京城的衛城。
我們先從宛平城裡出來,沿永定河尋到吉星文指給我們的營地,將戰士們安頓完全後,才一路來到了盧溝橋前。
而此時的我,正站在建於橋東頭的一座古樸石碑前。
碑上書有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盧溝曉月”,據說,這是當年清代乾隆皇帝的御筆親書所,所代表的意義非凡。
看着碑上四字的,心思莫名流轉,卻早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了。
吉星文見我只顧看着眼前的石碑出神,不由在一旁笑道,“怎麼,吳老弟也聽過這個盧溝曉月的傳說?”
“這可是燕京八景之一,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吉星文得意的誇讚一聲,“就連當年的乾隆爺見了,也要連聲叫好呢。”
“這不?”吉星文拉着我轉到石碑後面,指着刻在上面的詩文道,“這就是乾隆爺當初御筆題的詩。只可惜我是個粗人,這些時日爲了賞月往橋頭跑了好幾次,可也沒有品位出乾隆爺當年的意境……”
聽到吉星文的介紹,我不由得長嘆一聲,“盧溝曉月,一天三月……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吉星文不解的向我看來。
可惜什麼?當然是可惜這處奇景將來要淪陷在日本侵略者手中足足八年之久。
秀麗山河,瑰美絕景……
心知自己說走了嘴的我,只是長嘆着搖了搖頭,卻沒有去過多的解釋什麼。
吉星文卻以爲我是在可惜見不到傳聞中的盧溝曉月,對着我笑了一笑,道,“確實是可惜,吳老弟你來的不湊巧,這幾天天氣不好,晚上是看不到天上有月亮出現咯。”
繼而又大笑一聲,道,“不過吳老弟要在我這小小的宛城待半個月的時間,還怕趕不上那天天氣放晴,見一見這傳聞中的盧溝曉月嗎?”
聽到吉星文的話,深吸口氣的我,也笑着點起了頭,“也對,總有一天,能見識到這傳聞中的美景的。總有一天……”
口中呢喃一聲,我轉過頭,看向吉星文道,“走吧,去看看盧溝橋的防務。這個,纔是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啊。”
又對着他一笑,道,“您要知道,我這次專程到你這來,可就是爲了見識盧溝橋鐵桶般的防禦呢!”
“哈哈!”吉星文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向着盧溝橋橋頭走去,“走,去看看我這個金營長吹噓的鐵桶防禦,究竟是不是有名無實!”
笑着跟上吉星文的腳步,我的目光向着橋上望去,除了見到立於橋頭的哨卡衛兵以外,更有那個自己前世曾在歷史照片中見過了無數次的,盧溝橋……
永定河上的盧溝橋。
這是華北地區最長的石結構古橋,是華北平津的咽喉所在。
若有戰起,更將是中日兩家必爭之要地。
全長二百六十餘米的盧溝橋,須以重兵把守,纔不至於叫敵人有可趁之機。
站在橋頭上,對着一旁的衛兵點了點頭,我伸手向着石雕護欄之上的望柱撫摸而去。在整座橋上共二百八十一根望柱上,雕刻了數不盡的小石獅子。
形態可掬,惟妙惟肖,叫人的心神不禁爲之觸動。
我忽然記起在後世曾聽過的一個說法,或者是叫歇後語更恰當些,叫什麼“盧溝橋的獅子,數不清。”
此時的我心中竟是忽的泛起了一點童心,想要親自數一數這盧溝橋上的石獅子究竟有幾個。
但目光掃視到立於橋上的戰士衛兵,我最終還是很明智的收起了自己的這一點心思。
如今可是身居團長高位的我,要真在此做出這樣的動作來,怕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情。
搖頭失笑一聲,我看向一旁正好奇的觀瞧我一系列動作的吉星文,看到他眼裡的不解,我不由感到麪皮有些微微發燙。
實在是因爲盧溝橋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叫從後世而來的我不禁要沉浸進去,不能自己。
轉目看向位於橋對面的陣地防線,我轉頭對吉星文笑着道,“吉團長,橋可以緩緩看。咱們現在,就先去看看弟兄們的佈防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