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事實證明,我終究還是小看了眼前的這支日軍小隊。
雖說我們以有心算無心之下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狼似虎的三排戰士也藉着突起的銳氣斬殺了好幾名鬼子。
然而,戰事卻沒有像預想中那樣輕鬆如意的了結。
鬼子們在經過初時的慌亂無措後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找回了他們身爲關東軍精銳那高超的戰術素養。
他們兩兩結爲一組,與突襲的我軍戰士針鋒相對起來。刺刀與大刀的相抗,一場完完全全有鐵與血鑄就的,屬於男人的戰鬥!
突襲的三排戰士只不過三十來條漢子,而倉促應戰的鬼子衛隊也僅有着二十幾把刺刀。
從人數上來看,這不過是一場小的不能再小的戰場交鋒。但就是這場纔有五十幾人參戰的白刃肉搏戰,卻真正打出了前所未有的血氣!
狹路相逢,勇者勝!
三排的戰士無疑都是勇者,而拼死力戰的小鬼子們,又豈會是一觸即潰的軟柿子?
針尖與麥芒的相對下,最後能夠取得勝利的,也只會是那堅持的最爲長久的人了罷……
鐵匠力大,絡腮鬍也頗具膽氣。從守在軍車旁的我這邊來看,他們倆算是我軍戰士中衝殺最爲勇猛的人物了。
他們就像是我軍的兩把尖刀,狠狠扎入了日軍臨時組織起的緊密防線中。
只是,鬼子裡畢竟也有些能人。
那帶隊的日軍軍曹許是學過幾天劍道,使起手裡的軍刀來很有章法,他與另一名手執刺刀的高大鬼子一起,終於頂住了鐵匠和絡腮鬍的攻勢。
而且在已經有了些眼力的我看來,鐵匠與絡腮鬍雖然一時間不至於處在下風,但短時間裡卻也無法將這兩名鬼子斬於刀下。
如此一來,這場戰鬥似乎已無法在短時間裡結束了。戰鬥無法迅速結束,也就預示着被槍聲引來的鬼子援軍將距離我們越來越近。
要是真等到鬼子的援軍尋到這裡來,我們三排的幾十條性命怕是通通都要交代在這裡。
我的心裡暗暗着了急,只是扣着自來得扳機的手指卻是遲遲無法壓下。
在這場混戰中,我軍戰士已經與小鬼子們犬牙交錯糾纏在了一起。決定這場戰鬥最終走向的,只能是戰士們手裡的大刀。
而我手裡的二十響自來得,卻已經失去了它應有的意義。我原本以爲,很能大有一番作爲的意義……
畢竟,我不是一名真正合格的神槍手呢。我怕手裡的子彈無法打中近在咫尺的小鬼子,我更怕自己的子彈射到戰友們的身上。
是的,我怕了。
對於一名新兵來說,即便有着與老兵一般無二的精妙戰術水準,他的內心深處卻依舊沒有如老兵一般的堅毅。
而我,正是個僅僅拿起槍桿才一天的新兵蛋子……
“在這看着!”
“啊?”
老刀子的聲音忽然從耳邊響起。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老刀子與戲子二人已雙雙抽出了背後的鑌鐵大刀,朝着眼前的戰團直奔而去。
他們二人都是真正的百戰老兵,老刀子的刀術比起絡腮鬍他們來說甚至要更勝一籌。這樣的兩個人突然間加入戰團,幾乎在一瞬間就打破了場中原本的平衡。
我更是注意到,老刀子左手上還提着他的那把自來得手槍!左手執槍右手提刀,僅他一人衝入敵陣,便足以對小鬼子造成巨大的傷害。
因爲老刀子的槍法,竟與他的刀法一般出衆!
在鬼子軍曹與高大鬼子這樣的高手被鐵匠與絡腮鬍糾纏住的時候,老刀子與戲子的突然衝入便如虎入羊羣一般,瞬間就奠定了我軍在這場戰鬥中的優勢。
我不禁有些汗顏,眼看這次的戰鬥馬上就要取得最終的勝利,而我卻除了剛纔殺死那名幾乎毫無反抗能力的鬼子司機外便再沒了什麼作爲。
原本,我還想着要在這場戰鬥中好好表現一番,好向畢連長證明我身上的本事呢……
現在瞧眼前的戰局,怕是也不會有小鬼子能得到機會,躲開老刀子等人構成的防線,有那投擲手榴彈扔到我身邊這些汽車旁邊的機會了罷。
我留在這裡,似乎也已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就在我一邊盯着眼前的戰況變化一邊在心裡胡思亂想着的時候,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絲莫名的警兆。
緊接着,便感覺有一陣惡風忽然從背後襲了過來!
我心裡一驚,連忙將腦袋一縮,身子順勢向一側躍去。等我偏過頭定睛看去,正瞧見一道寒光從眼前劃過。
刺刀!雪亮的刺刀!
還未等我緩過神,又是一道寒光奔着我的脖頸而來,竟像是不將我斬殺於此便誓不罷休一般。
我連忙又閃到一般,只是身形頗有幾分狼狽的意味。在這樣狼狽的閃動間,我手裡的自來得手槍顯然已失去了它身爲槍支應有的作用。
因爲在近身搏鬥的過程中,任何一個敵人也不會給你舉槍瞄準的機會。
這時的我自然也已明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若想憑着手裡的槍支保下自己的性命是有多麼的困難。
我沒有去想太多,在又一次閃躲的間隙裡拔出了自己那把剛剛收在腰間的刺刀!
當刺刀握入掌中的時候,我的心裡才終於重新有了底氣。這個時候的我不能再去害怕,也根本沒有時間去害怕。
我現在所要去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將手中的刺刀捅入身前敵人的胸膛裡去。只有這樣,我才能保下自己這條好不容易纔得以生還的性命。
因爲,我還不想死。
一切的念頭於電光火石間從腦海中閃過,而此時的我也早已收斂了自己所有的心緒。
此時此刻,我的眼中只有面前的敵人,一名身材瘦小的鬼子士兵。
或許這名鬼子一早便躲在車內沒有被我們發現,這纔會得了機會潛伏在我的身後,差點兒就在偷襲之下奪了我的性命去。
但是,如今的我畢竟依然活着。
這名鬼子士兵見一連幾刀都沒能將我斬殺,不由氣得哇哇直叫起來,嘴裡“混蛋”、“混蛋”的也不知罵了多少遍。
又是一擊不中,他的步槍被我手裡的刺刀頂了開來,險險擦着我的頭皮揚了上去。但是還未等我有時間喘息一陣,他手裡的槍托便已順勢向着我的下頜擊來!
如果我的刺刀是安在步槍上的話,憑着步槍的長度優勢或許趁着剛纔他手中刺刀上揚的機會,便能送這名小鬼子回他老家裡去。
只是我手裡的,卻畢竟只是一把短小的刺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