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五】
會議的內容,其實也就是將張自忠將軍叫我們準備突圍的話再轉述給我的這幾位營長。
叫他們儘快對戰士們做好動員,保證在軍令下達的第一時間,我們的隊伍便能隨時出發。
至於北平城……
當談起我們全體守軍自北平突圍以後,北平城將會迎來何種命運的沉重話題時,我們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北平將來的命運如何,已是誰都能預見的到的。
而眼睜睜的看着這座古城一步步淪入敵手,看着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民衆落入日寇的壓迫統治之下。
唯一能證明的,只有我們這些國家軍人的無能。
於此,我們又還有什麼好說呢?
只是轉戰突圍,卻又已是眼下時局中對我們來說的唯一選擇。
如果不想要北平城中的四千守軍投敵叛國做鬼子口中的那勞什子保安隊,又不想要弟兄們在這北平城裡做無謂的犧牲。
撤退突圍,已然成了必然的選擇。
更不用說在北平城中開戰,有極大的可能會在破壞城中傳承千年的文明同時,給城中百姓帶來更多不可估量的損傷。
我們,又如何能只爲了莫名去爭那一口氣,就將弟兄們的性命自此不管不顧?
與衆人分說清楚其間的厲害,在大家達成了共識以後,又拿出北平地圖就突圍的路線和有可能會發生的戰鬥做了幾次模擬。
儘量做到在與會的每個人心中,都對接下來的行動有了明確的認知。
今日與會的幾人,都是團裡各營的直接主官。
等到戰時,他們對我所派發命令的理解和執行程度,更將決定了我這個團所能在敵人面前展現而出的戰力,可是丁點馬虎不得。
這,也是我今日要開這樣一場會議的主要原因所在。
等到會議結束後,老刀子等人立即便從團部離開,要去視察各營戰士的情況,爲即將到來的戰鬥做最後的準備。
但在他們離開之前,我卻是特意的叫住了特務營的營長關志國。
其實算起來,本應是隨我團部一起行動的特務營,在先前的數次戰鬥中卻都是被我派出去獨立作戰,其所揹負的任務與團裡的常規步兵營並無多少分別。
與之相反,先前被我單獨帶出去執行任務的一營,在弟兄們眼裡倒是有了些團部特務營的味道。
等老刀子、陳東明等三人從團部離開後,我看着留下的關志國問道,“弟兄們的情況怎麼樣,被憋在營裡不許出去,有沒有鬧什麼情緒?”
聽到我的問話,關志國輕輕搖了搖頭,答道,“弟兄們都等着下一次開打呢!情緒,沒有。”
我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好,這一次突圍,我決定帶特務營和團部警衛連做尖刀,有沒有信心打一個漂亮仗?”
“團座放心!”關志國眼裡的異色一閃而過,準兒便現出幾分喜意,對着我滿口保證起來,“小鬼子布在外面的防線,用不了一個衝鋒,我的人就能把它輕鬆打下來
!”
“我就當你立下軍令狀了。”我對着關志國開了個玩笑話。
在見到他伸出手來尷尬的摸起自己鼻頭的時候,轉而笑道,“放心,做了尖刀營,還怕沒你的仗可打?”
關志國聞言也同樣笑了起來,心情卻是已然放鬆了許多。
“中島那老小子被我叫人綁回來了。”我伸手往營房一側被用作牢房的地方指了一指,對着關志國說道,“你待會過去瞧瞧,依我看,這個時候過去,恐怕能審出不少有用的消息來。”
“嘿!”關志國輕笑一聲,“就算中島這老小子什麼也不說,我也有法子叫他把一切都交代個清清楚楚。”
迎着我的目光,關志國解釋着說道,“在東北軍的時候,我可學過幾天審訊處的手段呢!”
“那敢情好啊。”我對着關志國笑了起來,便算是將審訊中島的任務交託給關志國來負責了。
關志國在九一八之前,曾在東北軍做過一段時間的軍官。
當時的他爲了和日本人打交道,也是學過一段時間日語的。
如今雖然加入了由西北軍整編而來的二十九軍,但他身上歷練出的這份本領,卻是沒有缺失上一分。
可以說,我這位特務營營長關志國,不僅是四個營長裡唯一會講日本話的,也是四個營長裡面除了老刀子以外,軍事經驗最爲豐富的一人。
至於他辦事的本事,自然就更要人放心了。
將中島的事情交給關志國來負責後,我便回了團部,與喬博榮繼續研究起部隊接下來的動向。
同時對由幾個營長彙報上來的,如今團裡戰士的具體情況,進行了一番細緻的分析與研究。
留給我們的時間,確實已然沒有了多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日頭也終於從天際墜落。等到我和喬博榮終於放下手裡的紅藍鉛筆,轉而往屋外瞧去的時候,瞧見的便是一片夜幕降臨後的黑暗。
吩咐老蒜頭趕緊給我們熱幾個饅頭拿來後,我便又叫上喬博榮一起,繼續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當中。
這一次,卻還沒等我們拿起筆來寫上幾劃,就有一名衛兵跑了過來尋我。
說是早上那個前來找過我的姑娘又一次過來了,手裡還抱着大包小包的的行李。
當衛兵說完這句話後,本來就顯得沉寂非常的團部,竟是變得更加寂靜起來。
少了鉛筆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也少了參謀們研討戰情的低聲細語。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瞧了過來,而喬博榮的眼裡,更是帶上了許多別樣的笑意。
“你這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兒,叫人姑娘找上門來了?”喬博榮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故意拉長了說話的聲音。
團部裡其他的參謀文員,甚至包括前來通報的衛兵,眼中竟也帶上了與喬博榮一般無二的笑容。
看得出來,他們的心裡都很好奇,好奇可能存在於他們團長大人身上的八卦事兒。
只是,正因爲是這樣的事情,被喬博榮一句話頂到的我,一時間竟是找不出什麼言語來解釋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