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更闌。
浪子三郎在圍牆外四周打轉,他已經潛入府中查探過崔如萍沒回家,不過他判斷崔如萍在發生了那事之後可能無臉回家,但親情所繫,她會偷偷回家探望,所以他在外面巡逡,希望能碰上崔如萍查明真相。
一騎快馬來到崔府大門之外,馬上滾鞍落馬,把僵繩搭在側邊的石樁上,然後上前叩動門環。
浪子三郎聞聲望去,隱在照壁邊一望,門燈照見的是一個健碩的半百老者,手裡持着-根粗大的旱菸筒,從這特殊的標誌,他立即認出這老者赫然是石家堡的武士總教習“滿天星”蔡雲,不由心中一動,蔡雲連夜拜訪崔府,定與二少夫人崔如萍的事有關。
大門打開,應門的是個中年漢子,上下打量了蔡雲-番。
“請問……”
“老夫石家堡蔡總教習,專程來拜見崔老爺子。”
“哦!蔡總教習,失敬!”中年漢子抱了抱拳:“但不知……”
“老夫奉二公子之命,有要事面稟崔老爺子。”
“請進稍待,容小的通報!”
“有勞!”
蔡雲跨進門檻,大門隨即關上。
浪子三郎摸摸頭,繞到側方越牆而入。
大廳裡。
崔老爺子光庭與蔡總教習分賓主落座。
雖然吉期未到,但大廳內外已佈署了部分極彩,洋溢着一股喜氣。
“久聞崔老英雄的大名,今日纔有幸拜見,尚請見恕深夜打攪唐突罪!”
蔡雲謙虛地欠了欠身。
“那裡話,蔡總教習光臨,難得之至。”
“老英雄-向健朗。”
“託福,還好!石堡主不幸中風理應前往探視,但接到親家母通知因爲情況特殊請老夫暫時不要去,也就只好虛懸此心了!”啜了口香茗又道:“小女如萍與姑爺說是定在幼女出閣的吉期之前趕回來,想來已在路上?”
“區區正爲此而來!”
“哦!他小倆口是有事不能來?這點老夫可諒解,石家堡風波迭起,姑爺已是一家之主,可能分身乏術。”
蔡雲很爲難地笑笑。
“二公子與二少夫人本來已到了清源,很不幸……”沉吟了片刻:“發生了一點意外,二少夫人還沒到家?”
“沒有,發生了什麼意外?”
“現有二公子親筆書信一封,請老英雄過目。”蔡雲從身上取出一個信封,雙手遞與崔光庭。
崔光庭接過拆開,邊看臉色邊變,最後老臉起了扭曲,“砰!”地一掌重重擊在茶風上,茶碗連磕飛起數尺高,砸碎,茶水噴了一地。
“這丫頭……會做出這等敗壞門風之事!”
“老英雄請息怒,也許……二少夫人另有解說。”
“這……還有什麼好解說,氣死我了,如果查明屬實,這小賤人只有死路-條。”崔光庭氣的老臉發黑。
“如果二公子不延後啓程跟少夫人-道,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不幸,偏偏……”
蔡雲-臉的尷尬。
“事實早已存在,遲早還是會揭穿這醜聞。”砰!又拍了下茶几:“崔家世代清白,現在全被這小賤人毀了,教我崔光庭今後還有何面目做人?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唉!”
說着離座而起。
蔡雲也跟着站起。
下人聞聲而至,遠遠偷窺了-眼又退了下去。
浪子三郎潛身在庭前的墨竹叢裡,心頭大爲激奮,聽香香說如萍是被“陰陽童子”強暴,而現在看這情形,卻似乎是如萍私會情人,到底事實真相是什幺Y石家輝的這封信是休書麼?
“區區告辭!”
“請上覆二公子,老夫自有裁奪!”
“是!”
“對於,信上說那不肖之徒是個年輕俊美的書生,沒提來路,可知道……對方是誰?”崔光庭咬牙問。
“尚未查出!”
“好!恕老夫……不能盡地主之宜。”
“豈敢,謝老英雄接見。”
“送客!”
崔光庭大吼了一聲,在這種情況之下,修養再好也無法保持風度-
個老者應聲而至,似是管家之流,把蔡雲送了出去。
崔光庭木立廳中。
浪子三郎正要離去,突然瞥見檐角方向-條人影翩翩而逝,心中-動,立即彈起身越屋追了出去。
月光下,他看是個女子,不必問也猜到了九分,-定是石家二少夫人崔如萍,她果然潛回家來暗探了。
出了城,眼前是座小橋。
那女人這在小橋頭的一株彎腰柳樹邊。
浪子三郎悄悄迫近,他聽到了啜泣之聲。
不錯,這女人正是崔如萍,她在傷心地飲泣,浪子三郎已到了她的身後八尺處地兀自未覺。
月光彷彿也跟着悽迷。
“二少夫人!”浪子三郎出聲。
“誰?”崔如萍陡吃-驚,拭淚回身。
“在下浪子三郎!”
“你……浪子三郎,我聽說過你,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嘻,只是管了閒事。”
崔如萍打量了浪子三郎幾眼。
“你管了什麼閒事?”
“管了你的閒事。”
“你什麼意思?”
“簡單地說,我是追人從太原追到清源.在李村岔路口碰到了你的丫環香香……”
“你碰到了香香?”崔如萍雙目大睜。
“不錯,香香已經告訴我客棧裡發生的事,我一多事便捲進了漩渦,現在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必須據實問答。
“你想問什麼?”
“那年輕書生是誰?”
崔如萍臉色大變,連連挫牙。
“我的事不要人管。”
“非管不可,我說過了已經卷進了是非的漩渦之中,想不管也不成,這關係着五六條人命?”
“五六條人命?”
“對,連香香在內。”
“啊!”崔如萍驚叫了一聲。
“那年輕書生究竟是誰?”浪子三郎再問一遍。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猛咬牙。
崔如萍搖頭。
浪子三郎深深想了想。
“二少夫人……”
“我現在已經不是二少夫人。”
“好,崔大小姐,能把經過的詳細情形告訴我麼?”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崔大小姐,因爲我也有話要告訴你。”
崔如萍把牙齒咬了又咬,終於,她把全部經過說了一遍。
浪子三郎眉頭連皺。
“這麼說,你只是中了算計,並沒有真的受污辱?”
“是的。”
“嗯!對方如此設計的目的何在?”
“你說你有話要告訴我!”
“唔!是必須告訴你。”
“那就說吧!”
“那年輕書生便是惡名昭彰的毒蜂‘陰陽童子’!”
“陰陽童子?”崔如萍粟叫了一聲:“你是怎麼知道的?”
“堡裡新進管事小朱臨死吐露的,他是被毒殺滅口.-外將死的人不會說假話,還有香香在遇害之前也當指出這事實‘陰陽童子’承認了……”
崔如萍轉身……
“且慢!”浪子三郎出聲止住。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崔如萍回過身。
“你現在作何打算?”
“去找那隻毒蜂。”
“不必了,他已經陳屍當場。”
“價錢……你已經殺了他?”崔如萍雙目暴睜。
“不錯!”
“爲什麼不讓我親手……”
“崔大小姐,我說句老實話,如果他不死而你想親自報仇恐怕不行,你絕不是他的對手,光是毒,你就應付不了;現在我建議你,回有去把實情告訴令尊他們,你的爲人他們知道,一定會相信你,萬-不成,我可以出面作證,你已經沒有理由在外面遊蕩,‘陰陽童子’只是一個秘密門戶中的三流角色,你落童很危險。”
崔如萍想了想。
“浪子三郎,我……非常感激。”
“嘻!自己人,不必客氣。”
浪子三郎這句“自己人”似乎離了譜,崔如萍是崔家千金,石家堡的二少夫人,怎麼會跟他成了自己人?他是信口胡說了,聽的人也就不以爲意。
“我可以叫你三郎麼?”
“當然可以.兩個字比較簡單,叫起來也省嘴。”笑笑又道:“你現在最好直接回家?把話說明,然後就待在家裡不要出門,外成狐狼成羣,防不勝防,至於石家堡那邊,我會找機會把事實真相向石二公子抖清楚。”
“不必!”崔如萍搖搖手,臉色如寒霜。
“爲什麼不必?”
“我跟石家輝已經恩斷情絕。”
“可是……這是誤會呀!”
“對,是誤會沒錯,但也是他的機會。”
“這話怎麼說?”浪子三郎摸頭,十分困惑的樣子。
“這是家務事,三郎,你就不必管了。”
“機會?家務事?……”
“我走了,再說一次謝謝!”崔如萍急奔而去。
浪子三郎望着崔如萍的背影喃喃自語道:“柔順的綿着居然也有譜剛強的時候,她說的話大有問題,我還是得管。”
說完,轉身上路。
又到茶棚子。
不知是什麼人出頭料理的後呈,現場已經清理得很乾淨,一箭之外的地方可以見一大堆隆起的新土,邊上又有一小墳,想來男的是六人共穴,香香是女的單獨埋,這處理善後的還算心地善良,沒把男女混葬。
一條人影緩緩移來。
浪子三郎到了茶棚之前,赫然是一個青巾包頭的中年婦人,看裝束是道地的鄉下女人,手裡挽着個竹籃子。
奇怪,鄉下女人入黑便不再出門何況這裡荒郊野道。
浪子三郎迎了上前,行動也很緩慢,怕赫了對方。
“哎!”中年婦人吃驚的踉蹌了-下。
“大娘,別驚慌,我是趕夜路歇腳的。”浪子三郎趕緊表明身份:“這麼晚了,大娘怎麼還出門……”
“我出來插香燒紙!”
“插香燒紙?”浪子三郎這才注意到竹籃裡的香:“大娘是上墳還是進廟?”
“上墳!”
“上夜墳?”
浪子三郎又才發覺到這村婦細皮白肉,長相相當不賴,尤其-雙眼睛居然神光充足,怎麼說也不像種田理地的鄉下婦人,加上當時的行爲透着詭異,心裡立即起了警覺。
“唉!”中年婦人嘆了口氣,目光一黯:“家翁就是開這茶棚子的,昨天這裡發生了無名兇殺,遇害的有六、七個,裡邊還有個女的,里正着人來收埋,可憐鄉下人窮,求個心安,生活上得老做惡夢。”
“哦,難得大娘好心。”浪子三郎並不完全相信。
中年婦人徑直向兩坯土走去。
浪子二郎仔細觀察婦人走路的姿態,壓根就是練過下的,可是又沒理由逼問人家,想了想,動身上路。
走了一程,心裡老是撇不下那股好奇之念,一個鄉下婦人半夜裡來上不相干的野墳,完全地不合情理,而死的又都不是尋常人,愈想愈覺不對,於是他岔入野地,繞個大彎折回埋人之處不遠的野林裡,一心要看個究竟。
新墳前香頭閃着火星,不見那婦人的影子。
浪子三郎大失所望。
他之所回頭只是爲了-念好奇,並無任何實質上的意義,村婦既然已經燒完紙離去,當然沒有追查的必要,他正準備離去一陣極其古怪的聲音突地傳入耳鼓,像病人的呻吟,又像午夜裡的夢囈,還夾着草叢的唏索聲,判斷不出到底是什麼聲音,反正很怪就是了。
他循聲掩去。
樹林裡草地上有-大團黑影在蠕動。
他運足目力望去,呼吸爲之-窒。
蠕動的黑影原來是兩個人面對面重疊擁抱,上面的在努力動作,下面的不斷呻吟,那聲音會使從全身發熱,燃起焚身的原始慾望的烈火。
正在進行的是什麼事,除了白癡誰都懂。
是-對露水鴛鴦在交頸和合,
浪子三郎在心裡暗叫-聲:“倒楣!”想不到會碰上男女野合。
再仔細看一看,幾乎要脫口也出聲來,怪事中的怪事,這一對野鴛鴦竟然是假鳳虛凰,兩個都是女的,而壓在上面的個.赫然是那個中年村婦,下面的是個年輕村姑,兩個雌的把這-場風月這戲演的有聲有色。
浪子三郎心癢癢,但又啼笑皆非。
兩個女的似已興盡,不動了。
浪子三郎搗蛋成性,撿起個小石子擲了過去。
中年婦人蹦了起來,大喝一聲:“什麼人?”忙着緊繫裙子。
年輕的村姑抓起裙子穿林而去。
看兩個女的狼狽相,浪子三郎直想笑。
“什麼人?”中年婦人又喝問-聲。
浪子三郎正要出聲迴應。
一條人影鬼魅般從側方出現。
浪子三郎的內心立起激奮,想不到現場還有第三者,而這第三者赫然是秘密門戶的特使一一蒙面人。
“特使!”中年婦人彎了彎腰。
浪子三郎的心絃立時繃緊,想不到這喬裝村婦的竟然也是秘密門戶中人,怪不得她會來插香燒紙,所謂茶棚子賣茶的老頭是她公公根本就是句鬼話。
“你怎麼老毛病不改?”蒙面人語氣森冷。
“沒辦法,總是……熬不住。”中年婦人回答。
所謂老毛病,指的當然是剛纔那碼事。
“如此會誤大事,你沒考慮到?”
“是,以後改過。”
“可有什麼情況?”
“有,浪子三郎陰魂不散,仍在這一帶逡巡:崔如萍在回交城途中,是否回家不得而知,已派人注意。”
“嗯!你只留意你的任務,別的不必管!”
“是!”中年婦人恭應了一聲。
蒙面人倏然而逝。
浪子三郎心念疾轉,是跟蹤蒙面人還是監視這村婦?
想了想,覺得應該監督這村婦比較合適,因爲對方提到任務也提崔如萍,如果秘密門戶把箭頭指向崔府,可能就會有難以想象的情況發生,這樣事自己既然插了手就該管到底,至於蒙面人,目前暫時不必打草驚蛇,多掌握特定對象比只盯一個人更有利,於是,他穩不住動。
中年婦人舉步離開。
浪子三郎尾隨。
又回到太原。
中年村婦不到交城而來太原大出浪子三郎意料之外,蒙面使者交代她注意自己的任務,別的不必管,她的任務到底是什麼?是否又與石家有關?
更不幸的是進入太原城之後因爲人多,只一疏神,村婦從視線中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浪子三郎覺得很窩囊,沒頭蒼蠅般在街上瞎撞了一通之後,出城回趙寡婦家,一進門便看到老小子-個人在喝酒。
“老小子,你的日子過得滿寫意的?”
“哼!”老小子白了浪子三郎-眼。
“別一見面就哼呀哈呀的,我特別回來跟你痛快地喝幾杯,這幾天憋死了。”說着,自去拿了副杯筷,斟上酒:“老小子,我敬你。”
兩人乾了杯。
“小子,這幾天你野到哪裡去了?”
“哦!出了趟遠門。”
“遠門……有多遠?”
“當然是百里之外,怎麼,你很想念我?”浪子三郎嘻皮笑臉地說。
“我老人家想揍你。”
“沒關係,別說只是想,真的動手也不要緊,我們是前世有怨,所以今生才湊在-起,很難得的。”
“什麼有怨?”
“啊!不,不,說錯了,不是有怨,是有緣。”
“少跟我老人家油嘴滑舌。”
“咦!怎不見大娘?”
“我就正爲這擔心。”
“擔心?爲什麼?”浪子三郎瞪起眼:
老小子擺出正經的樣子。
“她昨夜去赴-個約會,沒說去會什麼人,她不說我也不方便問,多年寡居,說不定碰上合適對象,也好打發後半輩子。”
“焉知不是去赴仇人之約?”
“不可能,她從沒與人結過怨,而且出門時十分高興,而且面帶喜色,我就是看到她那樣子,我就是看到她那樣子所以纔不方便追問。”
“到現在還沒回來?”
“廢話,要是回來了我還擔心個屁。”
“沒說到什麼地方?”
“沒有!”
浪子三郎深深想了想,道:“我先填填肚子再出去找找看,半天一夜沒回來,說不定……發生了什麼意外,目前在太原,常常出現莫明其妙的敵人,國灰我們招惹了不少是非,凡是跟我沾上邊的,都有可能遭遇麻煩。”
浪子三郎很正經地說,他直覺地感到趙寡婦定然已有了麻煩,首先想到的對象是那蒙面人所屬的秘密門戶,再其次便是“江湖第-人”江天尺。
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裡游魚可數。
浪子三郎坐在溪邊石頭上,呆呆地望着溪水,他不是中數水中的游魚,而是在想心事。
趙寡婦的突然失蹤對他而言是件相當嚴重的事,因爲趙寡婦對他有如至親,他非要打到人不可,但在毫無絲索的情況下,如何着手呢?
趙寡婦是老小子的師侄,身手並非泛泛,能制住她的當然也不是普通人物。
照老小子的說法,她昨夜是欣然赴約的,問題的癥結在於她是赴何人之約?是約會她的人本身是個陷阱還是赴約中途發生了意外?
溪水裡出現-個倒影,隱約可以看出是個黑衣蒙面的女人,悄悄站在他身後丈許的柳樹下。
他心裡一動,但故作不覺,仍注視着水面。
“浪子三郎!”黑衣蒙面婦開口了。
“誰呀?”浪子三郎漫不經心地問。
“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是誰!”
“別裝了,起來說話。”
浪子三郎懶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回身。
“啊!原來是娘子,我們很久沒見面了。”
“真是巧遇。”
“你不是專門找我的?”
“可說是也可說不是。”
“我是想找你,但並不知道你在這裡,是巧遇。”
“哦!我懂了,這麼說……多少還是有點事。”
浪子三郎心裡明白,這絕非巧遇,她是故意找了來的,說不定就與自己所想的問題有關,且跟她裝裝渾,看她怎麼說,這種女人必須要小心加小心。
“不錯,是有事。”
“什麼事?”
“我們先把話說清楚,你知道我的身份麼?”
“當然,我浪子三郎成名不是僥倖的,身爲‘天理人道流’的開創人沒幾套還成,由小可見大,耳目萬分靈光,你是小浪女的姐姐對不對?”
“對!”黑衣蒙面婦目芒閃了閃。
“如何?這可不是吹的!”浪子三郎得意地笑笑。
“你喜歡我妹妹麼?”
“當然,她答應要嫁給我,目前在考慮之中。”
“如你願意,馬上就可以通過考驗。”
“妙透了,你說!”浪子三郎喜之不勝地拍了下手掌。
“你可以表演一次英雄救美人,準能贏得芳心。”
“英雄救美人?”浪子三郎摸了摸後腦勺:“這麼說……小浪女遭遇了麻煩””
“-點不錯。”
浪子三郎-下子連轉幾個念頭。
小浪女遭遇了什麼麻煩?
她練就了“般若三式”難道還不能自保?
以黑衣蒙面婦之能還解決不了問題?
爲什麼要自己出頭?
“她遭遇了什麼麻煩?”
“陷身石家堡!”
浪子三郎心頭“咚!”地一震,小浪女居然陷身石家堡,這可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事,自己該插手麼?
“她是怎麼陷身的?”
“夜探石家堡失手被擒。”
“這……奇怪……”
“什麼奇怪?”
“石老堡主已經中風躺在牀上不能動,大公子石家慶意外死亡,二公子石家輝功力不比她強,怎會失手被擒?”
“石家堡高手不少,而且還有機關佈置,天下第一家可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你自認耳目靈光,難道不了解石家堡的狀況?”
頓了頓又道:“石家慶的遺孀月女可不是等閒人物,機智武功都超人-等,極得老堡主石中龍的歡心,還有二夫人玉鳳也不是普通女人,維護石家堡應該不成問題。”
浪子三郎沉默了片刻。
“我……能從龍潭虎穴中救人麼?”
“一定能!”
“可是我毫無把握。”
“憑你的神通和老小子的能耐,-定能辦得到。”
“這個……我必須多想想。”
“你可以考慮,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機會只有一次,除非你甘願讓她投入別的男人懷抱。”
目芒再閃。
“別的男人是誰?”
“很現成的一個,神鷹浪子十三。”
浪子三郎雙目大睜。
“這怎麼可以,要是被浪子十三拔了頭籌,我浪子三郎還能在江湖上混麼?不行,我非救她出來不可。”
“那你答應了?”黑衣蒙面婦語意迫切。
“答應了。”浪子三郎點頭。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也預祝你們倆喜事早偕。”
“難羅!”浪子三郎大搖其頭。
“什麼難?”
“前些時我找過算命先生,他說我是孤鸞星照命。”
“瞎子的話也能聽?”
“有時滿準的。”
“三郎,那是瞎人說瞎話,無稽之談,以後事實證明了你就知道我說的不錯,現在言歸正傳,我妹妹是被他們關在內宅角院的大書房裡,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打聽出來的,那裡是堡中禁地之一,你進去要多加小心。”
“我不點不明白……”
“什麼?”
“你爲什麼不自己設法救她?”
“我沒把握,怕救人不成反壞事。”
“好啦!我已經應承下來當然不會反悔,但話可說在頭裡,我只能盡辦,不打包票,事不成可別怪我”
“一定成,我對你有信心,話就這麼說定,入夜之後我會在墳場守候,那裡是你們平常約定見面的地方,我走了。”
嬌軀一晃,沒入柳林之中。
浪子三郎皺起眉頭喃喃自語:“我該救她麼?我這樣做對麼?小翠沒下落,趙大娘失了蹤這都是等着急辦的大事,偏偏又岔出了這一枝……”
話聲未落,-個聲音道:“三郎,你要當大英雄?”
浪子三郎呼吸一窒。
小翠的姐姐文蘭從側方樹後轉了出來。
小翠是獨生女,她以前親口說的,竟冒出個姐姐來?
她就是小翠本身,爲什麼不承認?
浪子三郎呆呆地望着小翠,頓時心亂如麻。
“大英雄爲何不說話?”小翠語帶調侃。
“你別折磨我了好麼?”
“新鮮事,誰折磨你來着?”
“小翠,你……”
“哈,真妙!爲什麼一定要叫我小翠?小翠是這長相麼?”披了披嘴又道:“小翠喜歡的是那負心浪子十三,你就省了吧,你愛的是小浪女對不對?浪子浪女本是同流,堪稱絕配,別三心兩意,見一個愛一個。”
她到底是不是小翠?浪子三郎痛苦地想。只有一個辦法,再跑一趟五臺山找“造化仙翁”,只消他一句話便真相大白,不必再猜謎,這麼一想,心裡便豁然了些。
“三郎,老小子是什麼來路?”小翠突然轉變話題。
“不知道。”
“徒弟會不知道師父的來路?”
“我們有約,彼此不問來路。”“妙人妙事。”
“我想告訴你件事。”
“什麼事?”
“趙大娘失蹤了!”
“什麼……趙大娘失蹤了!”小翠大驚。
“對,她昨晚去赴一個無名約會之後便沒再回家,我現在正在找她。”
“這……怎麼會?”小翠表現的很焦急的樣子:“我在遭“陰陽童子’毒傷之後,趙大娘對我悉心照料,這是筆大人情,我一定要還,還有我妹妹也蒙她照料……我會盡力查她的下落。”
“謝啦!”浪子三郎作了個揖。
“不必,我也有事要麻煩你。”
“什麼事請儘管吩咐。”
“你能辦得到?”
“豁出性命也要完成。”
小翠望着浪子三郎許久纔開口一一
“你替我找浪子十三!”
“找浪子十三?”
“不錯,躲着我並不能解決問題,小翠因爲他才下落不明,他公然還另結新歡,把小翠棄如敝屣,這筆帳我非找他算不可。”
小翠語帶激憤。
浪子三郎的臉孔突然收縮,半晌不出聲。
“怎麼,你不願意?”
“我……我願意。”
“好,就這麼說定,我等你的消息!”小翠挫了挫牙,加上一聲冷哼,彈身離去。
浪子三郎木在當場,臉上的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
文蘭究竟是不是小翠的化身?
這問題仍然盤旋在浪子三郎的腦海沒有消失。
雖然她矢口否認,但言詞與態度之間卻又一再露出破綻,人各有性,這是假不來的,就算是同胞手足,面貌相似的很多,個性脾氣一樣的不能說沒有,但少之又少,簡直是鳳毛麟角。
他定下決心,等解決了東方月華的問題便專程跑一趟五臺山,這謎底如果不揭開太痛苦了,會使人發狂。
石家堡大書房。
家主石家輝與月女在秘密交談。
這裡是禁地,沒任何人敢闖,老堡主未中風之前,即使是二夫人玉鳳,未得允准也不得隨便出入,現在變成了石家輝的專用密室。
“月女!”石家輝的雙眼放出異樣的光影:“這裡沒第三者,我不必再稱呼你大嫂,我等着有一天能叫你的名字等得太久了。”頓了頓才又接下去道:“如萍已不再是石家的人,我說我會有交代,而你答應可以等,現在塵埃落定,你怎麼說?”
他捉住她的纖纖玉手,眸子裡進出火焰。
“塵埃沒落定!”月女幽幽地說。
“月女,這……”
“家輝,崔家還沒正式表示接受你休妻。”
“如萍不守婦道,犯了七出之條還不夠?”
“她還有家長作主。”
“我派蔡總教習到交城崔家正式照會,她老子答應有處置之道……”
“對,是不錯,可是崔光庭還沒處置,如萍已經回家,崔老頭並沒正式向石家作了斷的交代,事情不算了。”
“月女……”
“我是新寡,而你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怕人言可畏?再說,二孃目前也不會允許我們有軌外之行。”
“那你的意思……”石家輝有些氣沮。
“我們必須等,等適當的時仙。”
“月女,我們……暗中結合,不會有人……”
“不,我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雖然我是個浪浪的孤女,談不上家世,當初我跟你大哥邂逅相認而至結合,一切都照規矩,而且是爹作的主,現在你大哥遭了不幸,我也明白你對我的心意,但要遁正道,不能給我笑柄!”
月女義正嚴詞。
石家輝一下子呆了,可望而不可及。
“浪子十三專程拜訪。”
聲音傳來,兩人大驚失色,雙雙起立搶到門邊。
浪子十三已站在書房門外。
“十三兄,你……”石家輝的口齒變的不清,這情況太出他意料之外了,外人直闖禁地琿是破天荒頭一次。
“十三公子,這裡不是會客之所!”月女很婉轉而含蓄地說。
“對不住,在下不想驚動別人!”浪子十三很風度地回答。
“十三公子是怎麼進來的?”
“舍正道而不由!”很技巧地回答,還加上個微笑。
石家輝相當尷尬,他受過浪子十三的人情,同時浪子十三又非等閒之輩,他不能發作,也不能無禮相待,但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他奇怪堡裡的戒備森嚴,浪子十三竟然如入無人之境,還直闖禁地。
“十三兄此來有指教麼?”石家輝力持鎮定。
“無事不登三寶殿,是有幾句要緊話面告兄臺。”
“如此請進!”
“在下失禮了!”
浪子十三從容而入,分賓主落座。
“對不住,此地不便召下人奉茶。”
石家輝笑着說,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那口難嚥的氣也硬吞了.他這份修養的的確是超乎常人。
“兄臺不必過謙!”
“十三兄請指教!”
浪子十三望了月女-眼,欲言又止。
“十三兄有任何話但說無妨!”石家輝立知其意。
“那在下就直言了!”浪子十三挑了挑眉:“-共有兩件事,全是受人之託,頭-件,是關於二少夫人……”
石家輝臉色變了變。
“關於賤內?”
“不錯,在下開門見山地說,二少夫人在清源客店所發生的意外,是有心人刻意設計的陰謀,目的不明,但事實上二少夫人仍是清白的,夫妻大倫,希望兄臺不要輕率處理,那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憾事。”
“十三公子怎知她是清白的?”月女插口問。
“當事人親口說的。”
“她親口告訴十三公子?”
“不,在下說的是受人這託傳話。”
“受何人之託?”
“對不起,在下歉難奉告。”
“可信麼?”
“可信,這託付在下之人-言九鼎,在下絕對相信,同時連帶遭害的小朱和香香臨死指出這是-項惡毒的陰謀,他倆被殺是爲了滅口,再就是主兇‘陰陽童子’也承認了這事實,應該毫無疑義。”
石家輝的臉色變了變。
“十三兄,這是家門不幸,小弟自有定見。”
“很好,現在說第二件,請名子臺放人。”
“放人……誰?”
“被囚在此的那位姑娘。”
石家輝與月女同時離座而起。
“小弟完全不懂兄臺的話?什麼姑娘被囚?”
“在下不打算做口舌之辯,請放人!”
“兄臺是……上門欺人麼?”石家輝的臉色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十三公子這麼做不嫌太過分麼?”月女也罩寒霜。
“在下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浪子十三仍端坐着。
“十三公子最好是三思而行。”
“在下早已想過了。”
“如果我說不呢?”
“大少夫人是承認囚人了?”
“浪子十三,石家堡並非可以輕侮的,基於過去的人情,我跟二公子已經相當容忍嶁了不傷和氣,請便!”
月女擡手作出送客之勢。
“在下非帶人走不可!”浪子十三緩緩起身,臉色已沉了下來。
“要動武麼?”
“無可避免時只好得罪。”
“浪子十三,你太目中無人了。”
月女前欺一個大步,眸迸殺光,看樣子她是真的要動手,架勢也已拉開。
“在下一身言出不改。”
空氣驟呈無比的緊張。
浪子十三不斷地心裡自問:“我是在做什麼?”
他心裡升起一股隱痛,在某一種立場來說,他不該答應黑衣蒙面婦這樁事,但換一個立場,他又非來不可,該與不該在心裡起了極大的衝擊,然而箭在弦上能不發麼?
“大嫂!”石家輝開口:“請冷靜!”
“家輝,已經被人欺到間上……”
“大嫂,我欠了十三公子的情……”
“你準備放人?”
“我石家輝一向恩怨分明,欠人必償,人欠必討。”說着,目光轉註浪子十三:“不客十三兄是基於什麼理由,既然開口要人,小弟就還這人情,放人!”
“在下領這份情!”浪子十三沉聲說。
“家輝!”月女眸光閃了閃:“人可是‘誅心人’前輩擒下的,你把她放了怎麼向他老人家交代?”
浪子十三心頭大震,想不到東方月華失手被擒是“誅心人”的所作,“誅心人”與石家堡是什麼關係?原先懷疑他是“鬼秀才”的傳人,這-說原先的判斷便錯誤了,既與石家有淵源,當然就不會以“偷天指”間接要石家慶的命……心念之中不期然地脫口道:“誅心人何許人物?”
“不知道,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石家輝回答。
浪子十三不再開口,他又想到“誅心人”曾經追問自己是否與東方月華同路,難道他知道東方姐妹是到石家堡索仇來的?
可是他爲什麼不去告訴石家輝,否則的話石家輝說什麼也不會放人。
情況似乎十分詭譎,無法理出頭緒。
“小弟這就去帶人!”石家輝腳步-動。
“我去!”月女搶着朝裡走。
極短暫的工夫,月女緊隨在東方月華身後雙雙步出。
東方月華眸光直照在浪子十三臉上。
兩朵名花,-內是吐蕊盛開,明豔動人;-內是含苞待放,麗光奪目,太美了,完全是造物者的傑作,令人-見便目眩神馳,橫生綺念。
“公子!”東方月華泫然有淚下之勢。
“沒事了,我們走!”浪子十三投了安慰的眼色。
“小弟帶路從後門走!”石家輝擡擡手,轉身。
“十三公子,這種事只能有一次。”月女憤然說。
“希望如此!”浪子十三很風度地笑笑。
在石家輝引領下,三人離開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