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歸想,可是人已經被拉進了鳳來樓,那就算了,進去喝碗茶也好,反正我是來找人的。嚴殊開門見山地就向鴇母問:“聽說你們鳳來樓有彈箏的行家?可否爲本官引見引見?”
“哎呀呀!大人您可找對地方了!我們這兒的姑娘啊,個個多才多藝!要說這個箏啊,就數初塵最爲拿手了!”老鴇滔滔不絕地爲嚴殊介紹着,便領他到樓上:“初塵!快出來!宰相大人來啦!”
左一個宰相,又一個宰相,喊得嚴殊渾身不痛快:“媽媽桑,你可不可以收斂一點,皇上是不準朝廷官員嫖妓的,你這樣喊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啊?那我可就不給錢了。”
老鴇抱歉地笑笑,嘴上又不依了:“大人,您是朝廷官員,哪能不給錢呢?再說了,皇上和您也是同道中人,皇上養後宮三千,我們鳳來樓不過三十位姑娘,比起後宮那可是小巫見大巫。”
“我不給錢不就不是嫖了?那皇上也不能說我什麼。再說了,”嚴殊忍不住冷嗤道:“你怎麼知道皇上有後宮三千?當今聖上,根本就連一個老婆都沒有,是難能可貴的真君子。”
“哎喲喲!瞧您這話說的!好像您去過後宮似的!”老鴇笑着,將初塵引見給他,吩咐要好好招待,便下樓去了。
雖然我沒去過後宮,可我就是知道。嚴殊目送老鴇離去,漫不經心地想着。眼前的女子,乍一看,果然是人如其名,出塵脫俗,她梳着高高的髮髻,雲鬢烏黑,首先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烘托出一點高貴。再看她的穿着,是白色打底,外面一襲亮麗的粉紅絲綢長袍,光澤柔和鮮嫩,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尤其是她同嚴殊致意的方式,與同行完全不同。那略帶矜持的微微一躬,讓嚴殊真懷疑自己是闖進哪家大戶小姐的閨房了,使得他對自己的嘴巴也有所收斂,沒有捉弄對方就直截了當:
“本官聽說小姐的古箏了得,今日特來討教,不知可否賞臉賜教?”
初塵不禁掩口胡盧,秋波含含的雙眼若即若離地浮游着,婉然道:“大人這樣說,可是折煞小女子了。待賤妾爲大人彈上一曲,還請大人指點。”
“好說好說,”嚴殊答應得很爽快,“不過本官這裡倒有一首好曲子,我將它哼出來,看姑娘你能不能彈得出來。
有人要考驗自己,初塵覺得這樣子的考法確實能辨出水準,便嫣然一笑,微微攤手:“大人請。”
看她成竹在胸的神氣,嚴殊覺得似乎已經可以確定是不枉此行了,就隨口哼了幾聲自己愛聽的音樂。初塵聽得仔細,不大一會兒就摸出了音律,將它活靈活現地彈奏出來,讓嚴殊不覺飄飄然起來。他半眯着眼睛支起肘子,沉浸到樂聲中,幾乎睡着。
檀香、古箏、美人……這一切都這麼完美,嚴殊微微晃動的腳丫子也停止了,進入夢鄉的他,在一片墨綠的地毯上,幾對男女翩翩起舞,從旋轉的腳步向上望,是自己的一羣朋友,他們有的吃水果,有的喝着香檳,有的跳着中四,還有的和他一樣,坐在沙發裡看着衆人。每當有空的夜晚,家裡總是聚集了一堆人,這樣紙醉金迷地打發過去。夜晚總是恍如一夢,這樣不真實……
初塵停下手中的動作,施施然挪到嚴殊跟前,看他真是睡着了,忍不住想笑。到花街柳巷來的男人,很少會像他,聽曲子聽得如此入迷,竟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她輕輕地喚了兩聲“大人”,也不知道是希望他醒,還是不忍心打擾他。
“什麼?初塵今天不能接客?老子有的是錢!你少羅嗦,快把她給我叫出來!”
一陣粗暴的吼聲將嚴殊從夢中驚醒,他甚至覺得自己吹出的鼻泡突然被打碎,腦袋一下子從手託上滑下來,整個人下意識地跳了起來。剛想開門出去看個究竟,門卻搶先被人踹開了——只見來人牛高馬大,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地衝裡頭喊道:“哪個敢搶老子的女人!”他身後跟着的鴇母還一個勁地喊着“初塵今天真的不能見客啊!”
看到眼前的情景,那莽漢更是惱羞成怒:“這就叫不能見客?”說罷,白了嚴殊一眼,冷嗤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燕大人。你身爲朝廷命官,來這種煙花之地,似乎不太合適吧?”
嚴殊回贈一抹淺笑:“張大人來此地,難道就比較妥當?”他在慶功宴上認識了這個人,之所以這樣囂張,據說是因爲他是太后的姐妹的丈夫,也算是皇親國戚。他在軍中是名中將,也都是因爲他和麒真沾上一點親戚的緣故,而事實上並不受麒真的重用。嚴殊覺得,要論囂張的資本,自己似乎比他更夠格。他便順勢說道:“皇上似乎沒有允許誰有這種特權吧?”
“燕大人你這是拿天子來壓我了?”
“張大人本來就是皇親國戚,我又怎麼敢拿聖上來壓你?”
“哼!燕宰相一向潔身自好,衆人皆知,想不到你會來這種地方,既然不是仰仗皇上,那還有什麼資格向我說教?”
潔身自好?嚴殊忍不住想吐:燕宰相也算潔身自好?不過是個悶騷男而已。和緋路那小子搞七搞八的,他要是潔身自好,那我還是聖男貞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