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王爺,一邊是宰相,子言恆是左右爲難。想去追九方吧,萬一宰相出事,他怎麼跟皇帝交代?可是不去吧,要是煙一時想不開……他心急如焚,向前走兩步,又往後退三步。終於還是追向九方煙:“煙!”
“說了多少遍了!走開!你沒長耳朵嗎!”九方煙吼得太用力,整個人猛然地一晃,子言恆不敢怠慢,急忙接住他。九方煙賭氣,用力推開他,自己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子言恆見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哪裡還肯放他自己走?一個箭步上前就拉住煙的手,九方煙又氣又急,拼命甩開他,可是甩掉這隻手,那隻手又拉了上來,他七得面紅耳赤,一巴掌扇在子言恆的臉上。
“煙,”子言恆平時就有些呆板的臉變得更嚴肅了,他一把將九方煙抱進懷裡:“不管你是爲了什麼,我求求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朝廷的事情有文武百官去管,你不要再插手干涉了,我不想再看到你這麼痛苦的樣子!”
受了皇帝哥哥的委屈,現在又被子言恆欺負,這個時候的九方煙哪裡肯屈服?他拼命掙扎,子言恆只好封住了他的穴道,將他一下扛到肩上,帶回王府。九方煙紅紅的眼眶裡的淚跡還未乾,他在心裡暗暗咒罵着:子言恆,你去死!
王府的管家見自己的主子被護衛扛了回來,失聲大叫:“子言護衛,我家王爺怎麼了?是誰把王爺弄成這樣?”
子言恆沒有理會,徑直把煙送進了臥室,放到牀上,輕輕爲他蓋上被子,軟下聲來勸說道:“煙,你早點休息吧。”說完便站起身,慢慢地走出去。九方煙的穴道此時還沒有解開,只能恨恨地瞪着雙眼看他離去。
燕起菡,你這個挨千刀的!你惑亂朝綱,欺騙皇兄,現在連師兄也向着你,接下來,你還想怎麼樣!正當他內心忿忿之際,忽然從上空散落一片銀屑,星星點點恍若小雪。這……這不是師兄在江湖時的現身方式嗎?可他纔剛走,怎麼會……未等他想明白,一個黑衣人已從天而降。王府雖然沒有皇宮那樣縝密,可也是不容小覷的地方,這個人竟然能夠在王府如入無人之境!九方煙心中一陣恐慌——這個人的武功,絕不在子言恆之下!即便他的武功差一點,但他的輕功絕對是一等一!
這時守在旁邊的幾個僕人也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呼喊着其他的人前來抓刺客,可才喚了一聲,已經被黑衣人一擊擊倒。九方煙也想喊,可是啞穴也被子言恆點住,發不出聲,明明還是個寒冷的季節,薄薄的汗水卻蓋了他一臉。黑衣人陰冷的笑聲若隱若現,九方煙只覺得身下一空,身形已經被扛到肩上,在他的身後,是一個黑色的麻袋,九方煙馬上明白自己將要被裝進去!手腳被緊緊地捆住,如果這一切有原因,那一定是燕起菡那個逆賊乾的好事!這是他在昏過去時唯一想到的。
這黑衣人扛着麻袋剛想出門,王府養的數十名家將或許是聽到了那一聲喊,將這個黑衣人團團圍住:“大膽狂徒!還不快將王爺放下!”
黑衣人冷笑一聲:“那要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把他要回去了。”說罷,從腰帶裡摸出一顆□□,猛地朝家將們擲去,一煙溜沒了影。
家將們大驚:“王爺被擄走了,快追!”可是人已經逃走,往哪追呢?十多個人只好分頭去找。還有人一路跑去皇宮,想向麒真稟報,好調些人手將九方煙趕快救回來。王府的守衛雖然不如皇宮,可普通刺客要想進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至少這些家將都能察覺到,可是這次,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這個擄走王爺的,究竟是怎麼混進來的?他又是何方神聖?
在黑暗的一角,一個黑影隱藏其中,望着家將們沒頭沒腦地尋找,冷哼一聲,一個魚躍翻進一座高牆。
黑衣人最後在宰相府內落了地,匍匐潛行。他聽見裡面亂成一鍋粥,料想宰相快不行了,便從胸前掏出一支吹管,摸到門口暗處,戳破窗紙,朝裡面吹了幾口氣,家丁、丫鬟們一個個都被迷倒下了。他便大搖大擺地來到宰相牀前,嚴殊此刻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被迷昏,他看見來人,猜也猜到他是靠什麼手段進來的,也許是因爲自己離門口比較遠,所以效果還沒到。他見自己快要死了竟還有人來催命,不禁笑笑:“朋友,我馬上就要死了,你不必髒了自己的手。”
那黑衣人卻一聲嗤笑,將面前的面紗往下一拉:“你以爲我是誰?主公知道你快支持不了,特意叫我給你送藥。”說着,只見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拔掉塞子,倒出一顆藥丸,伸手到嚴殊面前:“快服下吧。”很顯然,這個人也把嚴殊當成了燕起菡。
又是“主公”!他們口中的主公,到底是什麼人?嚴殊躺了大半天,全身都沒四兩力氣,他慢吞吞地伸手接過藥,嚴殊也沒考慮什麼,就一口吞了下去。入肚之後,忽然覺得神新氣爽,心口也沒有那種紊亂的感覺了——原來我不是被麒真嚇破了膽,而是另有原因。莫非燕起菡就是因爲被他們藥物控制,所以纔會通敵?
看他吃下藥丸,這黑衣人就轉身告辭:“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嚴殊叫住他,“再給我一粒。”
“做什麼?”
“我怕下次你來得不及時我就一命嗚呼了。”其實嚴殊是想要個樣品,好弄明白那藥丸是什麼成分,那樣自己就不會受什麼左右了。可是剛纔吃下去的藥,入肚即化,即便吐出來,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了。
黑衣人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說道:“不會的。我會及時送來。主公交代過,一次一顆,我不會多給你。而且我每次來,也只帶一顆,還是主公親自交給我的。不過你身上還有箭傷,就算吃了藥,也最好當心點身體,不然一樣會不舒服。”
“我有個問題一直不明白。”嚴殊忽然想,燕起菡究竟是怎麼死的?是中箭而死?還是因毒而死?
“什麼問題?”
“我的傷究竟是誰幹的?”
“這個問題,你去問麒真好了。”
他要我去問麒真是什麼意思?難道燕起菡的死,跟麒真有關?可是這個人守口如瓶得很,問他拿藥,他也不給,問他兇手,他也不說,總不能逼着他說吧?那樣我的用心豈不是太顯而易見了?嚴殊沒轍,見黑衣人要走,瞥見他的“隨身物品”,又問:“你肩上扛的是什麼?”
黑衣人笑笑,也不避諱就如實相告:“這小子屢次壞你好事,我把他帶回去,萬一你不成功,也好拿他當人質要挾麒真。憑他堂堂沐國王爺的身份,少說也能換十來座城池吧?”
“什麼?”嚴殊大吃一驚:“你把九方煙綁來了?”
黑衣人得意地承認道:“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本來我還想他武功不差,要抓他還要費些功夫,可是我在去皇宮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發現他和子言恆起了衝突,子言恆把他打傷了,這可便宜了我。我一直尾隨他們到王府,子言恆一走,我就把他帶了出來。”
嚴殊故意露出將信將疑地神色問:“你果真這麼厲害?子言恆也是個高手,怎麼會察覺不到有人跟蹤?”
黑衣人更要笑了:“那小子是個傻瓜,他打傷了九方煙,就慌得什麼似的,完全沒有精神再來注意到我的存在。”
“可是王府應該也不是好闖的地方,你一個人能出來?”
“和他們認真打下去自然招架不住,可是我的輕功比他們好,放了一個□□就脫身了。”
嚴殊不覺嗤笑:“你既然這麼厲害,主公爲什麼不派你去完成大事,卻要叫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來做?你去豈不是更乾淨利索?”
黑衣人也不謙虛,有些傲慢地說道:“一年前我也這麼想。一年前,麒真剛剛登基,主公派我去刺殺他。我以爲他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要殺他很容易。憑我的武功,縱使皇宮戒備如何森嚴,我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去。可是我沒想到,麒真的龍行天下這麼厲害,害我到現在,傷勢都還沒痊癒。倘若他使出蒼龍傲嘯,恐怕我連命都沒了。”他說到這裡,神色變得有些黯然了:“所以主公決定從長計議。”
原來是個說大話的主。嚴殊狡黠的眸子閃過一絲光澤:“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該把九方煙帶走了。”
“爲什麼?他幾次三番阻止你接近麒真,我這是爲了你好。”
“如果你真是爲了我好,就把他放下,然後離開。他在這裡還可以混淆視聽,讓麒真不知道該相信我還是該相信他,一旦你把他帶走,我豈不是成爲衆矢之的了?”
“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找了一隻替罪羊。他們一看到地上的銀屑,一定會以爲是子言恆圖謀不軌擄走了九方煙,就不會懷疑到你身上了。”
嚴殊的下眼皮抽了一下——好一招嫁禍於人!不過未免太草率了。子言恆?他現在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