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若璃問的這個問題似乎已經不需要計緣解答了,青藤劍的自主反應足以說明這點。
計緣看看這位江神娘娘,還是禮貌性回了一句。
“確實算是仙劍。”
計緣倒也不奇怪龍女由此一問,妖族極少注重外物,況且仙器之靈孕育太難,有靈性和成靈更是兩個概念,在真正有道真修身邊時時有機會接觸“道”理都極爲困難,何況其他,即便是龍女也沒正兒八經的見過幾回真正的仙器。
“計叔叔和我爹是怎麼認識的?難得他毫不避諱的硬要請你來這,這麼多水族精妖,以叔叔修仙之人的身份,怕是有些不適吧?”
龍女不比一般妖族,作爲通天江正神,到底是有香火神位在的,可能也是這個原因才安排她坐於計緣旁桌。
計緣聽龍女這話,也看看廳內又有若無留意自己的視線,深以爲然的點頭道:
“確實有些不適,但並非厭惡,而是壓力啊,我這一來,自覺就分去了你爹這壽星公近半的注目禮,吃飯一堆人盯着你,能不彆扭嘛?”
注目禮這詞蠻新穎的,但不難理解,“計叔叔”這大實話說得風趣,龍女一想確實是這情況,也是覺得有些好笑。
“至於認識,也就雨中巧遇閒聊了幾句,分食了幾粒棗子而已。”
“就這麼簡單?”
龍女詫異的望向計緣,後者也是笑了笑。
“就這麼簡單!”
說完計緣就專心對付佳餚了,在水中吃菜還是計緣兩輩子以來頭一遭,筷子才碰到一粒飄向的肉丸,頓時有氣泡裹在上頭。
夾起來送到口中時,氣泡則脫離順着水流升起,看起來好似計緣在水中吐泡,肉丸本身咀嚼起來只覺熱力騰騰綿軟入味,加上場景加分,算是又好吃又好玩。
再倒一杯壺中酒則差不多也是如此,細品之下雖有一絲絲靈氣蘊含其內,但計緣還是覺得純以酒的本質味道上來論,不如千日春好喝,當然肯定比尋常酒要強。
宮殿內奏樂則都是水鍾奏鳴,“叮~咚~叮~咚……”的悠揚樂曲配合場中間歌舞翩翩,妖姬的舞蹈極具藝術觀賞性,那種舞動的美感極富韻律。
其中幾段舞曲,帶給計緣相當程度的震撼,猶如上輩子原本對古典舞不感興趣的自己,首次在網上看到《玉人舞》之時,那會計緣第一次認識到古典舞能驚豔到這種程度。
也正是這種力、柔、美等因素結合,舞姿每一下都踩在點上的舞曲,讓宴會不至於無聊,在欣賞之餘,前後左右也是各有水族交杯換盞相互攀談。
也有人壯着膽子舉杯前來主坐單獨向老龍敬酒祝賀,老龍來者不拒,誰敬酒都喝,誰拍龍屁都笑。
而龍女則在一旁小聲向計緣介紹每一位前去敬酒之人,有大貞境內各水澤湖神河伯,也有他國境內水澤精妖。
期間還有各種大魚遊動着穿梭在舞姬周圍,運送一道道新菜或者空盤。
龍子應豐則代替自己父親下場去向各路水族敬酒調節氣氛,走到天水湖蛟龍那桌邊上時,已經有四五個水族化形精妖聚集在那邊喝邊聊,見到應豐則趕緊招呼其過來。
“應豐殿下來的正好,來來來,快快過來!”
化爲一箇中年美髯男子的天水湖蛟龍拉着應豐坐下,幾名妖族就着兩張拼起來的桌子圍成半圈。
“殿下,龍君那裡我們不敢問,您趕緊和我們說說,那位坐在江神娘娘身邊的人是誰?”
應豐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遠處自古喝酒夾菜的計緣,彷彿同殿內鶯歌燕舞格格不入,也就偶爾自家妹妹同他說話纔回一句。
應豐再看看自己父親,正盯着中央舞姬曼舞點頭欣賞,然後纔回頭和這幾位關係相熟一些的友人說道:
“此人名叫計緣,不清楚是在何方修行,算是我父親近年來新結識的至交,只是行蹤極其飄忽,家父爲了尋他赴宴,整整找了三年!”
一種精妖面面相覷,有些不可置信。
“龍君親自找他三年才找到的?”
天水湖蛟龍名爲高覺,看看計緣那邊又問了一句。
“殿下可知此人修爲如何道行深淺?”
應豐看了看身邊這六七張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爹讓我和小妹叫他‘計叔叔’,你們說呢?”
這下在坐幾個真說不出話來了,再一瞧那邊的計緣,雖然依然感覺完全像個凡俗先生,可越看越覺得深不可測。
應豐估計今天喝得也有些多,有朝着幾人悄悄招手示意附耳過來。
“你們啊,集中注意力保持靈臺清明,然後仔細瞧那人的背後!”
聽到龍子如此提醒,幾位水族精妖也就沉下心來再次細心注視計緣身後方向,細瞧之下,有一個若隱若現的輪廓懸浮,多看幾息則顯現出一把青色連鞘長劍。
尤爲奇特的是長劍劍柄如同青藤纏繞,蒼翠欲滴。
關鍵此劍同計緣本身沒有任何法力和靈氣上的聯繫,卻還時不時會自行轉一轉動一動,好似也在觀察這千奇百怪的壽宴。
“這是…仙劍?”
應豐點了點頭道:
“幾乎毫無劍意泄露又自行靈隱,開宴入席前夕,父親私下說過一句,此劍一旦出鞘必威勢驚天。”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名唯一不是妖族的賓客是什麼道行,似乎已經不再需要過多解釋了。
而且能和龍君相交莫逆,並請來赴宴,定然也是不歧視妖族的有道真修,這就讓在座其中幾名妖族動起了別的念頭。
看其中幾人眼神閃爍,龍子應豐像是瞭解他們在想些什麼。
“呵呵呵…幾位莫不是想求一求那‘仙人指路’?”
所謂“仙人指路”,乃是指妖鬼人神等修行之類,遇上真正意義上的道妙真仙之時,能“問道”一番,並得到指點的代稱,若能成則對今後修行大多會受益匪淺。
實際上越是此類高人,就往往越屬於“好說話”的範疇,心情好的話指點一句也不是不可能,最大問題是遇不上。
化形不是妖物終點,確切的說只是一個開端,算是有了一個更好的修行基礎,卻不代表之後是坦途。
所以哪怕道行高的妖類,有機會且若沒衝突的情況寫,也是希望問一問道的,只不過妖類道行深淺不同,眼中的“仙人”自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未化形精怪眼中的“仙人”,對於一些大妖則可能屁都不是。
應豐見幾位都不說話,也是略帶嚴肅之意的說道。
“勸諸位先消了這個念頭,以後你們有緣法遇上那是你們的事,現在畢竟是我爹壽宴,卻並不合適呢……”
“呵呵,殿下說得是!”“對對,應豐殿下說得是!”
“我等怎會如此唐突哈哈哈……”“喝酒喝酒!”
“看舞看舞,這舞姬還是美豔啊!”
……
壽宴過去這麼久,計緣也早已放鬆下來,總算是沒哪個不開眼的突然跳出問“這人族有什麼資格坐那”之類的話,真龍威勢可不是開玩笑的。
只是這麼久卻沒見到龍母,讓計緣略有好奇,但這種事人家不說他也不會問。
計緣的注意力除了欣賞歌舞和吃東西,有大半其實落在主殿角落的一個人身上,其人神色孤僻的坐在那,只是自己飲酒,既不吃菜也不和旁人攀談,就算有人與他說話也不見他有多大反應,頂多應付一句。
看他不是因爲他獨特,而是計緣認得這人,他便是春沐江江神白齊。
這老蛟道行在主殿中絕對是除了真龍之外數一數二的了,兩次化龍失敗的抑鬱之情在真龍壽宴上估計尤爲明顯,直接就自閉了。
結合《外道傳》的內容和之前春惠府中遇上的那一幕,計緣對着老蛟也是有自己的評價的。
身旁龍女今天的任務就是照看着點計緣,自然是十分留意這位“計叔叔”,順着計緣的眼神就搜到了那白蛟之座。
“計先生認識那春沐江江神?”
龍女這麼問了句,計緣想了想也春沐江也算大江,有塑像的江神廟也不少,說認識好像也沒啥問題,也就毫無負擔的點了點頭。
“化龍艱險,此白蛟就是我等蛟龍之屬的前車之鑑,真要到了如他這般田地,我肯定比死了還難受……”
龍女這是有感而發,隨着道行加深,甚至有種恐懼化龍的感覺。
計緣法眼睜大,能看到龍女氣機的變化,這心境可不太對,到底是友人之女,鼓勵一句還是要的。
“呵呵,皆知化龍艱險,皆貪真龍自在,世間事兩難全,凡塵如此修仙亦如是,若無激流勇進破釜沉舟之心,談什麼貪戀真龍之軀…”
計緣說話間看向白蛟。
“這白蛟心氣是盛的,只是用錯了方法,在計某看來,便是現在也並非無藥可治,江神娘娘若是連挑戰之心也無,又怎配做真龍之女?”
龍女應若璃略帶詫異的望向計緣,不是因爲他這番話的大道理多震撼,而是因爲這“計叔叔”似乎認爲那老白蛟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