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緣和老龍一走,花園內原本殘餘的暖意也迅速下降,冷熱氣流對衝之下,短暫形成一種白霧籠罩過來的奇特景象。
看着周圍白霧瀰漫,皇帝一時間都有些激動起來,邊上的賓客和僕從也全都屏住呼吸,皆以爲真有神人應聖上之召要顯現真身了。
這會所有人中也就尹兆先心態平常,知曉所謂“神人”是不會出現了的。
果然,那白霧來的快去得也快,片刻就全部散去了,一些霧氣在綠葉紅花上凝結露珠,又迅速被寒冷的天氣所凍結。
在這中庭花園中等了許久,待到手腳冰涼,元德帝像是終於承認不會有神人現身,才嘆了口氣。
“回去吧,寡人也乏了,回宮去了!”
強烈興奮過後的失望,使得皇帝有些疲憊。
“兒臣恭送父皇!”
晉王趕忙表態相送。
皇帝要走,一羣人哪敢自己回宴廳,紛紛跟在身後,晉王府外頭早有宮廷宦官和侍衛將帝王車輦準備好,裡頭也已經擺放好暖爐熱茶。
王府外,太監放好踏凳,讓皇帝皇后和貴妃踩着跨上車輦。
元德帝上車後透過車窗厚厚的皮簾,看了看站在晉王府外的一堆人。
“都回去吧。”
“恭送聖上回宮!”“送聖上!”
一羣人齊聲送別又衝着已經行進的車輦行禮,直到車輪聲遠去之後纔敢直起身子。
“呼……”
晉王長出一口氣,其他人也是一下子感覺輕鬆不少。
“走吧,我們先回宴廳暖暖身子,在外頭站這麼久可凍壞了!”
“殿下言之有理。”“走走走,手腳都凍僵了!”
一羣人急匆匆回宴廳,入內又是溫暖如春,對之前的祥瑞也是帶着興奮攀談,便是晉王也不能免俗,比起皇帝想見神人,他對祥瑞出現在自己王府這件事本身更加在意。
李目書對尹兆先則更加客氣了一分,方纔尹兆先的喃喃聲引起他的注意後,發現所有人中居然就是這個尹解元鎮定自若毫無所動。
一人氣度如斯,又有經世之才,兼之下午談文論學的交流發現其爲人處世也進退有度,那麼尹兆先將來前途如何,李目書已經隱約可測。
。。。
京畿府城中,鞭炮聲依然時有傳出,計緣和老龍走在街道上,能看到人氣滾滾上竄,在京畿府上空甚至形成泛紅氣雲,道行到了能法眼觀氣的人都難免會被這浩大聲勢所震撼,這種時刻怕是等閒一些陰邪之物都不敢出來。
“計先生,這人間王公的家宴也蹭了,尹兆先那書生也分潤了點好處,這下要做什麼,若無事就去通天江水府了吧?”
這老龍,大冬天老讓人往水裡鑽也是讓計緣有些無奈,搞不好也有惡趣味的想要下棋虐自己,但話裡話外其實還是對自己想幹什麼更感興趣。
不過計緣其實也沒啥明確的目的性,至少出了晉王府之後就是如此了。
“應老先生今晚就別惦記你那水府了,就當陪計某閒逛了。”
兩人腳步速度自然非比尋常,說話間已經過了之前的文曲街,又穿過正中東西大道,沿途路過了租住了最多趕考書生的貢士巷,也走過計緣常去的棋館和大片百姓人家。
氣息收集之下也終於將老白蛟和土地公的那枚棋子染成白色,至於左家那枚和獨臂刀客杜衡的則暫且不動。
到了天明時刻,老龍自認算是看出計緣這一夜在幹什麼了,分明就是在一年一度的某個重要關口修行,修的哪門子妙法他也是好奇得心癢,卻又不方便問。
就這麼轉了一圈,到了早上又轉回貢士巷,正巧尹兆先被晉王府的馬車送回來,報官無果的史玉生則大大鬆了口氣。
貢士巷口上,看到這一幕,老龍若有所思的望向身旁計緣。
“計先生對尹兆先這書生寄予的厚望有些不一般吶!”
計緣看看老龍,這不明擺着的嘛,也隨口答一句。
“關心友人是其一,尹夫子將來所行之事關係到大貞人道大勢,則是其二。”
然後計緣心中還有一句:‘甚至能影響到天地大勢,則是其三。’
“浩然正氣確實難得,尹兆先當有賢臣之資,其人本身才學出衆,此番在京城又有了靠山,於情於理都不該落榜了。”
老龍掃了那邊一眼,看得自然是有些睏乏的尹兆先,史玉生則完全不入眼,然後突然轉頭問了句。
“春闈之後,計先生不會又消失吧?”
“應老先生就放過我吧,江神娘娘那次也不過是僥倖,若計某一個控制不好讓其心念崩塌,當時就該被你追殺出水府了,龍子殿下那我是真沒轍的!”
計緣終於將忍了一夜的話吐槽出來,老龍像是被戳破心事,難得也有尷尬的時候。
“呃,呵呵呵呵……計先生說笑了……”
計緣到底是不敢讓老龍太難堪,連忙扯開話題。
“確實瞞不過應老先生,等京城事過去,計某想要找個清靜地方好好修行一陣子,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可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老龍饒有興趣的問了一句,就見計緣頗有些無奈道。
“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是當初遊歷之時遇上一個凡塵道人,非要給我算命,結果一卦下去把自己命折了半條,計某向來是個窮光蛋,除了勉強維繫住他半條命,沒什麼拿的出手的靈丹妙藥,這不有了龍涎香,可以幫他補足一下元氣。”
老龍也是瞪大了眼睛。
連計緣都只能勉強維繫那道人呃生命,那逆天反噬得嚴重成什麼樣子了。
經歷了最近一些事後,計緣的本事已經得到老龍的肯定,算得上一個能人了。
“不對啊,那道人怎麼可能算得到你的事?”
老龍找計緣的時候可是一點都算不到計大先生在哪的,這道人爲什麼可以把自己算得差點丟命?
計緣略顯尷尬的“呵呵”笑笑,也不再多說,老龍摸不着頭腦,以爲計緣不方便說也就不再多問。
“反正到時候若計某定下修行之所,必會告知應老先生的,省得你找不着我!”
“那樣便好!”
老龍笑了,對他來說一個脾性對胃口本事也大的友人是多難得,主要是能看得上眼的太少了。
此時此刻,五六千里外的幷州,某個在城隍廟外剛剛支起姻緣解籤攤位的道人突然鼻子發癢,使勁揉了幾下都不管用。
“啊啊啊啊秋~~~啊秋~~~啊秋~~~”
一連打了三個噴嚏,凍紅的鼻子都噴出了兩條晶瑩鼻涕。
“怪事,除了齊文還能有人想我?”
青松道人一邊醒着鼻涕甩着手,一邊喃喃自語。
“哎呀,真噁心!”“離他遠點!”
“哎呀他甩這邊來了!”
邊上趕着爭初一頭香或者上早香的香客都紛紛繞着攤位走,只有邊上小道士急着找手帕。
。。。
半日後,通天江水府,有龍形潛遁而來,在大殿外化爲一名老者,正是真龍應宏。
龍子應豐趕忙迎出來。
“爹,就您一個人?計叔叔呢?”
看着兒子東張西望的樣子,老龍冷哼一聲。
“別看了,沒來!”
“啊!?您的面子計叔叔也不給?這…”
老龍搖了搖頭,直接往宮殿裡走,自己這兒子,原本瞭解到妹妹得了好處倒還好,可後來又聽聞了自己的猜測,瞭解到那春沐江白蛟似乎也有機遇,就有些耐不住了。
“哼,有事沒事唸叨你‘計叔叔’,你那點心思,計緣會覺不出來?省省吧!”
沒好氣的留下這麼一句話,老龍也不再理會自己兒子,回自己在後方水宮中的沙潭打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