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大梁寺內外一衆香客的陸續離開,整個大梁寺的喧囂也在一起褪去,讓大梁寺很罕見的在黃昏之前就已經提前安靜了下來。
如今寺院中安靜到鳥鳴可聞,這也讓大梁寺衆僧鬆口氣之餘,更感受到了那種特一份寧靜,那些有悟性有佛心的僧人,不論在寺院哪個角落,都能聽到一陣陣隱隱約約的道音。
“咯吱吱吱吱……砰。”
大梁寺正門的厚重木門隨着兩個壯士和尚的推動,在一陣陣咯吱聲中,最終輕輕關在一起,裡面兩個和尚又擡起門槓將門鎖死。
外面則已經掛起了一塊大大的沉香木牌,上頭寫着“本寺即日起謝絕禮佛參禪”。
沒給時間,沒給理由,但邊上還掛了一塊施了法的佛令金牌,正是廷樑國先帝御賜的那一塊。
像是就等着大梁寺閉寺,在整個寺院前後門全都封閉之後沒多久,大梁寺後院那個大樹底下,論道之音和異像從此而始,一陣陣霧化的朦朧光景延展過這一處院落的範圍,甚至沒過內院,籠罩了大梁寺大約二分之一的面積。
在這片範圍,越是接近論道的中心位置,感受到了道音和異像越多,對人的考驗也越大。
此時此刻,在大梁寺衆僧中,只有慧同和尚一人能夠勉強站在樹下不遠處,其他大梁寺高僧包括之前的老方丈在內,早已支撐不住,或自己出去,或者被封閉耳竅進來的和尚擡出去。
而在外圍,一個個僧人或者自己取了蒲團,或者乾脆就席地而坐,紛紛在合適的距離上參禪靜坐,並且隨着時間推移慢慢往外移動。
不過外面的香客雖然幾乎人人都配合,但每天這麼多人來大梁寺,自然也會有些許叛逆一些好奇心又重的,若是還自認有那麼幾分本事,就容易膽大行事,或者將這一份好奇寄託給別人來滿足自己。
一個多時辰之後,日頭西斜,大梁寺周圍籠罩在一片黃昏的金色之中,廟前的陰影被拉得老長,視線也顯得昏黃起來。
在這種時刻,有幾個身手輕盈的男子從遠方悄悄接近了寺院外早已空無一人的集市,這裡雖然已經沒有攤主和逛市之人,但還是有很多棚子和攤位在的。
幾人悄悄接近之後就趕緊在在外圍找了個棚子,蹲下身子以棚子和裡面的桌凳作爲掩護躲了起來。
從這位置遠遠看大梁寺,好似建築羣整體的前方偏暗且佈滿陰影,但後方有夕陽餘暉照耀,顯得好似上方金光萬丈,十分有佛意。
一個穿着灰色衣衫的男子探頭張望片刻,詢問身邊的人。
“哎兄長,你說大梁寺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要清楚,還來這幹嘛?”
說話的是穿着深褐衣服的男子,面色消瘦還留着一撮小鬍子。
邊上還有一人穿着藍色勁裝,也插口說了一句。
“剛纔大梁寺原本一切正常,突然間就有大批和尚出來說要請香客離去,更是動用了當年被賜下之後就從未動過的國寺佛令,顯得極爲倉促。”
小鬍子男子思索了一下,突然面色一變。
“譚兄,會不會是長公主在裡頭出了事?”
不過藍色勁裝的男子馬上搖頭。
“不會不會,之前我就問過六爺,六爺說長公主今天去找過慧同大師了,但對方依然在會客,所以早已回到同秋府別院,寺院內的事情應該和長公主無關。”
“嗯,先等天黑一些進去看看吧!”
三人短暫沉默下來,看着日落的餘暉漸漸淡去,夜色也越來越濃。
“兄長,還有譚大哥,我聽說大梁寺是真的有高僧的,那種能降妖除鬼的高僧,還有那慧同大師,據說都五十多了,看起來還和一個弱冠之年的俊秀小生一樣,我們這進去沒問題吧?”
“哈哈,湯小兄弟說得對,但也不必過分擔心,六爺早說過了,高僧降妖除鬼靠的是佛法,這佛法對我等氣血旺盛的大活人效果是不大的,還是武功頂用,以我們三人的輕功身法,足以在和尚們反應過來之前就離去。”
“嗯嗯,我別的信心沒有,對自己的輕功還是很自信的。”
終於,夜色徹底降臨,不過對於三人而言,今夜算是天公不作美,因爲天上羣星璀璨,居然比往日還要耀眼不少。
在星光照耀下,竟然感覺周圍比黃昏之末還要清晰些,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指望今晚起雲是不可能了。
“我們走,記得腳步要輕!”
“嗯!”
三人從藏身之處出來,踮着腳幾個小縱躍之下,已經到達了大梁寺院牆外圍,不過他們並未在正門處,而是在一旁的牆角。
遠遠看了一眼大梁寺掛出的沉香木牌,一旁的御賜金牌在星光下也還算明顯,一點金色在木牌旁點綴。
“大梁寺的和尚真不怕御賜金牌被偷?”
“你管他呢!”
低聲嘀咕兩句,幾人貼着牆根繞到寺院一側,靜心凝神沒聽到裡頭有任何聲響,於是相互點頭之後,在同一刻翻越牆頭。
就像是三隻輕盈的燕子,越過牆頭之後腳尖着地,輕身功法加上身體動作,愣幾乎沒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此處位置是怒目明王殿外的小廣場,三人放眼望去是空空蕩蕩一片,除了殿中的長明燈亮着,其他僧舍僧堂位置毫無光亮。
今夜的大梁寺安靜的過分,既無念經聲也無鐘鳴響。
但三人藝高人膽大,並無什麼懼怕感,再說了這裡可是大梁寺,不會有什麼魑魅魍魎的邪異在的。
大梁寺人流太多,爲了分流,寺院各處都有院牆,這樣可以避免一種全都擠在一起的感覺,雖然更容易迷路,但平常一直有僧人在各處候着,隨時會幫人指路解難。
只是現在對於三人來說,肯定沒僧人來指路的,一連走過好幾處院落,都沒見到一個和尚。
“奇怪,大梁寺的和尚哪去了?”
那年輕一些的湯姓男子剛要跨出一個拱門,就被自己的兄長拉住了,隨後指了指前頭的角落。
三人都小心望向那邊,見到有十幾個和尚墊着蒲團,挨着那邊的牆坐成一排,有的保持靜禪姿態,有的則靠着牆好似睡着了。
“怎麼說?”
“不驚動他們,我們繞着換個方向。”
三人改道,想要繼續深入,結果繞過一處之後,那邊依然有和尚坐着參禪,一連換了好幾處方向,有時一兩個多時十幾個,都有和尚在外圍坐着,且大多靠着牆。
許久之後,三人停在了靠西的一處院牆前,面前有兩個和尚倒在地上。
“他們好像圍了個圈,但沒見到幾個老和尚,圍着的裡頭一定有古怪!”
“不錯,就從這進去!”
簡短的交流後腳下不停,三人如同三隻輕燕,一些飛掠過和尚昏迷的院牆後,還依然躍入其後的院中四五丈之遠。
看看周圍並無異常,三人就繼續朝前走去,只是走着走着,最年輕的那一位開始頻頻甩頭。
“你怎麼?”
“兄長,總是有好像詩歌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長長短短,聽得雲裡霧裡。”
“哪有什麼詩歌,別瞎說了,收神!”
又走一陣,這次那個小鬍子的湯姓男子也看到了異常,正路過一座小水池,卻發現池中蓮花正生長着竄出水面,隨後馬上盛開出一朵朵金蓮,更是能聞到一股幽香。
“金蓮?”
男子驚呼一聲,仗着輕功飛躍過去,想在荷葉上一點後折斷一朵金蓮……
“噗通……”
水花濺起水池動盪,池中哪有什麼荷葉蓮花,哪有什麼金蓮盛開。
“噓……湯兄你幹什麼?”
“金蓮,有金蓮盛開!”
“哪有什麼金蓮,你魔怔了?快把你兄長拉出來!”
兩人一起將小鬍子男子拉出這個不大的水池,拍臉將其拍醒,隨後繼續朝前,一路上又見到了幾個昏迷的和尚,但他們即便昏過去了,卻依然表情恬靜面露微笑。
到了這裡,已經不是單一誰出現幻覺了,一道道隱隱約約的虹光在周圍遊離,天上的星光璀璨,好似一道道銀色之雨落下。
耳中響起若有若無的交談聲,有時如同響雷,有時好似清泉叮咚,有時如同老僧唸經,有時好似雅士撫琴高山流水。
三人的腳步早已停頓,視聽都陷入一種強烈的震撼之中。
有幾次甚至看到有巨大的異獸幻想在空中游離,從天而落又擦身而過,還看到有仙鶴起舞化爲仙子笑盈盈接近。
多少次三人都幾乎大聲驚呼出來,都以僅有的冷靜強行剋制住了。
“仙、佛、靈、妖、魔……世間種種有情衆生皆有向道之心。”
“先生此言差矣,仙、佛、靈、妖等暫且不論,魔卻未必!”
“大師所言亦有道理,那麼計某糾正一下,一部分魔尚有向道之心,一如癡魔之魔,偏執之魔,非心念堅定之輩不能成。”
“善!人無生念,不可生魔,人念生極,生魔亦極,求金求銀,求官求權,求仙求長生,念漸重則欲更重……”
這種聲音傳來,三個混進來的武功高手的心念已經陷入某種混亂,心中好似慾念被層層勾起,卻又有旁人在怒目提醒此非正理。
“啊~~~我受不了了!”
年輕的湯姓男子忍不住拳腳亂揮,將自己那搖搖欲墜的兄長和朋友打得倒退幾步,但兩人卻並未清醒,反而好似喝醉一樣在周圍遊蕩,面色時而驚喜時而哭泣。
“南牟摩柯明王佛!三位施主不該來的!”
一名老僧出現在院中,果斷出手將三人制住,隨後在其身上連點,刺激竅穴加度入一絲靈氣。
“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