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君倒是覺得這北木有點犯賤,或者可能所有魔頭都是犯賤的主,他從相當一段時間以來對這傢伙的態度就是鄙視輕蔑,開始還掩飾一下,現在更是毫不遮掩。
可這北魔對陸山君的態度反而好了不少,哪怕陸山君知道這傢伙是敬畏實力的,也不由鄙視,當然天啓盟中外在的陸吾高傲冷酷甚至殘酷,但這也算是一定程度上附和一些本身性格的僞裝。
哪曉得現在這北魔倒是對陸山君有那麼點真誠的味道起來了,雖說魔頭之言不可信,但受過計緣教導,讓陸山君明白這種直覺層面的東西還是很玄乎的,即便誘因是陸山君的實力。
對於北木的事情,陸山君只是隨意想了想,主要思緒其實一直都在此刻天啓盟要他們去天禹洲的事情上,而既然北木提到了,陸山君片刻後還是開口問了問。
“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北木樂呵呵的提了提魚竿,看了看山崖底下才出水面的魚鉤,然後又將魚鉤甩回海中。
“不着急,等我釣完了魚再動身,去那可是苦差事,搞不好會送命的。”
陸山君咧了咧嘴,他知道自己雖然被天啓盟裡的一些人看好,但知情權還是比較少。
“少在這給我賣關子,陸某自問有信心問鼎修行之巔,雖然有時候看不慣你,但你北魔確實也是魔中翹楚,既然你說將來你我二人合作成事,那你究竟知道些什麼,告訴我就是了!”
聽到陸吾這麼說,北木眼睛一亮,轉頭看向這高傲的妖怪。
“不錯不錯,你說得對,其實去天禹洲這事,咱兩也得合計合計!”
北木說着將魚竿往地上一插,就走到更靠近陸山君身邊的位置盤腿坐下。
“其實要去天禹洲的可不止我們,好多人都要去,這次的動作大得很,甚至讓我覺得簡直不可理喻,同時獎賞和懲罰也大得誇張,關鍵是,我覺得這事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符合我天啓盟歷年來的行事準則。”
“不可能做到,什麼事?”
陸山君皺眉詢問,北木則冷笑一下,低聲回答道。
“下頭的一些人不知情況,只道是要攪亂風雲,而據我所知,這次的目的……”
聽北木悉悉索索說了不少,陸山君心中有些驚愕,但面上只是眯眼點頭。
“哦……原來如此。”
“陸吾,你反應能大點不?這次,很容易使得我天啓盟元氣大傷的,也可能送命的!”
“那你是更怕天啓盟元氣大傷,還是送命?”
北木咧了咧嘴。
“那當然是更怕送命!”
“我也是!”
二人相視笑了笑,一個繼續釣魚,一個繼續打坐,不過似乎都各有心思,只是直到三天後二人出發,一個始終沒能夠不依靠任何法術釣到魚,一個也沒法直接離開給計緣帶信。
在陸山君和北木離開許久之後,纔有幾根毛髮隨風飄走。
又過去三天,正坐在寺廟僧舍門口靜坐看書的計緣隨便伸手一抓,就抓住了隨風而來的三根毛髮,似乎是三根細細的絨毛,但一入手計緣就知道這是陸山君的。
因爲怕被北木發現,陸山君幾乎沒動用什麼法力,所以毛髮上信息不多,甚至顯得有些零碎,但計緣本就已經有了猜測,陸山君這只是幫他印證了一些而已。
“不過,倒是沒想到會是天啓盟……”
計緣手指一捏,手中的三根絨毛已經化爲粉塵消失,手指輕輕拍打着膝蓋,視線依然看着書本,心中則思量不斷。
天啓盟計緣早就知道了,但沒想到這次依然會是天啓盟挑事,可這又違背了天啓盟一貫比較小心謹慎的準則,畢竟正道勢大,人道昌盛更是大勢,哪怕天啓盟之前設想立天宮,也沒想過要滅絕人道,而是更傾向於借天勢利用。
所以果然是因爲那一枚棋落下,從而使得天啓盟一改行事作風。
不過確切知道主要靠的是天啓盟,對計緣來說還是有收穫的,一來是不至於太過抓瞎,二來是雖然天啓盟底蘊也很可怕,但他計某人也埋了幾個臥底了的,說不定關鍵時刻能幫上一手。
正在這時,寺廟門前少有的變得熱鬧了一些,打破了這座寺廟的安靜,讓此刻老和尚唸經聲和院內院外的鳥鳴聲都短暫停止。
寺院前門處,正有一些家僕模樣的人走進來,中間簇擁着一個走路一蹦一跳的小孩。
“咚咚咚……廟裡有人嗎?咚咚……”
一個家僕上前敲門,喊了一嗓子再敲第二次的時候,門已經被他敲開了,所以乾脆“吱呀”一聲推開寺院的門朝裡張望了一下,只見偌大的寺廟院中落葉隨風捲動,各處景象也顯得十分蕭瑟。
“呃,少爺,是不是搞錯了?”
家僕口中的少爺,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看起來不過兩三歲大,走路卻十分穩健,甚至能蹦得老高,且平衡極佳不見摔倒,胖乎乎的身子穿着一身淺藍色的衣裳,脖子上肚兜的紅線露得十分明顯。
“沒搞錯,就是這!”
小孩聲音稚嫩,指了指寺廟內,然後率先向裡頭走去,邊上的六個家僕則趕緊跟上,不過這些家僕雖然唯這孩子馬首是瞻,卻都和孩子保持了兩步距離,似乎也不想太過接近,更不用說誰來抱他了。
六個家僕前後各兩人,左右各一人,始終圍在孩子身邊,這麼一羣人進了廟之後,一個年輕和尚才從裡頭小跑着出來,看到這羣人也撓了撓頭。
“各位施主,來我泥塵寺所爲何事?”
中間那小孩盯着這年輕和尚看了一會,不知爲何,和尚被瞧得有些起雞皮,這孩子的眼神太過銳利了,加上這麼個身體,這反差顯得有些詭異。
“這裡是寺廟,我聽說寺廟都是喜歡讓人上香的,我們來上香不行麼?”
聽到這麼個幼兒說話而其家僕全都沒吱聲,和尚心裡嘀咕一句奇怪,然後雙手合十行佛禮。
“善哉大明王佛,諸位並沒有帶香燭過來,如何上香呢?我泥塵寺可不售賣這些。”
孩童當即看向其中一個家僕。
“你去外頭買一些。”
“是是!”
家僕立刻轉身離去,而孩子則對着和尚笑了笑。
“這下行了吧?現在沒有香燭,我在廟裡轉轉可以嗎?”
“呃……”
和尚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便只好依了。
“幾位若是想逛,自然是可以的,就由小僧隨同吧。”
“你還怕我們偷東西啊?”
“呃呵呵,自然不是!”
小孩“哼”了一聲,自顧自在廟中到處逛了起來,首先就是到了一座大佛堂前,見到了一個老和尚和另外一個年輕和尚坐在蒲團上,年輕和尚好奇站起來詢問自己師弟,老和尚則自始至終都沒起身沒開眼,一直默默唸經。
小孩主動跨入大殿,沒理會兩個說話的年輕和尚,視線在大殿中游曳了一番,掃過陳舊的明王大佛雕塑,掃過各個角落,最後在老和尚油光的腦袋上停留了一會,才走出了佛堂,家僕和兩個和尚都一起跟了出去。
老和尚在他們走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看着那個離去的孩子,默唸一句佛號。
“善哉大明王佛!”
小孩帶着人在寺廟裡繞來繞去,越看他這樣,兩個和尚就覺得這孩子根本就是在找東西,不是來上香的。
走到種着幾顆老樹的後院的時候,孩子正盯着樹梢看來看去,剛剛去買香燭的家僕回來了。
“少爺~少爺~香燭買來了,香燭買來了!”
家僕氣喘吁吁地回來,顯然路上不敢耽誤事,這地方偏,沒什麼香燭店,也虧得他回來這麼快。
“小施主,既然有香燭了,該去上香了吧?”
“哼!”
孩童冷眼看向那個買回來香燭的家僕,後者接觸到這視線,面色一下慘白,身子都哆嗦了一下,手上一抖,提着的香燭籃就掉到了地上,裡頭的一把香和幾根蠟燭也摔了出來。
“哎呀,落地香燭染塵埃,夫子說此爲不敬,不能用來上香,再去買。”
“啊?”
“還不快去。”
“是,是是!”
家僕揮袖抹了把汗,不敢多說什麼,怎麼來的就怎麼往回跑,連地上的籃子都不撿起來。
兩個和尚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師兄正要開口講點什麼,那孩童卻忽然指着稍遠處道。
“那邊是哪?我再去那邊看看!”
“不可!”
兩個和尚異口同聲,然後還是那師兄道。
“小施主,我寺中各處都可由你隨意參觀,但那一處是客舍,住着寺中客人,師父說了,不可擾人清靜。”
小孩咧了咧嘴,直徑就往那邊走。
“你們師父和你們說的,沒和我說。”
“哎小施主。”
兩個和尚想要阻攔,卻被邊上幾個僕從格開。
那一處院內僧舍門前,計緣伸手輕撫肩頭小紙鶴,後者在那伸展翅膀又啄弄羽毛。
“他看得到你?還想追你抓你?”
小紙鶴將其中一隻展開的翅膀收起來,對着計緣點了點頭,然後另一隻翅膀指向院門方向。
計緣早已經聽到了那孩童的聲音,更是知道對方是誰。
“這才幾個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