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是一個任性的導演……
非常任性。
所以他想修改製片計劃就修改,完全不交代原因——當然,作爲一個導演,又是製片人兼任監製,頭頂上沒有另一個監製壓着,他也不需要向其他人做什麼交代。尤其是劇組裡的另一個巨頭周星池最近都不怎麼跟他頂了之後,其他人就更加不敢抱怨了,所以他們也只能拿着新修改出來的工作日程表,把舊的那份丟到了一旁。
“羣演的船到了沒有?……還沒有?那他們現在到哪了?……你趕緊催一下,這邊忙着開工呢……”
“什麼,服裝少了三件?怎麼搞的……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們也真是的,真是屎不到口不拉,非得要踩點,現在日程一改懵b了吧?……得得得,就這麼着吧,我等會跟杜導講一下,看能不能把羣演減掉三個……”
“那個王瞳呢?……還沒來?打電話啊!……那她的飛機什麼時候落地啊?……再打個電話催一下,聯繫一下那邊,再多租一條船,等她一到就立刻接她過來……”
因爲製片計劃更改的緣故,現場忙成了一鍋粥,所有人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忙的團團轉,每個人都焦頭爛額,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
不止是工作人員忙,演員們也都忙:上到主角,下到羣演,大家都是臨時被通知更改了製片計劃,新的戲他們根本還沒準備好,時間太短,現在大家都在拿着屬於自己的劇本在看呢。
惰性,惰性啊!要不是他們沒有長遠的打算的話,怎麼會事到臨頭這麼急呢?……
杜安看着現場的這一幕,一邊感慨着一邊在草地上悠閒地散着步,享受這海島上燦爛的陽光——若是現在來上一張沙灘椅讓他躺着,曬個日光浴,那想必就更加美好了。
他大概也是忙碌的劇組中最悠閒的一個人了。
今天他們要拍的本來是楚門生活中的一場戲,但是拍攝計劃臨時發生了變動,把一系列原本放在最後拍攝的戲碼調整到了現在來,這也就是現場人員會這麼忙亂的原因了。至於其中最忙的人,大概要屬於幾位下屬製片人了。
生產製片爲了按照杜安的意思修改拍攝計劃,整整一夜沒有睡覺,生活製片按照臨時更改的製片計劃聯繫演員、安排機票、船運等,捧着個電話從一大清早打到現在,嘴都要說破了,大概也只有外聯製片是這幾個裡面最輕鬆的了。
與這忙亂的場景相對應的,則是劇組的費用支出——杜安不用看都知道,拍攝成本肯定會因爲自己的臨時計劃更改而上升,不過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問金主要就是了。
在這一點上,他很完美地爲所有導演做了一個典範——圈子裡很多導演都是這樣,跟着自己的靈感走,想到哪拍到哪,爲了自己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靈感加拍場景增加開支的情況比比皆是,這也就是爲什麼很多電影往往都會拍着拍着就超支的一個重要因素,甚至還有人拍着拍着直接把劇組拖垮了導致電影流產的情況。
電影這東西,真就不是做一臺電腦那麼簡單,可以把成本嚴格地把控住。
忙亂的場景一直持續了一個多鐘頭,最終一切都安排妥當,人員終於到齊,可以着手開始進行拍攝的最後準備工作了。
杜安也不再在場地裡到處閒逛了,回到了自己的導演椅上坐着,縱觀全局。
在他的面前,是一片草地,副導演小戴帶着剛剛上島的羣演們在草地上走位調度,指導着他們等會兒該站哪裡,怎麼走位,每個人又該幹些什麼之類的;在草地的右邊,劇組的場景房臨時被徵用成了化妝間,化妝師們正在裡面忙碌着,羣演們按照次序幾個幾個的進去,出來一批再進去一批,就像是工業生產流水線上批量製作的產品一樣;那幾間化妝間中最靠近的杜安的這一間是幾位主要演員專用的化妝間,他們的妝容可比這些羣演要細緻得多,花的時間也多,半天見不到個人出來,等了半天之後,才終於有個人出來了。
這是一個少女,頭髮在腦後紮了一個馬尾,隨着她的走動馬尾辮在腦後一甩一甩的。她臉上的妝上得不是非常厚,看着很年輕,很漂亮,身上的衣服也活力十足,有點水手服的風格在裡面,細線毛衣短裙的,青春靚麗,很吸引人的眼球。
正是宋甄,她的化妝師跟她一起走到了杜安的面前,問了一句,“杜導,這樣行不行?”
杜安看着宋甄,半天沒說話。
接下來要拍攝的這場戲是楚門的回憶劇情,主要劇情是這樣的:在楚門上學的時候,在學校的校慶日見到了他喜歡的女孩子,但是宋甄扮演的他未來的妻子強行介入了其間。
這兩天臨時加賽進來的戲也主要擊中在這一方面,都是關於楚門上學時的回憶場景,描述楚門在劇組的安排下,如何和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擦肩而過,而和自己不喜歡的女孩子走到了一起最終結婚的這麼一個情況。
會臨時把這一系列本來打算放在影片最後階段拍攝的戲碼挪到前面來,杜安是考慮到了宋甄的因素。
在兩天的臨時訓練下來,他發現宋甄的進步非常快,如果按照這種速度下去的話,搞不好還真有可能能夠演出來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所以他暫時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換女主角的想法,打算再給她一個機會,所以才把這些戲碼挪到了前面來拍攝,畢竟這一系列的戲對於宋甄來說在整部影片的所有片段中是難度最低的,他打算給她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只不過,面前的這個妝容不太符合他的要求啊……
杜安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到宋甄身旁提了一下她腦後的馬尾辮,對化妝師說道:“這是什麼東西?”然後又指了指宋甄的臉對化妝師繼續問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化妝師一臉懵,不知道自己這妝哪裡化的不好了。
杜安看她一臉不懂的表情,也不跟她繞圈子,直接明瞭地說道:“老李沒和你說嗎?我要的是醜,是醜!”看化妝師被自己嚇得很害怕的樣子,杜安放緩了語氣。
“你不要害怕,我也不是怪你,大家的時間都很緊,一下子難免會會錯意,我理解,重新化就是了。”
其實他也不是要跟化妝師生氣,他生氣的對象是老李,也就是他的副導演。作爲他的副導演,竟然沒能夠理解他的意思,讓化妝師給宋甄化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妝容,這纔是他生氣的地方。
不過或許自己的臨時起意讓大家手忙腳亂或許纔是最根本的原因,杜安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也就不打算再跟任何人生氣了——怪他自己吧。
“髮型不能這麼做。”
杜安說着,直接上手,把宋甄腦後綁着馬尾辮的那個橡皮圈鬆開,讓她的頭髮垂下來,左看右看了一番後,雙手握拳,在她的腦袋兩側比劃了一下給化妝師看,“雙馬尾,給她來個雙馬尾,很土的那種,要多土有多土。”
然後他又一指宋甄身上的衣服,“這身衣服也不行,換,要下衣不襯上衣,上衣不襯臉型的那種,你是專業的,比我懂,你自己看着辦吧。最後,妝也要改,太精緻了,醜化一點,但又不要刻意,要那種不會化妝卻強行化妝的效果,這個程度你自己把握吧,畢竟你纔是專業的。”
杜安這一通說明之後,化妝師明白了,立刻說道:“好的杜導,我知道了!”然後就拉着宋甄重新回去化妝了。
過了一會兒,等到那個臨時趕來已經遲到的女配都化好妝出來的時候,宋甄的這第二套妝也總算是完成了,兩個人一起來到了杜安的面前過他這最後一關。
杜安靜靜地看着宋甄的這個新妝容:按他要求改進的土氣雙馬尾掛在腦袋兩邊,其餘的頭髮全部貼在腦袋上,很有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新農民女性的風采,很好;臉上的妝容也進行了修改,不再是之前的精緻範兒,而是濃濃的鄉土範兒,臉頰上兩抹稍微有點過的腮紅是個亮點,起到了點睛之筆;至於在衣着上也達到了杜安的要求,老奶奶短裙配老式的土色細線毛衣,真的是褲子不搭上衣,上衣不搭臉型,宋甄整個人的顏值驟然被拉低了兩個檔次了。
杜安點了點頭,很滿意,尤其是在跟她旁邊的這位姑娘一比後,就更加滿意了。
宋甄旁邊的這位姑娘是這場戲的女配,演的是楚門的夢中情人,在戲裡戲份還算是可以吧,前前後後也有好些句臺詞,而且還是個關鍵人物,算是頗爲重要了。
杜安記得她叫王瞳,長的不錯,又是按照正常化妝來走的,和旁邊的宋甄一比就更美了。
對嘛,這纔像話。
杜安點了點,“可以,就定這個妝了。”
妝容並不是越美越好,女主角也不是越漂亮越好,大部分時候都是要跟着劇本來走的。
在劇本中,楚門對於王瞳一見鍾情而不是宋甄,若是宋甄比王瞳還漂亮的話,那有什麼說服力?觀衆們直接就不信,無法代入到電影裡來了,所以宋甄必須醜——她其餘的時間可以不醜,但是在這些戲中一定要醜,這樣影片才能自然而然地擁有說服力,不會讓人產生生硬感。
電影就是通過這一個一個觀衆們看着不起眼的小細節所構成的。
這邊妝定好了之後,沒一會兒現場的準備工作也就緒了,這場戲總算是能夠開拍了。
這場戲很簡單,但是杜安心裡卻有些小興奮。
他以往接觸的演員都是完成品,還是首次嘗試這種邊教學邊拍攝的模式呢,也不知道成不成。
不過成不成的,開拍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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