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魚兒和傘宇睡在藍淼的那張大牀上。
藍淼不放心小海的臉, 沒讓兩個孩子睡在一塊兒。
傘宇醒來的時候,看到魚兒變短的頭髮,剛剛蓋過額頭的劉海兒, 還有微微張着的溼噠噠的小嘴流着口水的模樣, 又看到窗外暖暖的陽光柔柔地灑了進來, 大概是因爲房子在半山腰, 這時候陽光的角度剛剛好, 像被子一樣灑在牀上,光線裡還能看到細小的塵埃起起伏伏的。
好像每次他從這間屋子裡醒來,外頭都是好天氣。
這麼愜意的時刻, 傘宇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傘宇沒睡飽,用食指撥着魚兒長長的睫毛玩兒, 魚兒沒動靜, 他就把手伸進魚兒微張的小嘴裡。
結果被蹭得滿手口水, 魚兒還很忘我地吸了兩口。
傘宇覺得好玩,於是逗了半天又困了, 一把摟過魚兒翻了個身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結果一翻身,魚兒被他弄醒了。
傘宇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喂,你不要一聲不響地站在……牀邊上。”傘宇穿的是藍淼的睡衣,上衣釦子沒扣全,被嚇了一跳, 整個人都坐了起來, 衣服斜斜地扯在一邊, 裡面的春光看得一清二楚。
面前的藍淼已經穿戴整齊一身正裝, 傘宇記得這貨一大早要去排練下午有演出什麼的。藍淼淡淡地掃過傘宇的胸口臉上要笑不笑地:“請你不要隨便把魚兒的口水擦在我的睡衣上。”
傘宇:▼▼
wωw_ ttκΛ n_ C○ 藍淼隨口反擊。
傘宇就說不出話來了。
“早飯都做好了, 午飯在冰箱裡,微波爐總會用吧?”藍淼開啓叨叨模式。
“下午帶孩子去院子做做運動, 今天天氣好但風有點大,帶他們出門記得給魚兒和小海多加件衣服……”
傘宇懷裡抱着半醒不醒的魚兒,低着頭抓着腦袋隨隨便便地聽着,點頭。
他一抓頭才發現自己頭髮也短了些,是昨晚魚兒和小海剪完頭以後,藍淼問他要不要也試試。
本着讓土豪免費服務一把一定不能錯過,而且自己天生麗質什麼髮型都襯得出那張好看的臉的心態,傘宇很爽快地坐了下來,雖然一坐下來就後悔了,但是看着兩個孩子期待的模樣也就沒再動。
只是在聽到魚兒說“藍爸爸給傘叔叔剪得和魚兒一樣”的時候,傘宇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其實剪完以後也沒那麼糟糕,果然是因爲自己太帥了,隨便一個髮型都很適合自己的俊臉吧。
傘宇心思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藍淼看到傘宇像磕頭蟲一樣點着腦袋應着,也不知道聽沒聽進他的囑咐。
昨天明明被自己修剪的很帥氣的那顆腦袋,現在翹得亂七八糟的早就沒了型,但是顯得那個人好小,像一個在鬧脾氣又不得不聽爸媽嘮叨的少年。
這人總是一副油鹽不進什麼也聽不進去的模樣,明明好看的眼睛裡總是沒什麼生機。
藍淼見過傘宇神采奕奕的模樣,也見過他失魂落魄的悲傷。
是那晚,他見到被一個老外纏着的傘宇用一種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自己。
也是那個晚上,傘宇對着一缸熱帶魚紅了眼睛。
此時的傘宇低着頭,看着懷裡的魚兒,眉眼彎彎的——是喜歡和柔軟。
藍淼走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擡手狠狠地□□了一下傘宇的腦袋。
那人不爽的眼神能殺人,藍淼看夠了傘宇的樣子,心情好得不得了,雖然沒什麼特別的表示但是心裡一直哼着愉快的曲調。
傘宇聽到院子裡車子開走的聲響,馬上從牀上跳了起來,抱着魚兒蹭蹭蹭去了小海的屋子,把魚兒往小海瘋狂賽車圖案的牀上一放,小海還睡着呢,被吵醒一看到是魚兒,朦朦朧朧地打開被窩,魚兒就爬進去了,然後兩個孩子是繼續睡呢,還是在被窩裡聊天溫存呢,傘宇懶得管,反正兩個小的經過昨天一晚道歉和好,感情絕對是更進一步,而且這兩個小的躺在一塊兒再怎麼着也不可能滾起牀單來吧。
於是傘宇非常放心地留下兩個孩子在屋子裡,自己出去——參觀。
對藍淼的家傘宇一直都很好奇,只是礙於每次來自己都是昏昏沉沉的,而且主人在家他也不好亂跑,這回好不容易逮着了機會——他得好好逛逛,最好能找到點蛛絲馬跡出來——看看到底能不能和這人做進一步的發展。
自從上回去GAY吧轉了一圈揍了一個老外後,傘宇也算是覺悟了,那些鶯鶯燕燕混GAY吧的實在沒有面前這個藍土豪來得勾他的魂。
當然瞭如果土豪能少叨叨外加別總是一本正經的眼裡只有孩子,再能玩得開,就大讚滿分了。
不過世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
就算藍淼不是彎的,傘宇也覺得能原諒,自己也不是那麼心胸狹窄的人,世界上也不是隻有這麼一個對他胃口的人。
傘宇去廚房拿了片剛烤好的吐司塞進嘴裡,在藍淼的家裡東看看西看看,他發現藍淼給他準備了果醬吐司,也給孩子們煮了小米粥,心裡默默給藍土豪加了一分,夠細心呀。
藍淼和小海的家是兩層,很寬敞,前後兩個院子,樓頂還有個閣樓。
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還有一間不大的客房。客廳的落地窗外就是後院,院子裡種着各種傘宇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還有小海的玩具小汽車和小自行車,落地窗裡頭鋪着個大毯子,到處都是小海的玩具,拼了一半的樂高,裝了一半的小機器人,還有各種小車,玩偶。
客廳裡擺了架鋼琴,傘宇沒聽誰彈過,鋼琴邊上是個壁爐,上頭擺滿小海從小到大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小朋友,不同的大人還有不同的樂器拍的照片,還有幾張小海畫的畫,基本也看不出是什麼形狀來,和傘宇在天天幼兒園牆壁上看到的差不多。
看得出來藍淼個藝術家土豪,家裡裝修得很英倫範兒,到處都有古典樂的裝飾。
傘宇雖然不喜歡古典樂,但是挺喜歡這個藝術家的調調兒。
不喜歡髒兮兮的豬,但是誰都愛吃豬肉不是?
二樓是兩間臥室和一間書房。
傘宇睡了好幾次的那間是主臥,魚兒住的房間在主臥隔壁,不大但是非常明亮,主臥對面的那個房間,就是昨晚小海關禁閉的屋子。
門是虛掩着的。
傘宇看那個房間的大小有藍淼和小海的房間加起來那麼大,果然,裡面不是一般的寬敞。
像一個小小的排練廳,幾張椅子,幾個譜架規規矩矩地站在地毯上,好像能出聲一樣,房間裡有兩大書架的書。
傘宇掃了一眼全是他看不懂的德語,他看得懂的都是音樂方面的書。
窗臺前是一個大書桌,上面一臺臺式電腦,一臺筆記本,有一個硬皮的筆記本攤開着,窗戶沒關,有風吹進來,把打開的那一頁微微地帶起。
傘宇好奇地去看。
是藍淼的日程筆記。
不過是上課安排和魚兒幼兒園的安排,一板一眼地記錄得整整齊齊,不得不說藍淼的字寫得很有型,反正傘宇出國以後幾乎就不用手寫字了,更少用手寫中文,相比而言自己的字根本不能看。
翻了幾頁,除了每週四晚上會出現趙一鳴女兒的名字有點吸引傘宇外,其他堪稱無趣。
傘宇聽到屋外魚兒和小海好像下樓了,他正要出去。
突然瞥見了書桌上一個並不大的相框。
相框在顯示器邊上不起眼的地方。
只是相片上的人挺顯眼的。
是兩個男人拉着大概一兩歲剛學會走路的小海。
那兩個男的傘宇認識一個,是藍淼,和現在差不多的打扮,笑起來帶着幾分儒雅和溫柔。
而藍淼邊上的那個穿着一身考究的衣衫全身泛着藝術家氣質的年輕男子,傘宇剛在樓下的壁爐邊上看到過。
有好幾張小海和他的照片。
因爲男人的相貌傘宇覺得熟悉,於是剛在客廳就多看了幾眼……
那種熟悉感有點荒謬。
傘宇覺得,照片裡的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體型,大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帶着點壞壞的表情。
……
他聽到魚兒和小海在叫他,這才放下相框出了書房。
兩個孩子吃早飯也不用人喂。
呼哧呼哧地吃好,魚兒和小海就在客廳裡玩小海的玩具。
傘宇裝作好奇地問小海,壁爐上照片裡和你一起的叔叔阿姨都是誰呀?
傘宇一問,魚兒也好奇,丟了手上的奧特曼跑到傘宇邊上。
魚兒挺有小主人的模樣就一個一個指給他們看。
“這是幼兒園的李奶奶,去年她退休了,所以魚兒你沒有見過她哦。”
“這是爸爸樂團裡的小提琴阿姨。”
“這是另外一個小提琴阿姨。”
“這是我爺爺和奶奶。”
“這個是我爸爸的一個學生,他現在……在國外好厲害的。”
“這個是豎琴阿姨和圓號叔叔。”
“這個是……”
小海說了一半,對着魚兒和傘宇特別自豪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是我的爸爸。“
說完還踮起腳把那個男人抱着他在聖誕樹前拍的照片給拿了下來。
傘宇這回仔細看才發現照片裡的背景和鋼琴就是這個房子,小海像親寶貝一樣親了口照片上的男人,把相框捂在胸口。
“小海,王媽媽不是說一個小孩只能有一個媽媽和一個爸爸嗎?”魚兒好奇。
“但是我有兩個呀,這個是陳爸爸。”小海親好了照片,用手認真地擦了擦,“陳爸爸是指揮家喲,他可厲害了!爸爸說,我們是一家人,永遠都不會分開。”
小海的話說得特別溜,怎麼都聽得傘宇心裡悶悶的,這藍淼平時看起來正兒八經的,原來和小指揮有一腿連兒子都折騰這麼大了?
怪不得他照顧人的水平那麼高,照片裡的“陳爸爸”怎麼看都和自己一樣是甩手掌櫃一個,是生活無能型的吧。
然後他又覺得搞笑——認識藍淼才三個禮拜,自己是有多飢渴,這種吃醋的感覺是鬧哪樣?
“那麼,你這個爸爸我怎麼沒有看到過哦?”魚兒還在好奇呢,幫傘宇問了自己也想問的問題。
“他在國外演出呀,爸爸說聖誕節的時候他就會回來了哦,嘿嘿嘿,我們就又能在一起了!”小海一臉幸福洋溢。
怎麼看都覺得那個陳爸爸是他娘,藍淼是他爹……
“他回來也住這裡?”傘宇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看到小海點着小腦袋給魚兒指家裡的鋼琴是陳爸爸彈的,那邊音符形狀的壁鐘是陳爸爸選的,他睡的那個小汽車形狀的牀是陳爸爸和藍爸爸給他搭起來的……
傘宇也在做自我心理建設——
好消息是,藍土豪八成不是直的。
壞消息是,藍土豪如果是彎的也有了親親愛人沒他啥事兒了。
直男傘宇不碰,小三什麼的傘宇更是吃飽了飯撐到纔會去幹。
前兩年他不小心當過一回小三兒,一個來往了好幾個月的固定鬼佬炮友,每次同他XO都熱情似火,活兒好得不得了,人家說自己是純GAY,同傘宇棋逢對手,每次都要把彼此折騰到死過一回纔算完。
結果人家老婆找到完全不知情的傘宇,各種公寓鬧單位鬧。
傘宇也見識到全世界的同妻都是一樣的兇悍。
當然他也沒讓那個男的好過,狠狠地揍了他一頓,把人丟回家也就再也沒有往來。
於是綜合以上來說,這個藍海他爸和他還真是——沒緣分呀,沒緣分。
嘖嘖,難得感興趣的一個氣質土豪……
傘宇在心裡邊吐槽邊安慰自己——不就是個吃不到嘴邊的鴨子嗎,再去找一個就好。
下午三點鐘藍淼就回來了,兩個孩子還在午睡,藍淼覺得平時同他說話眼神從來不聚焦在他身上的傘宇,難得特別認真地看着他笑了。
那個壞壞的笑容背後,那雙眼睛明明寫着有事兒,但傘宇是嘴上卻說:沒事我就帶魚兒先回去了,晚上我那些朋友要來。
傘宇的奇怪眼神也就持續了不到一分鐘。
就又變成了平時那副事不關己又有點不耐煩的表情,看魚兒和小海告別。
傘宇帶魚兒走了以後,藍淼問小海白天玩了什麼。
小海還看着傘宇開走的車子呢,心不在焉地說沒什麼。畢竟是孩子,哪裡還記得一大早看照片的事情。
而車上的魚兒還沒睡飽,又打起了小呼嚕,整個人縮在寶寶椅裡睡得香甜。
“木頭哥,晚上幫我看一下魚兒唄?”到了家樓下,傘宇先打電話。
“怎麼了?”陳木像是在外面。
“小鬼在家,我啥事兒都做不了。”傘宇抱怨着,“陸哥和康哥不知道又跑去哪裡了。”
陳木在電話那頭笑:“呵,別找了,他們這周去過週年紀念去了。只是……晚上趙蒙要來,所以……”
傘宇一聽揚了揚眉毛:“啊?木頭哥,你們不是……你不和他住一塊兒?”
傘宇理所應當地想着,他們不是在一起十幾年了?上上回他回國的時候還去陳木和趙蒙租的公寓裡吃過飯。
“呵……”電話那頭是陳木啞啞的笑聲,“嗯,我們分開都兩年多了。”
“擦……“傘宇不自覺地爆粗口,去看看後座的魚兒,還好孩子睡得死沒聽到,“木頭哥,你們耍我呢,之前不都是好好的?”
“你沒問,我就沒說……”
“陸哥他們知道嗎?”
“知道。”
“陸哥怎麼沒把趙哥揍死?”傘宇說的是他的心聲,而且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趙蒙那邊的事兒。
陳木在電話那頭還有心情笑:“都奔四的人了,大家都能互相理解的。”
傘宇聽得出陳木話裡的苦澀,他不忍心問下去,只是不知不覺拳頭都捏了起來。
十年前,是陳木活生生地把趙蒙掰彎的,那時候誰都不看好他,偏偏他做到了,只是……
“魚兒,你別亂想,除了分手,我們其實還是挺好的。”陳木嘆氣,“呵,不過晚上你要出去就把小魚兒送來吧。我現在住在學校的宿舍裡……”陳木的語氣明顯很勉強。
傘宇不是傻子,他聽得出陳木一開始說的晚上趙蒙要來的意思。
“不了不了,還是我自己看着魚兒吧。你們……好好的……玩得開心。”傘宇有些亂地把手機掛了。
突然覺得今天真不是好日子,突然好多事兒一下子都把真相丟在他的面前,逼着他去接受。
真是心煩。
“魚兒醒醒,我們到家了。”傘宇喊了幾聲把魚兒叫醒。
“唔……小海。”魚兒醒來,迷迷糊糊的不是要舅舅,而是要他的小情人。傘宇無奈地搖搖頭道:“我們回家啦。”
“哦……舅舅。”魚兒大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呆呆地揚起了笑。
傘宇看着魚兒這張和自己有那麼幾分像的小臉,還有被藍淼修剪得整齊可愛的髮型,正感嘆着大好週末又要和這個小鬼一起過了,很突然的,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斷了。
胸口又被撞了一下,悶得他難受。
“我操……”傘宇的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
“傘舅舅,藍爸爸說了,不可以說髒話的哦。”
傘宇一聽那名字,連髒話都不想說了。
因爲他突然想起來藍淼家照片裡的男人像誰了。
怪不得他覺得熟悉。
那張三口之家拍的合照裡的那個男人,像極了——
傘宇他自己!
感情那個藍淼一直對自己和魚兒那麼上心是因爲這個?
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