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茸茸再怎麼不懂事，也知道這傢伙是父親的對手，偶爾聽到父親談起，也是極爲忌憚。
而當年大院裡的小朋友們，提起楚春暉，也覺得這個人很可怕，從小就留下了心理陰影。
再則，陸茸茸也經常被拿來和楚春暉的兒子比較來比較去，壓力極大。
後來聽說他兒子出車禍死了，陸茸茸可是好生慶祝了一番。
這麼做，其實實在是有違他的家教的，現在看到了楚春暉，總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心裡發虛。
“當然，讓他進來吧。”陸振國聽到是楚春暉，便放下了手中正在削的蘋果，整理了一下衣服，坐直了。
兩個人是一個班子裡的，陸振國身爲上級，絕對沒有下屬求見而避而不見的道理。
此時的陸振國，又變回了那位威嚴的官員。
陸茸茸又打開了門，怯生生叫了一句：“楚叔叔……”
楚春暉笑了一笑，說了一句什麼，他自己都沒聽清楚。
依稀是好幾年不見，茸茸已經長這麼大了。
這次來，楚春暉的心情其實是非常矛盾。
向老對手低頭，求他放自己一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看到陸茸茸。
往日裡這種消息，都有段志學幫忙盯着，隨時彙報，但這幾天，段志學已經自顧不暇。
在陸茸茸啪一聲關上門的剎那，楚春暉回頭瞪了段志學一眼，但段志學這會兒正耷拉着腦袋，完全沒有看到他的眼神。
看到陸茸茸，楚春暉就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兒子，如果不是兒子死了。又何必把希望寄託在李傑的身上？
而若不是把希望寄託在了李傑身上，他又何必上門服軟，祈求對方高擡貴手。
畢竟他的身份是蘇氏集團所不能比的，在司法機關內部的影響力，遠超蘇氏集團，倒不至於連李傑都見不到。但是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把李傑保出來，取保候審。
而該取證，該審理的，警方早就已經存檔封存，被嚴密保護了起來。
他知道，在這次博弈中，他已經輸了，既然輸了。就乖乖服軟，然後想辦法再扳回來。
此次來，他已經存了壯士斷腕之心。
段志學和李傑兩個人低着腦袋，跟在楚春暉的身後。
進了客廳，段志學吞了口吐沫，強自讓自己擡起頭來。
所謂壯士斷腕，楚春暉是壯士，他是腕。而李傑就是要保的那條小命。
他想不到，自己混了那麼久。爲楚春暉是什麼髒活累活都幹，但最後卻落的這種下場，但他什麼都不能說，只能默默承擔下來。
怪誰？還能怪誰？
但當他擡起頭來，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一個人，頓時一個激靈。脫口而出：“南冥！”
南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伸手一指走在最後，腦袋差點夾在褲襠裡的李傑：“喏，那個就是我剛纔說的李傑。”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最後那耷拉着腦袋的身影。
誰也沒想到，剛纔還以爲是天方夜譚的故事的主角……
就這麼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那一瞬間，陸茸茸其實是幸災樂禍的。
你小子惹誰不好，非要惹楚春暉這條毒蛇？人家來興師問罪來了，你要倒黴了！
“南冥！”聽到南冥的聲音，李傑擡起頭來，卻是嚇得一個踉蹌，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些日子以來，南冥幾乎成了李傑的夢魘，他和南冥兩個人的對決，就像是一場級別差太多的拳擊賽，在萬衆矚目之下，他一記左勾拳右勾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險，一套華麗連擊打的是炫目精彩，連他自己都要忍不住歡呼。
全世界都以爲南冥被壓制住了。
但是南冥屁事沒有。
然後等他打完了，南冥只是一個上勾拳，他就已經被ko了。
什麼叫實力的差距？這就是了。
楚春暉也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南冥，但對他來說，南冥無所謂，不過是一個小蝦米罷了，在或者不在，都無所謂。
但既然看到了，他自然也不能裝作沒看到，他調整心情，露出了微笑，道：“正好南冥同學也在，我要向南冥同學道歉，之前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還對南冥微微鞠了一躬。
南冥笑眯眯地生受了，口中還道：“哎呀呀呀，您還親自上門道歉，真是太客氣了。”
然後氣氛就僵在那裡了，南冥說完那句話，就轉身對着一大堆點心發起狂攻。
其他人都沉默着，陸振國正襟危坐，一言不發。
陸老爺子一邊端着一杯茶細細品着，一邊上下打量着楚春暉三個人，眼神玩味。
陸二嫂和陸茸茸倆人，目光在兩邊挪來挪去，有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真的真的是真的？
而劉守忠眼觀鼻鼻觀心，心中默唸：“我不在，我不在。”
大廳裡的氣氛就有點詭異起來。
楚春暉心中的怒氣在累積，馬上就要爆發了。
這些年來，所有的晚輩見到他時的表情，就像是陸茸茸那樣纔對，這纔是標準的教科書。
南冥這種表情是怎麼回事？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就已經不怎麼好了：“南冥同學不再說點什麼嗎？”
“哦，我要說什麼？”南冥張口結舌想了半天，終於側頭看着楚春暉，“對了，我確實是有什麼想要說，我可以說嗎？”
“當然！”楚春暉鬆了一口氣，還怕你這愣頭青不知道進退呢。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李傑是什麼關係？”
“噗！”陸老一口熱茶噴了陸茸茸一身。
陸茸茸鄙視道：“南冥你個笨蛋，李傑是他的兒子啊！”
話音剛落，陸茸茸就看到一羣人看傻瓜一樣看着他。
陸茸茸猛然反應過來，直接把腦袋塞到沙發下面去了。
“如果李傑是你的兒子，那爲什麼他姓李，你姓楚？”南冥又在問。
你能不能換個話題，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座的所有人都無語了，陸二嫂突然慶幸剛纔自己沒怎麼得罪南冥。
楚春暉差點懵了。
“茸茸你說什麼？你大聲點說？”南冥突然側頭，“你說隔壁老李？啊，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哈……”
“我……我什麼也沒說！”陸茸茸都快哭出來了，我……我就是得罪了你一下嘛！你幹啥害我！
我這下子死定了！
旁邊的劉守忠心說，茸茸大少爺你就知足吧，南哥兒這是沒和你一般見識，才這樣陷害你一下，如果你真惹怒了南哥兒，南哥兒就不是這樣害你了……
那一瞬間，楚春暉差點直接氣暈過去。
他的一張臉都變成了豬肝色，額頭上的青筋幾乎要跳出來。
就在他的怒氣積累到極限，就要爆發時，南冥卻又開口了。
語言暴力十段的南冥，很擅長把握開口的機會。
他坐直了身軀，一字一頓。
陸茸茸突然發現，此時的南冥，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你是不是想要說，既然你都來道歉了，爲什麼我還不知好歹？”南冥此時面上的表情，哪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戲謔？他的兩隻眼睛亮得可怕，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氣勢在盤旋，壓得楚春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你有沒有想過，憑什麼你來道歉我就要接受？李傑做了什麼事，難道你心裡不清楚？他做的這些事，又是誰出的主意？誰默許的？今天這種結果，又是誰造成的？你今天來道歉，又是爲了什麼？讓我放李傑一馬？”南冥冷笑了，“那我想問你一句，你算什麼東西！”
你算什麼東西！
楚春暉張口結舌，自從他記事以來，就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他算什麼東西？如果他楚春暉都不算什麼東西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算東西，不對，算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