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東籬將菸斗放入口中,何小蘿覺得此時在自己面前的已經不是賽車場的那個斯文男人,也不是密林裡救出來的那個血葫蘆,而是古典優雅的英國紳士。果然樊東籬的笑容別有一種神秘的味道,“小蘿不是外人,我就直接介紹自己吧,我叫亨利,英籍貨運商,如果您喜歡原裝進口的機械鐘錶或者歐洲的純手工披肩,我都可以代購!”
真幽默……何小蘿被他機靈無謂的黑色幽默精神打敗了,又伸出手去與他握手,笑盈盈地說:“很高興認識您,亨利先生!”
“很高興能爲您效勞。”樊東籬竟然還捏了何小蘿的手背,彎腰一吻,簡直是神形兼備。
“走吧,看看我這個主人爲你們這些公子小姐們操辦的酒會怎麼樣?”樊東籬走在前頭爲他們領路,何小蘿的手挽在肖亦澄的臂彎裡,像每一對酒會上的男女伴一樣,這樣的姿勢不代表親密,而只是代表友誼。但是沒有走多遠,就看到了遠遠的地方,在與丹尼張攀談的楚嫣然,何小蘿立刻將手抽了出來。卻被肖亦澄攥住手腕,目光如鷹一般。何小蘿執意掙開他,雲淡風輕地笑着說:“這是何必呢,其實我纔是局外人。”
肖亦澄沒有再阻攔。因爲現在不論在誰眼中,她都是局外人。而肖亦澄那一刻也不會想到自己的自私和強橫,因爲那一刻的何小蘿並不是作爲他的戀人出現,而是作爲他甩掉楚嫣然的工具,所以她很聰明地拒絕了。
哪怕曾經喜歡過,一旦放在身後,便沒有理由再回頭。
“JACKSON!”丹尼張看到了肖亦澄,遠遠地打招呼,何小蘿作爲他的女伴,只得跟過去,一切都是禮節使然,她又站在楚嫣然對面,卻突然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力量,她覺得這個女人不過如此。而楚嫣然臉上是明顯的失望,難道她沒有被辭退,還依然作爲越來越走紅的模特,風光更甚?
楚嫣然一改往日甜膩膩的嬌弱,舉着香檳淺笑說:“肖總,我們看鹿死誰手!”
肖亦澄帶着他那華麗的笑容,不置可否。
何小蘿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楚嫣然像所有人一樣,爲了不再自取其辱,自然把肖亦澄和何小蘿之間當成了老闆與藝人的關係,至少在這場酒會上是如此。可是看到慢慢走近的樊東籬後,又改變了想法,有些撒嬌地說:“亨利先生真討厭,明明說了不許帶人進來,害得人家沒有帶男伴。”這意思分明在說,肖亦澄不遵守酒會規矩,偷偷帶了女伴來,一看就是姦夫淫婦圖謀不軌。戰火似乎還沒有正式燒起來,硝煙又瀰漫到何小蘿身上來了。她四下裡看了看,果然如楚嫣然所說,像她這樣非商人的女藝人果然絕無僅有,這麼說肖亦澄從一開始叫她來就是故意。他明明知道楚嫣然會在這裡,還爲什麼要這樣?
樊東籬哈哈大笑,這個爽朗勁兒跟以前完全一模一樣。他向楚嫣然伸出手,微微鞠躬道:“那我來請楚小姐跳一支舞吧,不知願不願意賞光?”
楚嫣然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肖亦澄,完全將何小蘿視爲空氣,把手放進樊東籬展開的手心中。令何小蘿奇怪的是,樊東籬在衝着樂隊打了個口哨外,還偷偷溜了自己一眼,那目光中狡黠而可愛,彷彿隱藏着什麼故事一般,立時一頭霧水。
可肖亦澄明顯有些不自在了,彷彿對大廳裡那些金碧輝煌的擺設產生了興趣,被丹尼張一錘打回神來,“JACKSON,抱歉,恐怕我們的生意得重新商談了。”丹尼張說着,笑得很無良,“而且你給我的價格現在看來不是最好的。”
肖亦澄淡然一笑,彷彿早已聊到一般,眼睛看向舞池裡與樊東籬翩翩共舞的身影,帶着詢問的神情,丹尼張點點頭。
何小蘿看他倆打啞謎,知道他們有話要談,便藉口要出去透透風,走開了。
日近黃昏,大海非常美,瑪利亞號慢慢駛出碼頭,在近海緩緩航行,s市的高層建築變成了遠遠的疏景,紅嘴白羽的海鷗跟着船的航跡迴旋飛翔,發出清越的叫聲。這會兒客人都忙着在裡面拉關係談感情講生意,風景如畫的甲板上倒顯得有些空曠,只有無事之人何小蘿站在這裡,融入了這幅圖畫中。
身後響起清脆的掌聲,“好美的一幅畫!”
何小蘿驚了一下,驀然回頭,一個熟悉的人站在她身後,夕陽和波光映照在他的銀白色禮服上,非常耀眼。
何小蘿讚揚地說:“景大少看起來真漂亮!”
這正是大盛集團的大公子景黎鶴,這位花花大少怎麼有空一個人跑到甲板上來?可是又一想,何小蘿明白了,樊東籬沒有讓大家帶女伴男伴,他自然也就空身一人了,而且按照何小蘿對他的瞭解,這位景大少從來不會自己去談生意,向來都是以在公共場合與明星藝人卿卿我我爲榮。不讓人家帶女伴,真是天殺的規定!
“哪裡有何小姐漂亮?何小姐冰雪聰明,把自己放進這樣美的一幅畫中,想不讓人不注意都不行啊!”
何小蘿自幼最討厭甜言蜜語的人,從上高中開始那些藉故與她搭訕的人都被曾被報以無情的打擊,但好歹景黎鶴不是能隨便被打擊的人,只好對他禮貌地笑笑,繼續看夕陽。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只有何小姐這樣沒有被利益薰染過的人,纔是最可愛的。”
倒,他自己不是商人嗎?竟然還說別人皆爲利往,何小蘿有些想笑地看他,沒想到景黎鶴依然很認真地說:“所以啊,所有人都在爭搶跟丹尼張談生意,我卻不屑於那些銅臭味兒,特意出來看夕陽,沒想到就碰上了何小姐。”
都在爭搶跟丹尼張談生意?“丹尼張是什麼來頭?”何小蘿奇怪地問:“他不就是一個設計師嗎?”
“設計師?”景黎鶴臉上露出一種神奇的表情,彷彿全世界人都知道了一個秘密,只有何小蘿不曉得一樣,“嘿嘿,他雖然與‘第五大街’的老闆是過命的交情,雖然他的身份是一個設計師,卻肩負着爲他的老闆兼兄弟尋找中國合作伙伴的重任!”
“合作?‘第五大街’要進駐中國?”何小蘿詫異地問,那可是國際數一數二的時尚品牌,能夠與它合作不就在走向國際的道路上邁出一大步了嗎?“這麼說很多公司都在爭搶這個合作權?”
景黎鶴點着她的腦門,“冰雪聰明!走吧,跳一支舞。”
何小蘿微笑着點頭,將手放進他展開的手心,卻被樊東籬搶先拉走了手腕。何小蘿還沒注意他怎麼就出現了。景黎鶴眯起眼睛,裝作不高興的樣子,他本身長得有一些妖媚,這個時侯更多了些女性氣質,手指靈活地指着樊東籬笑道:“亨利先生,太過分了吧,何小姐是我的舞伴。”
“借我一會兒好不好?”樊東籬笑呵呵地說。景黎鶴竟然沒有生氣,手指點了點樊東籬,便走回大廳去了。
何小蘿吃驚地問:“樊大哥,這個人好給你面子呀,你不怕得罪他嗎?”
樊東籬看看她,突然哈哈笑出來,“既然敢這樣,自然不怕!”何小蘿覺得他是那種外表斯文實際上很豪放的人。不過他的身份……那種經歷過血雨腥風的人,怎麼會不放達?只是他這張外表,比起滿臉橫肉的刀子來,超具有迷惑性而已。而且他現在的譜絕不比以前小,連景黎鶴這樣的大少都竟然要讓他三分。這些人到底都是什麼來頭呀,何小蘿越來越迷糊了。
“樊大哥,什麼事呀?”何小蘿沒有忘記他半路截胡絕不是爲了阻止自己跟景黎鶴跳舞。
果然樊東籬頓了一下,換上一副認真的面孔,“這幾天找個藉口拖住丹尼張,別讓其他人接觸到他,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何小蘿一頭黑線,這算是什麼任務呀,便皺起眉頭,“就是爲了第五大街的合作權?”
樊東籬十分肯定地點點頭。
何小蘿立即反對,“我哪有那個能耐,他多大譜呀,我要是拖不住他怎麼辦?”
可是樊東籬臉上的自信讓何小蘿徹底暈厥了,“我相信你!”
“……”
“亦澄這段時間生意做得不好,如果這次再失敗,他老爸的這頓鞭子恐怕又少不了了!”
汗!何小蘿吃驚地問:“你也知道肖總裁……打他?”何小蘿說到後面那兩個字好小聲,生怕被人聽見。倒是樊東籬也微微吃驚,側臉問她,“你也知道?”然後兩人無良地笑起來,彷彿交流了一個只有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
“亦澄小時候受不了家法,離家出走,我們就是從那個時候認識的,一起在街上流浪、賽車、賭博、打架……他後來就被抓回去了,你猜結果怎麼樣?”
“怎麼樣?”何小蘿感興趣地瞪大眼睛。
“捱了一頓更厲害的鞭子,整整在牀上躺了半個月!”樊東籬笑不可遏地說。
何小蘿笑了笑,卻覺得很可憐,又笑不出來了,嘆着氣說,“原來他還有這樣悲慘的童年。啊,你說他小時候在街上流浪過,當過小混混?”
樊東籬重重點了點頭,“而且我敢說那是他最驕傲的一段人生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