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薄霧中，一個人影正在打樁，看起來單薄的身影，在霧中顯露出一股沉穩大氣的韻味。轉動的木樁一人多高，上下橫直四向露出十二節硬實的木棍。這個人影手腳齊動，“噼裡啪啦···”的擊打着因轉動迅速而使得十二節角度高低不同而顯得運行軌跡詭異的木棍。
風揚站在大門前，看了一眼手錶，今天是蘇聯顧問團總顧問福爾根約定前來的日子，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但是重慶的大霧依舊沒有消散的跡象。
後頭是祖懷遠折騰出來的聲音，這個傢伙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一到重慶就每天沒間斷的鍛鍊。
周副主席從蘇聯回國，在陝北呆了一個來月，前幾天纔來到重慶。武漢會戰正酣，但是武漢陷落的前景已經明朗，中央決定加快重慶辦事處的籌劃建設，打前站的風揚和眼鏡祖懷遠卻只在這裡租下這棟三層的樓房。國府西遷，重慶的達官貴人太多了！有錢人遍地都是，找個房子非常難。現在這棟房子還行，住的人不多，代表團的人也沒有來齊。要是到齊了，風揚都不知道夠不夠房間。
輕快的腳步聲傳來，周副主席，嗯，現在應該叫周副部長了。他現在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這裡是國統區，還是叫這個比較安全。
“首長，客人還沒有來。”
“風揚，以前見過福爾根將軍嗎？”周副部長的聲音有些疲倦，沙啞，似乎是受了風寒。
風揚筆直的站着：“沒見過，重慶方面監視得很嚴密，蘇聯顧問團也不和咱們交往。”
周緩緩點頭，“我也沒見過，你可能不知道，全國這麼多戰區，集團軍，就咱們十八集團軍，二戰區沒有蘇聯顧問團，提防得挺嚴的啊！”
風揚：“那富爾根怎麼會來？”
“他不來能行嗎？我這次在蘇聯，能買到大量的武器裝備，連火炮都是他們現役的，不僅僅是咱們有錢購買，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想想？”周副部長循循引導。
風揚：“河西，陝甘寧！”
“眼光不錯！最關鍵的就是河西！因爲綏遠日軍的威脅，蘇聯向國民政府提供的軍火主要是新疆入境，塔城就是入境點其中之一！現在河西僅僅是維護交通運輸安全的部隊就達到了九個騎兵團，九個團啊！掏空了咱們所有的戰馬，原本計劃向綏遠發展的計劃也不得不延後。咱們買了那麼多武器，蘇聯連西伯利亞部隊裡現役的火炮都抽出來賣給咱了，老蔣爲啥不再唧唧歪歪，還不是怕咱們截留他命根子般的軍火！”
一輛吉普打頭，兩輛小車隨後，駛至小樓前緩緩停下。
“來了！”周部長大步迎上去，富爾根微笑着和周部長握手，兩人寒暄笑語，宛若久別相逢的老朋友！
風揚注意到，打頭的是中方少校，應該是重慶方面給富爾根配的警衛副官。富爾根也是本月才從武漢來到重慶。作爲蘇聯顧問團團長，富爾根參與了武漢會戰的一些策劃，同時，他手下的顧問團成員，廣泛的深入戰區，集團軍一線。對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指揮下的部隊進行兵器技術的指導。
“對於蘇聯紅軍在張鼓峰戰役中取得勝利表示祝賀···”周部長和富爾根邊說邊走，風揚瞄了一眼鬥雞似
得少校，混若無事的轉身進了小樓，對於少校眼中的輕蔑（三層小樓確實不大，作爲中共代表，國府軍委會政治部副部長的下榻地點，以周部長的身份來說卻是有些寒酸。但是這個少校並不知道，共產黨人最不在乎的就是這方面的事情），連眼鏡都視如未見。
富爾根其實對於從西伯利亞軍區調撥大量現役火炮賣給中國北方共產黨的軍隊稍有看法。來中國以後，他認爲日軍很可能會進攻蘇聯，雖然蘇聯正在換裝新式火炮，但是這樣規模的先期抽調，很可能會影響到遠東紅軍的戰鬥力！而且抽調的現役火炮，大部分都是換裝系列之內的火炮，相對來說不僅技術水平方面落後，使用壽命也受到很大的影響，這對於出高價（中共購買的武器裝備價格是國際上的市價，也就是重慶政府方面貸款軍火價格兩倍，蘇聯提供給老蔣的武器裝備實際上只相當於國際上的半價）購買武器的中共很不公平，而以他的戰略眼光，更是看出，北方的中共軍隊實力加強的話，是對蘇聯有好處的。但是那是最高統帥部決定的事情，富爾根也不敢提出異議。
但是有一點他注意到了，中共的軍隊在獲得武器裝備後，是真的出死力氣和山西的日軍拼了一仗，從中共緊急求購藥品的清單中，就可以看出中共這一仗傷亡人數的巨大！對於只有三個主力師的中共來說，這一點尤爲可貴！他有個想法，讓江南的新四軍換裝爲蘇式甲種師，投入到華南的對日作戰中。只是這個想法在探及老蔣的口氣時，就被老蔣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他便不得不將目光重新鎖定到北方！
風揚端着茶水進去的時候，周副主席和富爾根已經說了一小會話。
“我這裡一切都是草創，連隨員都還沒有配齊，簡慢之處，請多多包涵！”
富爾根是標準的軍人作風，因爲沒有現場翻譯（老蔣給他配的翻譯拒絕進入小樓），他和周副主席的交流都是用的俄語，風揚只能大略的聽懂，這還是他下力氣攻過一段時間的俄語。
“中國的綠茶，只有在中國才能喝出味道！”輕輕放下茶杯，“我的同志告訴我，中國黨已經在山西建成完善的軍火生產廠，這讓我非常的吃驚！能在敵後取得這樣的成績，中國的同志很拼命！”
周副主席微微嘆口氣：“爲了保住我們的這個兵工廠，以及敵後的根據地，我們在夏季反肅正治安戰役中，犧牲了四千多戰士，受傷的戰士接近五千人！積蓄的彈藥消耗一空！你知道的，除了第一批顧問團轉撥的一百萬發子彈，重慶方面拒絕向我們的部隊補充一顆子彈，那怕一個兵員！我來重慶，最主要的不是向軍委會要求彈藥和兵員，而是爲了一致對外打擊日本人來的。”這句話說得頗爲無奈和苦澀。
國共雖然現在合作，全民抗戰，但是胡宗南部一個精銳的集團軍，二十多萬大軍虎視眈眈的圍着陝北，老蔣下面的部隊，時不時的又來搞搞摩擦，閻老西現在又在到處挑事，山西，河北，山東等境內的情況很不樂觀。
富爾根也無奈：“對此我只能深表遺憾，我今天來，是想和你商量一個事情。我是這樣認爲，山西的運城現在被奪回，中條山一帶的中國軍士氣大振，但是我看來，運城恐怕是守不住的！因爲很多部隊缺少彈藥！”
“哦？”晉南現在晉城在129師手中，運城也已經收復，連風陵渡都被收復了，形勢一片大好，而且現在那邊可是重兵雲集！
“我的顧問團同志給我的彙報中，說蔣總司令只是將我們提供給他的武器準備主要裝備他的嫡系部隊，像待在西安的胡宗南部就是第一時間換裝的，運城那裡的不少部隊，現在彈藥很缺乏，像李家鈺將軍的下屬集團軍，一個集團軍現在竟然只有八門迫擊炮，一個主力團只有兩枝反坦克槍！士兵只有7-9發子彈，一個團只有步槍七百多支，輕機槍三至九挺，重機槍才兩到三挺還彈藥不足，這樣的部隊，在晉南佔了一半以上！所以我不認爲依靠這樣的裝備，運城能守住！下一次日軍的進攻，晉城和運城都很危險。”
“武漢會戰快要落幕了，失陷是肯定的，日軍即將發動豫北，華南的攻勢，中條山一線不容有失，我提議由貴部所屬兵工廠給中條山李家鈺等部補充彈藥。”富爾根很直接的說道。
周副主席苦笑一聲，“這本來是我們義不容辭的事情，可是目前重慶政府所屬部隊，閻錫山的晉軍，日軍都對我們的根據地進行嚴密的封鎖，我們缺少原料，特別是銅鐵鋼材雷汞等，說句實話，如果原料充足，中條山那邊的部隊，我們每月能支持一百萬發子彈！至於現在，我們連自己各部的彈藥都無法保障！”
富爾根點點頭：“我理解你們的困境，我無法勸說蔣解除對你們的封鎖，所以我會讓車隊儘快給你們轉交送去雷汞，無煙火藥，銅等物資，我可以安排五百名你們的戰士進入西伯利亞航空團進行學習，五百名進入T-26坦克團學習，你們向國內申購的戰機，教練機和教練，我會盡力促成。我需要的是中條山李家鈺等部有充足的彈藥，手榴彈！我不想看到，哪裡的五個集團軍，九個軍的部隊被日本人一擊而潰！”
周副主席緩緩點頭，“好！我會通知十八集團軍，將剛剛從烏蘭巴托購買過來的一千萬子彈撥給李家鈺等部。”一千萬發子彈，足夠十八集團軍上下打多少鬼子了！也能讓前線彈藥缺乏的戰士們少犧牲多少！一時間，周副主席只覺得心抽痛得厲害。
富爾根很高興，站起來告辭：“很欣慰你做出這個決定，我知道這對於你們來說，這是非常困難的決定！但是在這裡，我說，困難始終會被戰勝！我覺得，中國黨的同志是非常顧全大局的成熟黨組織，你們在寧夏的建設，應該得到更大力度的支持！我更希望，在榆林，包頭能看到中國同志的戰鷹翱翔！”蘇聯和日本張鼓峰一戰，蘇聯雖然取勝，但是士兵傷亡是日軍三倍，兵器損失，彈藥消耗是日軍的四倍！這讓蘇聯認識到，如果中國能更大程度的吸引日本的兵力，他們在遠東的壓力要減少很多！因爲張鼓峰一戰，美國一次性給日本2.5億美元的貸款！美國，一直希望日本進攻蘇聯！
周副主席的眼神亮了起來，送走富爾根，急匆匆回來，對風揚說道：“立即發電，讓中央在莫斯科的同志，儘量爭取基礎設備，工業母機的購買！”
“第二份電報，我親自來擬！”
“風揚，今天下午，你去回訪顧問團代總顧問，就是軍令部總顧問，叫什麼？波格柳包夫少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