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回到住處，王大山都覺得晚上經歷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從湘江邊開始，王大山也算是轉戰萬里，見多識廣了，以前見識的所謂綠林好漢，不過就是一羣打家劫舍的土匪！所謂的江湖，傳說很多，卻從沒見過。但是今晚的事情，王大山感覺到了江湖絲絲縷縷的氣息！中國最繁華的東方明珠，生活環境最爲舒適，號稱文明最發達的東方滬都，竟然隱藏着這樣一個古老傳承的江湖？矛盾還是諷刺，王大山弄不明白。
有人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對於這句話，王大山嗤之以鼻，但是現在他相信，上海可能就是個大江湖。
召集了宋歪嘴，餘雙雙等人說起今晚的事情，大夥都覺得有些意思。他們都沒有什麼在大城市生活的經歷，鄉下地方，還是以宗族的勢力最強，什麼地痞流氓雖然不少見，但是像什麼飄門，殺手什麼的還是極少聽說。
“大城市裡有幫派不奇怪，咱們河北地方上也有紅槍會啥的，青幫三大佬我在河北就曾經聽說過，咱們當土匪的時候，自稱綠林道，不也是江湖的一面？”馬瘸子說道，“只是他們的組織，肯定要比咱們嚴密就是。”
“召集你們說這事，是因爲我想是不是利用一下這個江湖，青幫的劣行斑斑，咱們的工作比較隱秘，肯定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王大山坐下，“我要提醒大家，咱們都是革命戰士，別他媽的被所謂的江湖義氣給胡弄了！”
“頭，你就放心吧！”
“跟你時間也不短了，咱都是革命戰士，哪跟哪還是拎得清的，沒啥事，咱們還是早點休息吧，船上呆久了，咱現在都感覺腿是軟的。”
鍾一斗等人也是連連點頭，明天還要外出找合適的落腳點和事情做，沒有正當的職業當掩護，這麼多壯年男子呆在一起，租界的巡捕也會懷疑的。
楊黑仔自去永安百貨不提，下午，和楊黑仔口音完全不同的樂豐也去了永安百貨做了裝卸工。
王大山他們則是緊鑼密鼓的展開工作，機會很巧的，王大山第二天一出門，就發現旁邊一座要轉讓的茶館。這是一座兼營早點的茶館，一，二，三三層樓營業，四樓是住所。老闆是個四川人，急着回鄉，明確要求現金交易。
王大山找上去的時候，這個四川老闆非常高興，當即就簽了轉讓協議，這棟四層樓的房子竟然英國人的產權，風風火火的拉着王大山跑了英國人那裡簽了合約，付清了兩千銀元的轉讓金，茶館的經營權就是王大山的了。
剛剛從租界辦了法人變換手續，老闆就拉着行李，帶着家人走了，似乎一刻也不想留下來。
回到住處叫了小米和馬瘸子一起到茶館，茶館裡寥寥幾個人，夥計也只剩下一個小夥計，泡茶的大師傅還剩下一個，做包子，粉條的廚師倒是剩下兩個，一問，他奶奶的，這四人竟然是因爲老闆還欠着他們薪水才留下的。
王
大山先給他穩定下心思，言明在七天之內，絕對補發前任老闆欠他們的薪水，否則他們可以隨時幫東西抵債，纔將四人穩定下心思。
今天是沒法子營業，一些老顧客也好言好說的請他們明天再來，王大山命令放棄原先那個點，人員全部轉移到這裡來，原先租下的那個點因爲租期沒到，準備作爲備用據點來建設。
調了二小隊兩個手上功夫靈活的戰士過來當茶倌，加上小米三人，和小夥計交流了半天，長長的大茶壺他們就玩得溜溜轉了。廚房裡安了四人進去，兩人打雜，兩人充當學徒工作爲廚師的助手，櫃檯上是馬瘸子，外面跑腿的是餘雙雙，王大山，他是老闆！
一天忙下來，基本上將茶館的事情理順了，一些殘缺的蓋碗茶杯也換了新的，第二天要用的食材也備齊了。大夥到四樓收拾好，發現這地方還真非常適宜他們。
四樓有八個房間，陽臺開在後邊，其實也就是開闊一些的走道，關緊鋪面門回到四樓，幫個小板凳坐在走道上，可以看見附近連綿的屋頂。
“從這裡，走屋頂可以從三個方向離開，除了街正面那邊，其他三面都可以從別人家的屋頂離開。不過，跳不遠的弟兄得準備一些彈性好的竹竿。”馬瘸子向王大山建議。
“別老想着緊急撤離的事情，這裡將是咱們的一個長期據點，咱們在茶館裡必須低調，還有，你們身上的彪悍之氣收斂一些，明白嗎？”鍾一斗倒是實話實話。
“二小隊那邊，我們打算讓人進入租界警局巡捕房，那邊正在招人，初級警員和雜工都需要，能進去多少就進去幾個。”鍾一斗說道。
“英國人的手下做事很不容易，聽說巡捕頭頭是張嘯林他們的人？”宋歪嘴問。
“南京東路，西路的總捕頭是英國人和法國人，他們管着全面，手下分華人巡捕隊和洋人巡捕隊。但是華人巡捕也有總捕頭和副總捕頭，東路的總捕頭是張嘯林的徒子徒孫，副總捕頭卻是杜月笙的人，西路的華人捕頭就全部是黃老闆的人。其實這恰好是咱們的機會！”鍾一斗說道。
“爲什麼這麼說？”王大山問。
“上海灘三大亨，現在張嘯林一系已經明確的投奔日本人，英國人本來期望藉助青幫的力量維護南京路的正常秩序，保證阻租界的安全，但是張嘯林投奔日本人，這就讓英國人大起戒心，東路的華人巡捕頭頭肯定要換掉的，英國人不會放心。我覺得咱們其實可以去爭取一下。”鍾一斗說。
王大山點頭同意，“你們那裡還有八人，如果不能全部進入巡捕房，剩下的人準備安置在那裡？”
鍾一斗，“剩下的進環球百貨，那邊也在招人，先安置下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王大山搖搖頭：“剩下的統一進電車公司，我這裡現在可以出具保結，以茶館的名義給你們做擔保人，你們應該能順利的進入電車公司。電車公司正在招司機，他們新
成立的運輸車隊是跑市內以及郊區的，並不遠行，很適合咱們。”
“你們那邊別注意一點，當做日常的住所就行了，武器每人先攜帶一柄手槍就夠了，其他的錢財彈藥槍支都統一交到茶館這邊，咱們可以在這裡設立一個密室，慢慢來，也別急。先得注意安全，別引起別人的注意。”王大山命令。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山就起來了，白案師父在案板上摔打麪粉團，剁餡的聲音不斷傳來，王大山在聽到第一聲響聲他就醒過來了！
廚房裡熱氣騰騰，兩個廚師一個正在炸油條，麻圓，三響，油餅等吃食，一個正在揉麪團，碩大的麪糰揉好之後，開始包包子，做燒麥，花捲，春糕，熬粥，做饅頭等，將廚房裡其他四人指揮的團團轉。
“東家，今兒的銀耳堪堪夠，明天的就沒有了，還有綠豆，燒炭等物什。”兩個師傅白案看起來都不錯，其中一個姓邱的師父提醒。
王大山點點頭，“等下我讓馬掌櫃來和你們說說，什麼東西不夠，我會讓他進好貨。”
茶館開門其實不早，夥計們（除了一個小夥計，全部都是自己人）是吃完早飯纔開門的，而現在更加乾脆，大夥一起吃早飯，負責做三餐的劉師傅煮了一大鍋子麪條，加上剛蒸好的饅頭，幾碟子鹹菜，大夥吃飽就準備開門。劉邱兩位師傅和一大早趕過來的小夥計（他家住附近）有些吃驚，對於王大山這個東家讓夥計和大師傅們和他一起吃飯很意外。
王大山吃完飯就吩咐開門，才七點稍過，街上的人不多，王大山就出門閒逛。這個時候，南京路上人比較少，出門的都是趕早買新鮮菜的。
在附近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王大山就回來了，這時候也才上午八點左右，這時候二樓上開始上客了，一樓的人不多，大都是一些買了包子什麼的趕緊吃完就走了，而二樓三樓上的就不同了，這些人都是一些閒人，手裡有兩個錢，叫一壺茶，兩小籠包子，一碟切得細細的香拌榨菜絲，慢悠悠的吃着喝着，包子吃完了，再叫上一碟花生米，一角子老酒，一坐就是大半上午。
茶館裡不售賣午餐，但中午不關門，顧客願意的話可以待着一天的時間，下午茶一般都是兩點以後纔會有人來，一般在四點半左右離開。也有洋人過來叫雅座，這時候往往會多上一壺咖啡。
第一天的營業平淡無奇中渡過，營業額除去房租等成本，也就夠開各人的工資，王大山以爲，那四川老闆是因爲這樣沒錢掙而轉手的。
但是打第二天中午，王大山就知道爲啥那老闆急急忙忙轉讓了。
中午時光，茶館並不關門，二樓還有兩對臭棋簍子在對弈，一樓小米趴在那裡打瞌睡，一對中年夫妻進來點了茶飲點心，準備墊墊肚子的模樣。
小米給他們上好茶，被那婦女看得很不好意思，送完點心趕緊回到門口，迎面就是四個敞着懷，歪叼香菸的地痞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