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高興事，大山，你們帶來這麼一大批的牛肉乾，聽團長說，上交的都十萬多斤！小六百匹馬，嘖嘖，居然六個人還帶回小四百人槍，這麼多物資，值得慶賀！”張衛這時候情緒轉過來了，端着碗和王大山碰一個。
酒液火辣辣的入喉，王大山精神一振，一口喝完半碗才放下，“咱部隊是不是糧食很緊張了？我在路上聽一個商人說，川康西北人很少，糧食很難籌集的。”
鐵蛋將他的半碗酒倒了一大半在王大山碗中，拿了一個土碗在吊鍋裡舀着湯，聽得王大山這麼一問，接話道：“我聽首長說，整個川北，咱們現在待得地方，人口不足20萬，地廣人稀得厲害，還到處都是山啊！草地！沼子地什麼的，聽說紅四方面軍也在往這邊趕，糧食會更加緊張。”
“咱們部隊的任務現在就是籌備糧食。”馬貴喝了一口酒，“咱們現在以連爲單位散開，在各地打土豪，借糧。”
門“嘭！”的一聲被推開，劉江提着個酒罈子，後邊武指導員也提着一個，二丫和老曹跟在後邊，手裡端着兩大盆菜。
“你幾個好啊！甩開老子和指導員就喝上了？啊，老馬和劉健也回來了啊！剛好，省的再去找你們，今兒一起喝一杯。”劉江一屁股坐下，“二丫，吊鍋裡是好東西，張衛他們今兒逮的‘地仙兒’（草原上的大土拔鼠，喜歡吃草根），據說只能用吊鍋燉，鍋子一挨地氣，據說就會燉不熟，哈哈！多吃點，祛溼的好東西。”
衆人莞爾，其實劉江說的燉不熟，實際上是因爲海拔高，氣壓不足，而吊鍋的蓋沉，而且密實，水汽悶在裡面，溢出來需要頂開蓋子，裡面壓力大所以容易燉的熟。只是這道理當地人沒去想，揭開了就不奇怪，都當笑話說說。
劉江給王大山滿上酒，“大山，當初張指導員帶着錢二和紅小軍三人在烏江北岸被民團逼得躲開，我在望遠鏡裡看的清清楚楚，你們是怎麼遇上的？又怎麼拉起這麼大一支隊伍，二丫的醫護班，直接被團裡給沒收了，你知道不？這幾個女兵的醫護知識和經驗還蠻足的，我都驚奇得不得了了！你們幾乎是毫髮無傷的帶着傷員翻越茫茫羣山險嶺，追上咱們主力部隊，我現在都做夢一般。”
王大山喝了一口酒，詳詳細細的從三人掉隊開始說起，一直說到烏江邊上遇到汪晟的游擊隊，遇到被民團抓到的張指導員和錢二三人，再到冒險打了個土豪，女兵參軍，部隊擴大，到救援三軍團自己三弟的連隊，再到磨西的轉折，說到大槓頭馬幫的幫助，牧主的富有，牧民和普通百姓的貧窮，不知不覺就已經是半夜。
三罈子土燒酒喝完，王大山倒是越來越精神，其他人卻是有些頂不住了，往事說完，王大山胸中的塊壘似乎一輕，特別是三弟的犧牲，傷痛往日都是壓在心裡，今日說出來，心中似乎突然一鬆。
“你三弟是個好樣的！”武指導員拍拍王大山的肩膀，“夜了，大家休息吧，明天還有不
少的事情。”
王大山卻是睡不着，將二丫送回團部的醫護班，獨自一人在夜色下慢慢的走着，這裡的蚊子很大很厲害，但是王大山身邊沒有一隻蚊子，二丫配的那個藥包很有效果，蚊子們根本就不往王大山身上湊。
紅軍大部隊都撒開了，到處籌糧。只是川北這一帶，糧食根本就不足以供給一隻十萬人以上的部隊。
王大山想着紅軍現在每天的定額，已經由前幾天的一斤二兩減少到每天八兩，自己的食量大，八兩還不夠一頓早飯。朦朦朧朧的睡去，到醒轉的時候天色已經一片大亮。
醒轉只覺得肚子餓得厲害，爬起來找到炊事班，才知道因爲糧食緊張，部隊取消了早操，起牀號自己竟然沒聽見。出門就見山，遠遠近近，高高低低，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是山。三連駐紮的村子，就坐落在山間谷地草壩之上，川北的村子，大多都是這樣的。
天藍得讓人心醉，風中帶着淡淡的青草香味，陽光很明媚，現實很殘酷，炊事班裡的玉米粥，清亮得能照出自己的影子。八兩米一天的伙食，早飯只能是這個粥。
看着四周一些戰士眼中異樣的神情，他們眼中的渴望，王大山將炊事班長遞過來的兩個饢餅推回去。
“哎！大山，這是營長特批的，你必須多吃點！”炊事班長老熊在後邊喊，王大山將手中的玉米粥兩口喝盡，搪瓷缸子在竹管的泉水下一衝，就乾淨得很了。
這樣下去不行！
坐在青石板上，王大山看着遠遠近近的一片綠色，心裡想着心事。不能這樣下去，自己會是第一個頂不住的，戰友們也會頂不住，他們還好點，但是自己，三五天之後就會頂不住，除非是自己每天躺着。聽說前路上還有雪山，後面會更加的艱難。
老曹嘟嘟囔囔的走過來，這傢伙加入紅軍之後就沒有過過今天這樣的苦日子。“班長，這日子沒法過啊！”
王大山斜了他一眼，“早操都不要出，你唧唧歪歪個啥？”
老曹拉了一把後邊的老胡，“我倒是寧願出早操，只要能吃飽。”
老胡無所謂的笑笑，他是過慣苦日子的，有粥喝他還挺滿足的。
“王班長，營長叫你去。”一個小戰士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有些捲曲的頭髮和帶着高原紅的臉色，王大山一看就知道是個小藏胞。
營部在另外一個村子，隔着三裡多路，也是在這個狹長的山谷間的壩子上。王大山大步走着，後邊小戰士連跑帶蹦也追不上。
六月的野草長得非常茂盛，上面放養的羊啊牛什麼的都是小的，大的就沒見幾頭。想必是大的已經被部隊徵收了。
進了營部，張營長正和兩個兵交待事情，“你稍等一下。”
王大山有些懶散的坐在外間長木凳子上，等了一會，張營長出來，“早上的事情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大致的瞭解，你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候有特殊待遇，我理解你的行爲，
可是你怎樣保持你的戰鬥力，現在營裡，還真的沒有誰能使得動那機關炮，連馱載彈藥的馬匹都沒了，而且我擔心你的身體。”
王大山沒有說話，他的想法還不完善，張營長已經繼續說道：“尖兵班不再放在三連，全員上調到營部來，以後不叫尖兵班，就叫偵察班吧，你回去將調令交給劉江，下午就來營部報到。”
王大山想了想，“營長，咱們營現在小五百人，每天八兩糧食，肯定是不夠的，你看幾個連，就沒一個胖點的，說得難聽點，一個個皮包骨頭叫花子一般。我跟馬貴他們昨晚喝酒的時候也問過，這附近的山裡和草壩子上，難道就沒有野獸？你知道他們怎麼說嗎？”
張營長點點頭，“你繼續說？”
王大山，“前幾天每天有一斤二兩糧食的時候，他們在附近也打到了一些獵物，大多都是給傷病員和戰士們補充營養給吃了，大夥的身體也逐漸恢復了些過來。但是這幾天早上一頓稀粥，他們都沒有力氣跑遠打獵了，沒有了肉食的補充，情況就更加的糟糕了。”
張營長：“每天的配額是限死了的，上級也沒辦法，必須儘量多的籌糧，後邊的路上人跡更加稀少，沒有糧食，後邊的路就沒法走。”
王大山搖搖頭：“我不明白，咱們主力部隊現在正是要恢復身體的時候，每天八兩糧食怎麼行？那邊更多的糧食籌備起來！籌糧不就是爲了幾萬大軍的軍糧嗎？北邊更加缺糧，咱們爲什麼非要往北邊走？”紅軍兩個方面軍主力會師在即，總兵力將達到十萬以上，敵人任何一路的兵力都沒有十萬，王大山有些不明白，這時候爲啥不吃掉一路敵軍？紅軍全體指戰員現在卻是較虛弱，但是北上穿越大片的無人區之後，恐怕會更加的虛弱！紅軍的戰鬥力，現在絕對更有保證。
大家對於會師都很期待和興奮，但是王大山並不以爲然，會師是好事，但是對於紅軍已經薄弱到了極點的後勤保障來說，恐怕不是什麼好事！除非四方面軍帶着大量的糧草補給，而這，恐怕也是不現實的！
“大山，這些話就不要說了，咱們現在要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因爲咱們帶回來的牛肉乾，總部通報全軍給予了表楊，咱們團的徵糧任務也大大的減輕了，青稞麥面的任務不重了，團長說打幾個土豪就能完成任務，但是咱們日常的消耗也挺大的，團長留下的牛肉乾，只會在今天下發每人半斤改善伙食，其他的團部要留起來緊急時候備用。我知道你在打獵方面有些辦法，所以找你來，就想問你，能不能找些獵物，咱們是戰鬥部隊，戰士們的身體不能垮。”
王大山實話實說，“我倒是有個想法，我聽說附近有人看到過野犛牛，野豬，狼，鬣狗這一類動物，我想帶着尖兵班，出去轉轉看。”
張營長點頭，“好！今天我讓炊事班給你們做好乾糧，根據團裡的指示，咱們還能在這一帶滯留五天左右，我給你們準備四天的乾糧，四天裡你們必須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