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在恍惚中滑過,天發白時才沉沉睡去,因此第二天我是被葛虹搖醒的。洗漱完畢,看到宿舍裡的其他人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我有點不忍,便安慰道:“今晚早點去,一定能搶在別人前面的。”
“別提了!”張綺苦着臉,“一個個都是旋風腿,咱怎麼跑得過人家?”
“除非我們晚自習一下課,就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去。”胡霞嘆氣。
“算了吧!我們宿舍誰是短跑健將?”閔雨搖頭,“百米考試連得良好的都沒有,還說什麼衝刺!”
我望着葛虹:“有這麼誇張嗎?你們是去彈琴,又不是去考跑步的!”
“只比這更誇張!”高燕蘭憤憤地說,“彈完還把門鎖上,不讓其他人進去!”
“那怎麼辦呢?我們得想想除了琴房,其他還有什麼地方有琴可彈?”胡霞再次嘆氣。
“其他地方?階梯教室有。”閔雨想了想說,“一階、二階都有。不過,那得有鑰匙,階梯教室的鑰匙在琴法老師手裡!”
那不是白說的嗎?琴法老師只肯把鑰匙借給高年級的幾個學姐,她的得意門生!
“舞蹈房和音樂教室也有。”閔雨不氣餒,繼續發掘。
“是啊!可是沒有鑰匙都是白搭!”高燕蘭苦笑着總結。衆人像霜打地茄子一樣。更蔫了!
“或者……嗯……我是說或者。你們要不要去……風琴房?”葛虹地神色有點異常。既遲疑又期待。“食堂背後有一排風琴房地。”
“啊?風琴房?那個……鬧鬼啊!”張綺口無遮攔地叫起來。
“別胡說!哪有那麼多鬼?”我輕斥道。
“真地!”說起這些八卦。張綺地精神立刻抖擻。“話說我們學院四大禁區之首就是這舊食堂背後地風琴房。它位於學院北面地最黑暗、最陰森地角落。隔着一條荒草覆蓋地碎石小道和舊食堂遙遙相望。”
“喂。不是叫你寫。無關地形容詞少用一點!”高燕蘭撇嘴。
“我這是製造氣氛。好讓大家有身臨其境地感覺嘛!”張綺嘟囔。
“好了。別擡槓,說下去!”閔雨她們的好奇心顯然被激發了,連忙圍坐過來,催着張綺說下去。
“它一共有十三個小單間,每一間都有一架風琴,因爲十三這個數字不吉利,所以以前的學姐都是隻進其中的十二間,把最最角落的13號空着的。不過有一次,一個學姐實在是急着想練琴,可是其他十二間都滿了。她又不願在外面等。外面的蟲子太多了,還有一股食堂剩菜的怪味。所以她一咬牙就去了最深處的13號單間。她練得太專注了,以至於時間到了午夜也不知道。單間的電燈很小。只有20瓦,卻是一夜不熄地。午夜時分,她彈累了,準備休息一下,再回宿舍。這時,門上小窗突然映出一隻蒼白地手。長長的指甲像彎曲地樹枝,她打開門,門外黑黢黢的一片,什麼也沒有。她很害怕,收拾了一下,準備離開。誰知,門怎麼也打不開了。她高聲求救,卻看見一個手拿蠟燭地白衣女人無聲無息地飄了進來。這個女人披頭散髮,拿着蠟燭的手指甲又長又尖,走到近前時,猛地把頭髮一捋,只見一張紫得發黑的臉上伸出一條長長的紅舌頭,裂開的眼眶裡是鼓得像燈泡一樣的眼球,滿是鮮血的嘴巴正在獰笑着……”
“停!停!”我和高燕蘭一起叫道,“拜託!不是叫你不要加上這麼多渲染和誇張的嗎?”
“哪有?我是據實轉述!”張綺理直氣壯地翻了個白眼,“我聽到的就是這樣子的嘛!”
“行了,算我怕了你!”我苦笑,“你現在只要用最簡單明瞭的語句告訴我,這個學姐後來怎麼樣了?之後風琴房還發生過什麼就可以了!”
“……哦,這個學姐第二天被發現七竅流血死在風琴房裡了。之後,風琴房就開始鬧鬼。一到午夜,明明沒有人,13號單間也有琴聲傳出來。還有學姐曾經看到飄來飄去的白影,聽到淒厲莫名的怪笑,再後來,就算是大白天其他單間也沒有人敢去了。風琴房就這樣廢棄了,一直無人問津,成了學院的一大禁區。”
“純粹是胡扯!”高燕蘭搖頭,“這也叫鬧鬼?我看,這是有人搞鬼!”
“喂,你又跟我唱反調!”張綺不服氣地說,“你倒說說看,爲什麼說我是胡扯?”
“這個故事你是聽誰說的?”
“三年級的一個學姐。”
“她怎麼知道的?”
“就知道你會這麼問!她是聽自己的姐姐說的,她姐姐和風琴房死的那個是同一個寢室的好姐妹。”
“好姐妹?好到什麼程度?是不是死了還會託夢告訴她,我是如此這般被白衣女鬼殺死的?”高燕蘭嘲諷地反問。
“這……”張綺傻眼了。
“還有,打不開門有可能是門被誰反鎖了,就算真的看見你口中的那種可怕的類似女鬼模樣的,也可以是化妝假扮的!”高燕蘭不屑地說,“這種裝神弄鬼的方法,我們中學時就有人用過了!”
“呵,是不是受了《畫皮》的影響啊?”閔雨打趣道。
胡霞抿着嘴直笑。“哼!你們不相信我說的話,那今天半夜就去13號風琴房練琴好了!”張綺賭氣地撅起了嘴,“到時候,就知道誰在胡扯了!”
“算了吧!那裡太偏僻,又廢棄了這麼久,恐怕連電燈都不會亮,萬一……”我對偏僻的地方沒好感,再說,既然廢棄,必是有過什麼事情發生的,還是不招惹比較好。
“去就去!我纔不怕呢!”高燕蘭和張綺較上了勁,“閔雨、胡霞、葛虹,你們怎麼說?去不去?”
“反正我們也搶不過別人,就去練練風琴吧!好歹也是琴,我可不想觀摩時丟臉!”葛虹一反常態,居然第一個表示同意了。
“……那好吧!我們一起去!”閔雨和胡霞對望了一眼,也點了頭,不過,多少有點勉強。
“葛虹,你……”我有些疑惑,今天她是怎麼了,平時可不是這樣的。
“沒事,你別瞎擔心了!”她展顏一笑,握着我的手說,“今晚,可真的只剩下你一個人睡了!”
她的笑容雖和以前一樣真摯,但神色堅決不可動搖,我微微嘆息,無言可勸。
我望了望其他人,雖然有的胸有成竹,有的忿忿然,還有的好奇中帶着點害怕,但卻沒有一個肯放棄今晚的探險行動。
我不覺又嘆了口氣,希望今晚風琴房能風平浪靜,最好什麼也別驚動!
千篇一律的白天過去了,夜晚又悄悄放下了帷幕。
熄燈前,大家一如昨夜般忙碌,不過這次帶的東西更多了。手電人手一個,備用蠟燭、火柴、打火機,熱水瓶、繩子、水果刀、厚毛衣、殺蟲劑,高燕蘭還拿了幾根粗樹枝,權當防身武器。
我心裡忐忑,卻不再開口勸說。
我已打定主意,今夜要悄悄跟去看看。
熄燈後,她們一起出發了。
我靜靜躺在牀上,一直等到走廊裡的腳步聲完全消失,才慢慢坐起身。手腕上的裂魂珠幽幽地閃了閃,我看了看吊着的右手,輕聲對它說:“今晚,可要看你的了!”
出了宿舍樓的大門,往右拐,走過一段路後,我們的食堂就到了。這個食堂是近幾年新造的,整個一大間,非常大,光桌子就放了五十幾張。繞到食堂的背面,那裡還有一大間,是以前的舊食堂。不過除了食堂的工作人員和校工,這個舊食堂很少有老師和學生來用餐了。
一條草已及膝的小路默默地延伸到圍牆。路的另一邊,是一排平房,每個都是隔開的一小間,看來就是風琴房了。
我停下腳,藉着月光仔細打量着這一間間琴房。牆面發黑,唯一的小窗積滿灰塵,門破損得厲害,不是缺角就是穿洞,還有的單間乾脆連門都沒有了,只留下一個木框子,風吹過,微微作響。單間裡的風琴外表倒看不出損壞的跡象,只是灰濛濛的,看來許久無人彈過了。不高的房頂上,掛着一個電燈泡,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會不會亮。
唉,這裡荒涼破敗,哪像是琴房,更像是哪個拍恐怖片的場地!
在這樣的地方練琴到午夜,確實需要不錯的膽量和極大的勇氣,如果再出現點怪聲怪影,敢第二次來的人恐怕是沒有了,難怪一直無人問津。
前面,我們宿舍的五個人顯然也被這荒涼的景象嚇到了。她們擰亮的手電在顫動,許久沒有人吭聲。
“咳,我看我們先一起到……嗯,最後一間……去看一看,然後再商量接下來怎麼辦吧!”張綺微微顫抖的聲音打破了這裡的寂靜。
“好!一起去!”高燕蘭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要證明這裡很安全,沒有所謂的“鬼”,所以一手拿手電,一手握緊了粗樹枝,一馬當先地朝最後的13號琴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