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目灼灼,臉上的表情很肅穆,完全是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還記得我告訴過你,寶劍亦有魂魄的話嗎?”他問。
我偏過臉略一思忖,點點頭,表示還有印象。
“你便是那純鈞寶劍的劍魂!”他凝視着我,眼底深邃,似有說不出的憂鬱。
嗯?純鈞劍的魂魄?我?
“切!我是人,它是劍,風馬牛不相及,你胡扯什麼?”我直接給了他一個鄙夷的大白眼。
“魂主靈性,一切器物如若得了靈性,都會有魂魄!”他微笑,眼裡卻無一絲笑意,反倒似乎有許多說不清的愁緒閃爍其中,“靈性越強,魂魄的力量也隨之而強大。純鈞是千古名劍,劍魂自然強大……”
“它自強大,與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悅地打斷說。
“你便是他,他便是你,怎會無關?”他輕嘆。
“哼!又唬人!”我挑高眉毛,“姑且先不論這劍魂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只說我,我三魂七魄俱全,有血有肉,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哪一點與常人不一樣?怎麼樣也不可能是什麼劍魂啊!”
“那是因爲……”他欲言又止,臉上露出了猶豫遲疑之色。
“因爲什麼?你快說啊!”我真想跳過去掐住他的脖子,再用力搖晃,把他的話一次全搖出來。
“咦,表妹,你在和誰聊得那麼火熱哪?”眼前一花,兩個蛇蠍美男回來了。
“還有誰?遊魂啊!你們剛纔不是也在找他嗎?”我撇撇嘴。
“哦,是他。”雲騰蛟一笑走近。
“是你!”一聲沖天怒吼,大片紅光鋪天蓋地地撲來。
空曠昏黃的四周驟然間明亮如白晝,一朵朵鮮紅妖異的火焰四下游曳,噴吐着洶涌的熾熱。
饕餮就在這涑目驚心的烈焰紅光中,兇戾無比地直擊遊魂
我不及多想,將那已經被嚇呆了的、飄忽的魂兒一把扯向身後。
“你……發什麼瘋?”我既驚且怒,就算要翻臉成仇也沒有這麼莫名其妙的。
“讓開!”雷霆萬鈞的攻擊被迫凝滯在我身前,饕餮橫眉怒目,厲聲喝斥,頭上的短髮竟然根根豎起。
“不讓!”我不由得提高了聲音,“你吃錯什麼藥了?他一出現就殺過來,他哪裡得罪你了?”
“得罪?哼哼!”饕餮冷笑,擰緊的眉頭像一團亂麻,紅得似滴血的眸子裡瀰漫着濃郁的殺氣。
這一刻,他又是那個冷酷無情、暴戾兇殘的饕餮了!
“你們剛纔去哪了?發生了什麼事?”我喘了口氣轉而問雲騰蛟。
“在前面轉了轉,什麼事也沒發生。”雲騰蛟輕描淡寫地回答。
“是嗎?”我十分懷疑地瞟了瞟饕餮,“那他幹嘛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
那表情簡直像要把遊魂剁成肉醬,再一口吞下去。他也不想想,只是一抹遊魂,哪來實質的身體給他剁啊?
“呵呵,這個我可不知道……”雲騰蛟一如既往地打個哈哈,眼睛掃向我身後,面色忽然一凜,“嗯?他怎麼有臉了?”
“這個我怎麼知道?”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呃,我……我能否……先問一個問題?”身後的遊魂有些畏縮地探出頭來,“你是不是想……殺了我?”
廢話!要不是有我擋在前面,你早就粉身碎骨,哦不,是魂飛魄散了!我撇嘴。
“明知故問……”雲騰蛟的嘴角扯起一抹意義不明的冷笑。。
“可是,爲什麼?”遊魂的聲音裡帶着惶惑和憤慨,“我以前根本……不認識你們!爲什麼要殺我?”
“不認識?”饕餮和雲騰蛟一齊盯上了他的眼,原本朦朧的眼睛一下子清晰,裡面疑惑不解佔了大半,還有小半是慍怒。
忽而就冷場了。
饕餮的暴戾之氣不減,雲騰蛟依然似笑非笑,但,剛纔的劍拔弩張和雷霆萬鈞卻似隱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森森的古怪和妖異。
我的頭沒來由地痛起來。
遊魂也被這可怕的氣場駭住了,縮在我的身後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彈。
“他說不認識,你們怎麼說?”我揉着額角打破了沉寂。
“呵呵,不認識啊,那就不認識好了。”雲騰蛟挑了挑眉,恢復了漫不經心的常態。
“啊?”我聞言一怔,隨即偏頭去看饕餮。
“到主墓室去。”他冷冷吐出一個無頭無尾的短句,便徑直轉過了身。
主墓室。
緩緩推開石門,室內既沒有耀眼的奇珍異寶,也沒有傳說千載的三千寶劍,甚至沒有多餘的擺設,只有一具厚重而寬闊的石棺靜靜地橫臥在中央。
只一副棺槨,便佔去了墓室的近一半空間。
剩下那一半的空間,一眼望去,本應是絕對空曠的。
可是,陰冷的空氣裡卻泛起一陣陣異樣的波動,好像一雙雙眼睛在眨動,竟令我產生了墓室四壁皆有人在盯着我的錯覺。
這一瞬,我遲疑了。
墓室裡真的什麼也沒有嗎?棺槨裡真的有闔閭的屍首嗎?
爲什麼不見陪葬的任何物品?就算沒有寶劍三千,但魚腸扁諸呢?湛盧鉅闕呢?
“進來。”恍惚間,有人重重地拉了我一把。
不由自主地就跨進了門。
我夢遊似的,一步一步走近棺槨。
白玉般的質地,間或隱隱閃過暗紅色的光芒。屹立不動的棺身,契合地覆着石蓋,中間毫無縫隙。
棺槨通體沒有任何裝飾,但墓主人的華貴與威嚴依然顯露無疑。
石蓋下會是那個已經死去了兩千多年的吳王闔閭嗎?
我慢慢伸出了手。
“表妹,表妹,魂兮歸來!”雲騰蛟的魔音毒舌適時穿腦而來,“你要幹什麼?開棺驗屍嗎?”
我猛醒。
“我只是……呃,我想摸摸……那是不是白玉做的!”我徒勞地解釋着,臉卻一下子紅了。
“那是石棺,不是玉棺。”雲騰蛟的嘴角微微上挑,一抹調侃浮了上來,“再說,你要開棺,起碼得先練練開山掌、斷碑手之類的,對不對?”
我無言以對,只好低下頭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