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本小海沒有說一句話,完美的演繹了一個憂鬱症患者的表現。
走出嶽躍主任的辦公室很遠,程坤和本小海才忍不住相視一笑。
“裝得還真像啊!”程坤誇讚道,說着拍了拍本小海的肩膀。
“我這是本色出演好吧。”本小海躲避着程坤的拍打,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我覺得我真有點抑鬱症呢。”
“你可別嚇唬我啊。”程坤誇張地笑笑。他想起本小海平時的沉默寡言和不爭不搶,心想說不定這傢伙真有抑鬱症潛質呢。
兩人說說笑笑着又去人力資源部去備案。
“壞了,咱們這樣大張旗鼓地去請假,我怎麼覺得這麼不妥當呢?”本小海後知後覺地說,“不就都認爲我得了抑鬱症嗎?這對我將來不好吧?”
“也是啊,忘了這一茬。”程坤也恍然大悟。
按說程坤不像本小海這麼遲鈍,但是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自然不會考慮這麼多。
再說,他只顧着能幫本小海請下假來好出去幹活了。
程坤想到事情的嚴重性,馬上掏出電話打給了光頭主任嶽躍。
電話接通了,程坤吞吞吐吐地說,“嶽主任啊,關於本小海抑鬱症的事情......”
“我知道,我不會亂說的。”嶽躍倒是個乾脆的人,直接就明白了程坤打電話的意思,“我這邊還有事啊。”
程坤聽着手機掉線的聲音,悻悻然地對本小海說,“是咱們想得太多了,人家領導自覺着呢。”
“自覺就好。”本小海纔不會相信嶽躍會那麼自覺呢,凡是叫做秘密的事情,其實就是在私底下迅速傳播的事情,比正大光明的事情傳播得還快。
程坤想了想,還是給值班室打去了電話,接電話的是吳昊,“班長啊,什麼指示啊?”
“吳昊,告訴班上的人,本小海抑鬱症的事情不要朝外傳播,對他影響不好。”程坤直截了當地說。
“大家都明白,剛纔不都是咱自己人嗎,才議論了幾句。”吳昊說完,才知道自己又說漏了嘴,趕忙解釋說,“大家都是兄弟,都懂得的。告訴本工,要開心啊。”
“這幫傢伙。”程坤無奈地嘆口氣,他知道,無論如何,本小海抑鬱症的事情會傳得盡人皆知的。
本小海此時也覺得“抑鬱症”這個讓人浮想聯翩的病太過分了。
怎麼就稀裡糊塗地答應林家濤採用這種病來請假了。
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頭皮去做了。想想那二十萬塊錢的勞務費,這所謂的“抑鬱症”又算得了什麼呢。
自己聯繫了這個活,自己又幹了這麼多,還擔負着這麼一個“抑鬱症”的名頭,林家濤在分配這筆錢的時候,一定會給自己很大比例的。
即使只給三萬,也是一大筆錢啊。如果林家濤有良心,能公平分配的話,自己會得到更多的。
自己的工資也就是三千多塊錢,光生活費就得用去大半,還要給本源積攢學費,還要應付一些突如其來的事情。只靠自己兩年也攢不到三萬塊錢。
現在既然決定了以“抑鬱症”的名義去請假,自己就要表現得更像一些,不能讓人看出破綻來。
所以,程坤的陪伴,反而讓他的抑鬱症更加真實了。
爲了不讓更多的人直接知道這件事情,他們選擇了直接去找人力資源部長曹憲新,而不是去找辦事員。
“真的假的?”曹憲新看着診斷書,再看看一直低着頭的本小海,“你這麼抗打擊,又豁然大度的人竟然會得抑鬱症?”
本小海知道這傢伙暗指上次自己捱打的事情,心中有些憋屈。
但他怕漏了陷,堅持着低頭不語,用沉默來否定曹部長的話。
“曹部長,這陣子可能事情太多了,本工平時又不大和別人交流,就成了這樣了。”程坤也看不慣曹部長有些陰陽怪氣的態度,盡力地幫本小海解釋着。
“好吧。我這裡登記好了。”曹部長衝本小海笑笑,笑容中的憐憫之情清晰可見,“本工啊,心裡有事不要光憋着,該和同事說的就和同事說,該發脾的時候就得發脾氣。”
本小海終於擡頭看了曹部長一眼。這是什麼話啊?該發脾氣的時候發脾氣,我倒是想發脾氣,可是我朝誰發脾氣啊?
但是本小海終於什麼也沒說,他不想功虧一簣。
“本工,咱走吧。”既然辦完了備案手續,程坤也不願意在這個官僚味很濃的辦公室裡多呆。
等本小海出了房門,程坤又轉頭朝曹部長補充了一句,“領導啊,本小海病情的事情,您看......”
“我知道,我們有職業操守。”曹部長的臉瞬間拉了下來,說話的口氣也很生硬,顯然是對程坤懷疑他的嘴不嚴而生氣。
程坤知道自己的話是多餘的了,便尷尬地再次向曹部長告別出門,快速緊走幾步,攆上了本小海。
在機關辦公樓的門口,他們正遇到匆忙從外面趕回來的林家濤。
林家濤手裡提着安全帽,不知道是真到現場視察工作了,還是以視察工作爲藉口出去溜達了。
以他現在的身份和處境,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來辦事了?”林家濤明知故問道。
“嗯,嗯。”程坤和本小海連連點頭,也不把請假的事情說破。
“辦妥了?”林家濤似笑非笑。
“都辦妥了。”程坤的笑是真的,帶着一股事情完美完成的驕傲。
本小海動了動嘴,終於沒有說出什麼來。假都請完了,再反悔也沒什麼用途了。
三個人站在大門口,也不方便多說話,打啞語般地簡單交流完請假的事情便分開了。
“什麼玩意兒啊。”走出好遠,程坤才憤憤然地說。
本小海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爲是林家濤剛纔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呢,想想卻又覺得不像,便直接問道,“怎麼了啊?”
“曹部長那人,怎麼這個德性。”程坤心裡很不爽,卻只能發下牢騷,又不好將詳細情況說給本小海聽。
但本小海前陣子因爲呂鬆被勸退的事情剛和曹部長打過交道,知道他說話陰陽怪氣的方式。便勸慰程坤道,“這人就這樣,不必跟他計較。”
“嗯,嗯,不和他計較。”程坤答應着,“否則我也抑鬱了,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