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怒惱羞成怒,面子沒地方放,遷怒於人地將凶神惡煞的目光瞪向服務員。
服務員看了更是樂得要命,他揉着鼻子拼命忍笑,看到齊怒朝他投來的殺人般的目光。
“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聽到……”說着,他舉起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然後一溜煙地在齊怒凶神惡煞的眼神中溜走了,躲到廚房後臺去跟老闆八卦去了。
哎呀,齊生那個啥啊……哎喲……絕對夠他們八卦一晚上的啦。
齊怒已經惱羞成怒,隨時要怒髮衝冠,白豆豆看到他這樣,兩眼茫然地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了,但導演一向不按理出牌,而且火氣來得快來得大,她都習慣了。所以她只是非常識相地收小了聲音,低低地、怯怯地,跟做賊似的說了聲“謝謝導演。”
完全是怕莫名發火的齊怒將火撒到她的身上。
齊怒看她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有點怕自己,雖然經常看到她這樣,不,以前一直都這樣,但是不知道怎地,現在只感覺有些礙眼。
對於她怕自己這個事實,光是想到就覺得不爽。
“幹什麼?怕我會吃人啊?”齊怒怒衝衝地道,白豆豆連忙搖頭,誠惶誠恐。
齊怒一面瞪着她,兇巴巴的,一面怒衝衝地站起來,將那魚頭上的一片魚肉夾到她碗裡。
白豆豆看看碗裡那小小的一片魚肉,又看看仍然是一臉怒氣的導演,完全是不解之極,所以她將茫然的目光投向了導演。
“哼,白癡,”齊怒鄙視道,“一看就是沒文化!沒知識!沒常識的笨蛋!”
白豆豆被他罵得一愣一愣的,只聽導演罵完了之後才輕描淡寫地說了重點:“還不快吃,涼了就腥了。”
白豆豆雖然仍然搞不清狀況,但立即聽話地將那小小一片魚肉夾起來放到了嘴裡,這才聽到齊怒稍微滿意了一絲的聲音:“白癡,一定不懂吧?嗤……爺只是告訴你,讓你漲漲姿勢!那叫魚面頰,是魚全身上下最鮮最嫩的地方,懂不懂?”
白豆豆本來只是在機械地咀嚼魚面頰,除了覺得魚肉很鮮甜之外也沒覺得別的,然而一聽這話頓時肅然起敬!
哇哦,含着這小小的一片魚肉簡直有些不敢咀嚼了,好珍貴的一片魚肉啊!
齊怒看到白豆豆霎時兩眼圓睜那樣子,跟上次帶她來這吃飯一樣的情形,心裡霎時間不知道從哪又鑽出來兩個字:可愛。
他低咳一聲,把那兩個字咽回去,然後才粗聲粗氣地說:“對吧?沒騙你吧?”
白豆豆十分肅然起敬地!莊重地!點了點頭,好像嘴裡吃的是金子一樣。
齊怒其實也挺好哄的,他立即就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來,好像是獻寶成功,得意洋洋。於是接着又將那轉盤轉動了,讓白豆豆去夾菜,一面又順便讓白豆豆“漲漲姿勢”。
白豆豆一面吃菜,一面心裡暗暗地笑。
導演這人其實不僅是好人,而且是很有趣的人。不瞭解的人會覺得他很兇,就像她以前一樣這麼覺得。
但是真正跟他接觸久了,瞭解了,纔會發覺他其實有着很有趣的一面。
這頓飯於是又像上次一樣吃得很開心,白豆豆見導演絲毫不把副導演的威脅放在心上,跟着也輕鬆了。
齊怒正看着白豆豆吃飯,忽然聽到一聲很不客氣還帶了一絲惡意的男人聲音:“喂,小子!你是不是就是齊怒?!”
白豆豆送到嘴邊的筷子立即停下來,緊張地回頭一看,只見幾個穿得流裡流氣的混混打扮的小青年手裡拿着鋼管朝他們這桌走過來。
齊怒臉色不變,不,是變得一下子更冷了。
他剛剛看着白豆豆高高興興吃菜的時候,雖然嘴上還是罵她笨,但是眼睛裡卻是多了一分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的。
他腳往前地上一踏,椅子退後了一點,臉上冷冷地看着這幾個小混混,那樣子竟然隱隱地有一種黑道人物的霸氣來。
那小混混看這架勢和這氣勢有點不對頭,怎麼比他們更像混黑社會的?
莫非他們找錯了人,誤打擾了哪路黑道大哥和馬子吃宵夜?
爲首的一個小混混頓時臉色有點發白了,趕忙低頭對後面的跟班說:“把那個照片拿出來。”
後面的更小的小混混立即將照片從屁股兜裡掏出來,這爲首的小混混一看,這才相信自己沒找錯人,只是怪了,不是說什麼三級片的導演嗎?怎麼竟然比他們還像是混黑社會的?
他壯了膽子,流裡流氣地走過來,鋼管在手心裡一下一下地敲着,標準的黑道分子的架勢。
“小子,你就是齊怒對吧?”
導演仍然坐在那裡,爲首的小混混突然一下子將鋼管砸在他們吃飯的桌子上,“嘩啦”一下,盤子碟子全都砸碎了,隔壁幾桌在這大排檔吃宵夜的人看到這架勢,全都嚇得跑得比兔子還快,連單也沒買。
平常服務員都是在外面看着的,只不過剛好導演嫌他礙事,他跑去廚房後臺八卦去了,不然這時也會立即打電話報警。
導演在鋼管砸下來的一霎那就站起來了,他的動作太快,不僅那些小混混沒看到,甚至連被他拉住手的白豆豆都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一把抓住,擋在了身後。
導演擋在白豆豆前面,然後將白豆豆一推:“去廚房找老闆。”
他只是讓白豆豆不要受傷而已,他自己可一點不在乎。
因爲接下來的事情讓那幾個小混混後悔接了這個活兒了:這是什麼狗屎三級片導演,特麼的是武打片的導演,不,是武術指導出身吧?狗日的比他們還能打!而且還是一個打幾個!他們幾個手上還拿了武器!
沒多久,導演已經把這條冬瓜豆腐給打得趴在了地上,白豆豆正好找了老闆出來。
那老闆好像是有些清楚導演的底細的,因爲他一點都不驚慌的樣子,也不是太心疼自己被打亂的桌子、椅子、盤子、碟子等等等等,只是慢悠悠地用牙籤剔着牙齒從店裡走出來,也不知道剛剛在廚房偷偷吃了什麼好吃的。
“齊生……適可而止啊,打出人命就不好了啊……”
他一面慢慢悠悠地說着,一面慢慢悠悠地指揮服務員掏電話報警。
白豆豆本來急得要命,她擔心導演吃虧,畢竟那麼幾個人,手上還有武器,如果不是要找幫手,自己又只會礙事,她簡直不敢放導演一個人對付那幾個人。
誰知道老闆這麼慢吞吞的,太過分了!
“你……!”懦弱的白豆豆都氣得跳腳了,可見是真急了,但是她跑出來一看,傻眼了。
什麼個況況,導演他,是不出世的武林高手嗎?
是傳說中的特種兵出身的厲害角色嗎?
白豆豆滿腦子都是電影裡的情節和主角人物設定,不然怎麼解釋眼前的這一切啊!
導演嗤了一聲,用腳踢了地上的一個小混混一腳:“滾回去跟那個買通你們過來的笨蛋說,少來這一套,讓他省省!”
白豆豆由吃驚莫名到滿眼崇拜地看着他,卻不防一個倒在地上的小混混突然一下子爬起來,拿着鋼棍朝她背後就是一下!
大排檔的老闆先看到了,頓時大叫了一聲,但是離得遠來不及了,導演聽到叫聲擡眼一看,頓時臉色一變。
白豆豆只覺得整個人被撲倒,然後“哐”地一下,然後又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很清脆很清脆的聲音。
白豆豆臉色煞白,就像自己被打到了一樣。她回頭一看:導演擡起腿狠狠一腳,只將偷襲的小混混給踢得飛起來,一直飛出了好幾米遠才撞到牆上掉下來。
“導演……”白豆豆眼睛裡淚花不停地打轉,恐懼地伸手想去扶住導演那隻手,但是又害怕碰到了傷處,手足無措,人也軟了。
那麼清脆的骨頭斷裂聲啊……
就在她耳朵邊。
其實以導演的身手根本就不應該受傷的。
導演是爲了救她纔會受傷的,上次也是,在片場的時候,導演和副導演打架,因爲自己叫起來讓他分心了才被副導演打到了頭上。
這回又是……她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掉下來。
導演臉色也已經白了,額頭上都是冷汗,但是他一隻手託着自己軟綿綿的右手胳膊,居然還對白豆豆罵道:“笨蛋,哭什麼哭,真是煩人!”
大排檔的老闆心裡叫了一句:壞事了,這要大老闆知道了,要出人命了。
一面忙不迭地跑上來,急急忙忙地說:“骨頭斷了,我們快上醫院。這裡我已經報警了,交給他們,我們現在馬上去醫院!”
白豆豆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淚,連忙說:“是的,導演我們快去醫院。”
“那麼麻煩……”導演不情願地說着,然而被老闆架着去醫院的時候,他悄悄地用眼角看了一眼身邊屁顛屁顛跟着他,還不斷掉眼淚的白豆豆。
心裡說不出的暖了一暖。
笨丫頭。
哭哭哭,就只知道哭。
有什麼好哭的,這一點傷,能算個什麼啊?
可是,有人爲了自己流眼淚,關心自己……這種感覺……
導演垂下眼睛,蒼白的臉龐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