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
白以深對季修說着,也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我能!”
季修看着她,久久不答,以深便又喊了一聲!仿若是要昭示自己的決心似得!
“你……能?”
季修站起來,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季修,看向白以深的神情突地就變冷。
“我沒有做錯什麼,白天麟沒有做錯什麼,我爲什麼不能?七歲……你說你最疼愛的妹妹,七歲就開始顛沛流離,可你爲什麼不說,顛沛流離,斷了腿,險些喪命在狂瀾的你的妹妹……是被白天麟所救?”
“你說他骨子裡流的是和陸子望一樣的血,可你知不知道……深苑的那個小木屋原本只是一間小平房?他和我在那間小平屋裡過了整整三年。他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他睡哪兒我就睡哪兒……”
“他是個特別愛乾淨的人,又特別孤冷,夏天還好……到了冬天,屋子裡的被子並不暖和,我縮在一邊直髮抖,然後他就說,過來,給我暖手。”
“可到底是給他暖手,還是他給我暖手?”
“他說話特別惡毒,可從來都是口不從心。”
“他以爲我是男孩兒,也把我當男孩兒養,沒管過我洗澡,沒管過我穿衣服,直到離開陸家的時候,他才知道我是女孩兒……”
“他說過,他不喜歡女人,他甚至討厭女人,但因爲是我……他才勉爲其難接受了。”
“他教我識字,教我學英文,他參加設計比賽掙錢想走後門給我裝戶口,如果陸家還是陸家,他便會帶我一起出國……”
“即便是進歐陽家,他也純粹是爲我……”
“他可以一走了之,可以放任我這個小跛子不管,可以把我這個麻煩精當成麻煩一樣扔掉……他對我沒有任何義務,沒有任何責任……”
“只是我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用髒兮兮的爪子拽住了他的褲腳……”
“而後便拖住了他一生……”
“這樣的人,你怎能說他和陸子望流着一樣的血?”白以深問季修,“你瞭解他什麼呢?恩?”
“火華。”
季修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
“他可以將整個狂瀾基地炸得焦屍遍野,光是這一點……”
“那你知不知道他這麼做又是爲了誰?”
季修眯起眸子。
“他一直都知道我背後有狂瀾蛇紋,他知道狂瀾和我的關係。我是要成爲珠寶設計師的人,他一直希望我能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可狂瀾是什麼樣的組織?被他們盯上,我又怎麼能安安穩穩的做一個珠寶設計師?”
“就爲了這個原因,他就可以給別人判死刑?”
“你不也是這樣麼?!”
“……”
“你不也是隻爲了心裡要堅守的那一股信念而給我判了死刑麼?!”
“你說什麼?”
“家破人亡,生離死別……顛沛流離,坎坷痛苦,七歲的我已經經歷過一次,而你,現在又要讓我經歷一次!”
“……”
白以深吸了吸鼻子,“他冷血,他殘暴,可他對我好,只要他對我好,我還求什麼?十五年,是他給了我一切,仇?他不曾傷害我什麼。我爲什麼要恨他?”
“我不懂你說的深仇大恨,我只懂,人要知恩圖報,他給我的是我用一輩子都報答不了的!”
“啪”……!
季修擡手就是一個巴掌。
下手並不重,卻也足以把白以深打的發傻。
“只要他對你好……季憐,人在懂得知恩圖報之前,她必須恩怨是非分明!”
“呵呵……”
白以深輕撫自己的臉,看向季修,“恩怨……是非……分明……恩怨我已經分明,我對白天麟只有恩,沒有怨。至於是非……誰是,誰非?在我眼裡,非的人是你!”
“……”
“你能關我一時,你能關我一世麼?”
白以深瞪着大眼,冷冷的看着季修。
“你說媽是因爲你才死的。因爲弄丟了你,她纔會自殺……”
“……”
白以深的身體微微僵硬。
“哈哈!”季修突地大笑出聲,他直直的看向白以深,“媽媽就是因爲弄丟了你而自殺……那時候,全家人都把你疼到了骨子裡……”
白以深咬着脣……
渾身顫抖的厲害……
她心裡已經亂成了一團麻。
好不容易記起了媽媽,好不容易記起了爸爸和哥哥……可她卻寧願自己沒有記起來。
“我怕打擾你,一直不敢和你相認,那時候你拿一把鐵鍋鏟把自己身上的圖紋燙掉的時候,我其實嚇的全身都在抖……卻還是要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季憐,因爲只有七歲……所以你就可以忘記是不是?”
“……”
前一秒的堅定,後一秒的潰不成軍。
白以深緩緩搖頭……
“因爲只有七歲,你不懂事,所以可以置身事外。因爲白以深這個名字是他取的,所以你不要爸爸給你取得名字……因爲他給了你最好的東西,所以你不捨得放棄……因爲他是無辜的,所以你要回到他身邊……”
季修淺淺的吸了口氣,他走到窗前,沉默的看着窗外,依山傍水的獨立別墅……
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以深心裡委屈,委屈又難過,難過的幾乎快要崩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過去的就該過去了!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抓着以前的仇恨不放……嗚嗚……”
“如果對方不是白天麟,你還會這麼說麼?”
“……”
季修雙手負在身後,“他是真的娶了顧曉靈,我並沒有騙你,沒有婚禮,卻是實實在在進了民政局登記了。”
“他給了你一切,唯獨不給你名分,以至於你死後,連個正牌夫人的牌子都沒有。”
“季修……你讓我去見他,如果他真的和顧曉靈在一起,我……就聽你的。”
季修轉身,看着白以深……
“沒必要,我可以讓你去見白天麟。”
以深眸子大亮,“真的?”
“真的。”
以深忙擦了擦鼻涕和眼淚,“那,那我現,現在就……”
“季憐,等一下。”
“恩?”
季修看着她的視線,冰冷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