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確從小到大都沒受過什麼苦,但是,你也只看到這些,物質固然重要,但是精神,更重要,你給的一切,我承受不了。尤其……”
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
其實她不說,他們也都懂。
“那麼,孩子呢?”他的語氣稍稍加重,眉梢處閃過一絲煩躁。
孩子……
她的手緩緩擡起,輕輕覆在自己的肚腹上。
“我聽杜伯航跟辰軒說,這個孩子,或許……”
“不,不是他,是……”
南陌夜的話還沒說完,正在這時,門口忽而傳來一陣動靜。
兩人回頭,蘇紫音有些詫異。
只見杜伯航,霍辰軒都站在那裡,他們的身邊是大包小包的行李。
不止這些,還有……
“你幹什麼?小心點!”
頭頂上,傳來南陌夜十分懊惱的聲音。
但是,卻不是對着她說得,而是……
凌靜的身子整個落在南陌夜的懷裡。
因爲剛纔衝得太快,她腳下一空,尖叫着就要倒去。
“不是有司機直接送你到機場的嗎?你怎麼還跑過來?”
“我……”
“這麼莽撞,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凌靜還未開口,便被南陌夜一把攬緊,將她抱離了危險的桌角。
“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他的一句孩子,已經徹底打破了她心裡所有的幻想。
果然,即便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出現了這樣不堪的事,他,依然還是放不下她!
不過……
這一次她們會單獨先離開……
機會,可是多多的……
蘇紫音沒想到,這一次,這個男人是真的放手了!
他最後的吻很溫柔,足以安撫她所有的不安。
即便將他們送到機場,他也保持着緘默,但縱然如此,一路上,他的胸膛都是暖的,她信賴的將小腦袋靠在他的胸前,她的手也被他緊緊抓在手裡。
她有看到凌靜的眼神,那裡面充滿了惱怒。
但此時,她已經再顧不得了,或許以後陪在這個男人身邊的女人,會是凌靜。
那麼今天,就讓她遵從自己內心一次吧!
他鷹霆的眸子深深凝着她,一瞬不瞬,她美麗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底,疼痛從心底擴散開來,滲透到每一個細胞……
她還是贏了,在最後一刻,他做出了這個選擇,只爲了可以換得她的笑靨如花!
只是這樣,他的心很疼,就像是用一把刀狠狠割去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令她失去了一貫的鋒利和堅定。
曾經帶給她的,或許,也只有傷痛,縱使在回憶中,也是辛苦的,他要求不多,只願她再想起他時,脣邊那抹苦澀可以漸漸淡去,這樣,就好,就好了……
強忍住心底巨大的空洞,南陌夜站在檢票口,最後一次輕輕撫過她的長髮,眼底是無法遮掩的依戀和痛楚。
俯下身,囂薄的脣溫柔的親吻在她的發頂。
輕輕地,她感受着來自於他的所有溫柔,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脣都是微微顫抖的。
突地,她全身一怔,眼睛也倏然睜開。
她清楚的看到,他的雙眼輕闔着,輕顫着,眼角卻不再有溼意,而是驀地滑下豆大的淚珠,直到兩人的脣間。
苦澀,在這一瞬滋生……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再度睜眼,南陌夜輕輕拉過她的手,那隻手上,帶着對於她來說,就像是手銬的手鐲。
修長的手指撫過上面的契合點,微弱的“啪嗒”聲響起,手鐲……順勢落下。
“蘇紫音……從此,你,自由了!”
蘇紫音的臉色一白,終於,她等到了這一刻,但她的心,卻也在徹底解脫後,覺得酸澀無比。
她隨着杜伯航跟霍辰軒,以及凌靜緩緩走向入口……
最後的一回頭,她依然看到男人還站在原地,他的眸子漆亮透徹。
頭頂的燈光灑下,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光暈之中。
這一刻,她仿若回到初次見他時的模樣,猶如神祗!
……
夜色愈加濃烈,高挺的鋼化建築將都市的繁華和隱隱閃現的霓虹都不屑一顧的踩在了腳底下。
室內一片冰冷……
只有淡淡的雪茄之香裹着香醇的咖啡濃香。
偌大的房間內,只有三人,除了南陌夜和墨之外,還有另外一名男子坐在沙發上。
男人的身材跟南陌夜和墨的身材相當,高大健碩的骨骼有着混血的剛毅面容,英挺的鼻翼透着執着和深沉,微抿的脣總有那麼淡淡的風情在其中,是個極具魅力的男人。
在幾人面前的茶几上,擺放着幾分資料,在看完最後一份資料後,男人將其合上,拿過杯子喝了一口黑咖啡,眉間卻是透着深深的不解和困惑。
最後,他將目光落在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身上,忍不住開口。
“我以爲你今天找我來,是爲了那位警長的案子,沒想到……”
南陌夜依靠在沙發背上,他的臉色看上去很憔悴和疲倦,喝了一口烈酒後,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
答非所問的說了句,“韓鑫,你看看這些手續還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直接叫墨準備就好。”
他口中的“韓鑫”不是別人,正是目前全球炙手可熱的金牌律師。
除了接重大的商業案件外,他還擔任着南陌夜他們兄弟四人的法律顧問。
韓鑫見他這番言辭,好奇地挑了挑眉,將目光轉到另外一邊的墨身上。
“他沒開玩笑吧?”
“主子的確要將這些產權全都轉讓給蘇紫音小姐。”墨很是鄭重的回答了他的疑問。
“小姐?難道你們……”
韓鑫聽聞,嘆了口氣,彷彿有些明瞭。
他將資料放在一旁,坐到了南陌夜的一邊,大手一伸,攬住他的肩膀。
“作爲你的律師兼好友呢,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說。”南陌夜淡淡一個字,並沒有將他礙眼的大手給拉開。
韓鑫此時更是發覺眼前這個男人不對勁了。
愣了愣,這倘若是在平時,他早就一副撲克臉,將他的手打掉了,今天卻像個活死人似的,連說話都透着無力……
“就算你要離婚,也該知道,現在對你最爲關鍵的,是關於利特那件案子,你知道我今天跟墨去處理這件事時,區長的臉色簡直比豬肝還要難看,至於產權轉讓問題,是小事吧?”
“先辦這件事。”
南陌夜的語氣顯然很淡,卻存着不容拒絕的堅決。
將手裡的一杯酒盡數喝下後,胸口處也起伏了下,胸腔中的苦澀陡然炸開。
“利特的案子隨後處理。”
“夜,你有沒有問題?”
韓鑫猛然站起身,面色揚起滿滿的不解,像是盯着一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想補償蘇紫音,但是也沒必要這樣吧?我是你朋友,目前最關心的就是你個人的官司問題……”
“韓鑫——”
南陌夜擡頭,目光篤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說道:“如果你真的是我朋友,那就照我說得去做吧!”
韓鑫深深舒口氣,無奈的抓了抓頭髮,想要試着說服他,卻又作罷。
他只能重新回到對面,拿過資料,重嘆口氣,“好,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沒有辦法,真是想不通你!就算離婚了想給她一個舒適的環境,也沒必要……”
“韓鑫——”
還沒等他說完,南陌夜便將其打斷,目光淡淡的,“就照我說得去做吧!”
說完這句,他起身離開。
“喂,夜……”
韓鑫還是想問個明白,卻被墨當場拉住,只能眼巴巴看着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
“墨,這傢伙腦袋沒壞掉吧?怎麼今天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怪?”
墨的脣邊噙着淡淡的笑意,卻也略微帶着一抹苦澀。
他並沒有多解釋,只是關切的問了句,“有關利特的案子,勝算的機率有多大?”
韓鑫將修長的雙腿交疊,兩隻大手一攤,“要說你們家主子,還真是出了奇的怪,如果暗地裡這麼做的話,即便是把那人幹,掉,這場官司的勝算基本有九成,可是他現在是公然挑釁,還襲警,對方不但是警長,還是區長的親侄子,現在那利特等於廢人一個,整個人也變得傻傻呆呆的,哎,現在這勝算的機率就……”
“勝算機率有多少?”墨有些擔憂的看着韓鑫。
但是半響,韓鑫都沒有開口,卻是一臉好笑的盯着墨,又過了會兒,忍住笑意說了句。
“仍有九成,我韓鑫想要贏的案子,就一定會贏,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聽到他這句,墨總算鬆了口氣,卻被韓鑫看在眼裡,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指着他。
“看看,就是跟夜呆的時間太久了,總是一副極其嚴肅的模樣,拜託,年輕人要活躍點纔好。”
他的話引來墨的一陣白眼,韓鑫這個人性格使然,總是這般,前一秒還是嚴肅的要命,下一秒立即就轉爲笑臉。
而墨的性格也一向是這樣,尤爲認真,所以每次與韓鑫打交道,都會被他數落一番。
“對了,說說你們家主子吧!”
韓鑫看了一眼桌上的資料,拿起揚了揚,“他真是給了不少啊!雖然說他財大氣粗,也不至於做散財童子啊!”
“受益人又不是外人,並沒有什麼不妥。”墨淡淡回答道。
“可是不是要離婚了?”韓鑫怪異的挑挑眉,“如果離婚,的確是該給一些,這也無可厚非,但是這麼多,他可真下得去手,別說一個蘇紫音,就是幾百個蘇紫音,這也不知道要用上幾輩子了。”
墨無奈的嘆口氣,他就說,這一輩子最讓他頭疼的,就是跟律師打交道了,尤其是眼前這一位。
幹什麼非要刨根問底呢?
累不累?
韓鑫見他有心緘默,笑了笑,“不錯,變聰明瞭,OK,不說提外話了,就跟你說說利特那個官司的打法。”
墨點頭,總算是過去了,不然真要被他這刨根問底的精神給折磨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