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音怎麼也不相信,此時這個被按在牀上,臉上不帶一絲血色,脣瓣不斷顫抖,一邊捂着胸口,又一邊掙扎的人兒,會是那個雖然有些刁蠻,但是前一秒還活蹦亂跳,健健康康的南陌淺。
“放,放開……你們放開我,我……啊……”
隨着杜伯航手裡的一根針管緩緩刺進她的皮膚,牀上拼命掙扎的人,總算安靜下來。
“好了,你們可以放開她了。”
杜伯航收拾妥當,對着先前將南陌淺按在牀上的幾個下人說道。
聽到這話,下人們方纔長長舒了口氣,有的甚至抹了抹額前流下的細汗。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以往連感冒都很少得的小姐,居然突然就發了瘋。
不過小姐這樣的情形,跟當年二少爺發病時的樣子……
還真有那麼些想象……
都是嘔血,又瘋狂……
看着安靜下來,緊緊閉着眼睛躺在牀上的南陌淺,蘇紫音緊緊拽着李嫂的手,久久無法平靜。
剛纔杜醫生跟老太太講的話,她也聽到了。
當年南陌夜……也經歷過這樣的事嗎?
“二少奶奶,您還有孕,現在小姐暫時沒事了,我還是先扶您回去休息吧!”
看到蘇紫音的臉色不大好,李嫂忍不住說道。
蘇紫音擺擺手,現在所有人都在,老太太也在,她又如何先行離開。
況且她也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中毒?杜醫生,你沒有跟我開玩笑?這孩子身體一向很健康,怎麼會中毒,而且這發病的跡象跟夜……”
老太太越說,臉色已越來越難看,如果不是被下人扶着,只怕連站都要站不穩。
“小姐身上的毒,只怕時間不短了,長此積累下來,纔會這樣病發,而且……”
杜伯航說着,突然頓住,擡頭撫了撫鼻翼上的金色邊眼鏡,一道亮光閃過,讓人無從辨別他此時是什麼表情。
“而且什麼?”
老太太急了。
“二少爺當年,也中得是這樣的毒!”
一道深沉男聲響起,老太太的身子倏然一下就往後倒去。
“杜……杜醫生……你,你在說什麼?夜,夜中毒……這,這……”
“媽,媽您別激動,別聽這個人胡說八道,我現在都懷疑他這麼多年在我們家都存了什麼心?一會兒說夜病好了,一會兒又說……懷孕了!現在又說淺淺中毒,還說夜當年也中得這種毒,這怎麼可能?”
“杜伯航,你說,你到底是安得什麼心?”
“瑾,瑾快點叫人,把這個不懷好意的人給我趕走!”
曾林倩剝開人羣,一個箭步就衝到老太太身邊,伸手扶住老太太的同時失聲喊道。
杜伯航忍不住冷笑一聲,擡眼看向曾林倩。
“夫人這麼激動做什麼?我都還沒說什麼呢?況且老太太還沒發話,你就趕人,這不大合適吧!”
“南小姐此時是因爲藥物所以才暫時睡過去了,但不出兩小時,待她再醒來,若是沒我在,只怕她的xing命……堪憂……”
“哦,還是說不是自己親……”
“杜醫生!”
杜伯航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老太太一道沉聲打斷。
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兒媳婦,又轉眼掃過周圍一圈,老太太發話。
“李嫂,把他們都帶下去吧!還有剛剛被小姐抓傷的幾個丫頭,也好好安慰一下,南家,不會虧待了她們。”
“是,我知道了。”
李嫂先是看了一眼蘇紫音,確定她鬆開手後她無恙,這才應下老太太的話,轉身招呼着下人們紛紛退出房間。
原本擁擠的房間,沒多會兒,就只剩下了南家的幾人還有杜伯航和凌若然。
“奶奶,曾姨,我,我還有事,就,就先走了!改天再來拜訪!”
凌若然看着逐漸離開的衆人,也極有眼色的說道。
“好,好孩子,讓瑾送送你。”
老太太點點頭,視線看向站在一旁的南陌瑾身上。
“不,不用了,司機已經在外面等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凌若然趕忙擺擺手,說罷便快速轉身出了房門。
蘇紫音自是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且蹊蹺,所以也忍不住出聲。
“奶奶,我……”
“你就在這兒,哪兒也不準去!”
一道凌厲男聲倏然響起,同時她的身子也被攬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紫音,你已經是我們南家的人了,夜說得對,你不用避開。”
老太太看了一眼蘇紫音,轉而又將視線移到杜伯航的身上。
“杜醫生,我兒媳婦也是因爲女兒突然發病,心裡難免着急上火,纔會口不擇言,還請你別介懷,賣老太太我一個面子。”
“老夫人說哪裡的話,不過您說南夫人着急上火,我倒相信是真的,但我想,她絕對不是因爲南小姐的病發,而是因爲……”
“姓杜的,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少在這裡胡說八道!媽,我看咱們還是請別的大夫來給淺淺看看,不要聽這個庸醫在這兒胡亂瞎說!”
曾林倩臉上的怒意更甚,指着杜伯航的鼻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陣吼。
“夫人,您到底在心虛些什麼?難道說小姐中毒,還有多年前二少爺的病,跟您……都有關係?”
曾林倩一聽這話,當場臉色就變了。
“媽,你不要相信他的話,我怎麼可能會害淺淺,更不可能做出傷害夜的事啊!媽,這個姓杜的他誣陷我!”
說着,她趕忙轉頭急切的跟老太太解釋道。
一旁的南陌瑾和蘇紫音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曾林倩。
南陌夜卻是不溫不火,任憑眼前這個女人急切的想要撇清一切。
“奶奶,其實這一切,我也不確定跟大媽有沒有關係,但是當年,我的確是中了毒,而且淺淺……雖不是咱們南家的血脈,但好歹做了南家這麼多年的女兒。這次突然這般,也該好好調查一番,避免產生什麼誤會。”
南陌夜這樣一席話,跟曾林倩剛纔那副急切撇清自己的形象形成鮮明的反差,愈發顯得她剛纔的解釋是多麼的欲蓋彌彰。
“夜,你當年真的……傻孩子,你怎麼不早些告訴奶奶,你……”
老太太沒有迴應曾林倩的話,只是轉頭看向自己孫子,驚詫又擔憂的說道。
“沒事奶奶,我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奶奶還擔心什麼呢?”
“可是夜……”老太太說着,眼眶突然就泛起了淚。
那些年自己孫子是如何跟病痛作鬥爭的,她可全看在眼裡。
那些受過的苦,又豈是淡淡一句“好得差不多了”就能過去的了的。
“奶奶,好了,我以後會很重視自己的身體的,嗯?”
“哎,你呀!對了,淺淺這樣,這小蘭怎麼也不見了,她不是該一直陪在淺淺身邊的嗎?她人呢?”
老太太似是想起什麼,突然問道。
“奶奶,這件事……我想,還是讓小蘭來說,比較清楚……”
南陌夜看了一眼曾林倩,緩緩開口。
“她不是已經……”曾林倩脫口而出,下一秒,又急忙噤了聲。
“已經什麼?大媽?您又道聽途說些了什麼?”
南陌夜皺了下眉,不悅地說道。
老太太此時已滿臉疑惑,再看向曾林倩時,也多了幾分生疏。
爲了今天這盤棋,他可是等了很久,就讓他慢慢地,跟他們把賬,都算清楚吧!
“進來吧!”
伴隨着男人一道沉啞的男聲響起,房間的門,緩緩被推開。
當衆人看着出現在門口,坐在輪椅上的顧月蘭時,皆是一愣。
曾林倩的瞳孔逐漸擴大,她顫顫巍巍伸出手指向門口的人,聲音也開始發顫。
“你……你是人……是鬼……你……”
“奶奶好!”
沒有看曾林倩一眼,顧月蘭搖着輪椅姍姍走近,率先向老太太打了招呼。
“小蘭,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你……”老太太顯然也嚇到了。
“奶奶,小蘭今天來,是來贖罪的。”
“贖罪?小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成了這樣?”
老太太深深嘆口氣,並未着急聽顧月蘭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轉頭又看向曾林倩。
“等你活到我這把年紀的時候,就會發現,曾經計較的一切,也不過只是身外之物罷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我這個老太婆有時,也不是看不清楚,只是……不想說而已。”
“畢竟家和萬事興,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
“現在既然到了這個份上,我想這事情,已經不是我想的那樣簡單了!我這個老太太,也該出面了!”
老太太說着,目光又移到了顧月蘭的身上。
“說吧!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奶奶,我叫您一聲奶奶,您可否,爲我主持公道?”顧月蘭低聲問出一句。
“你雖然是我們南家的丫頭,但在我眼裡,你跟淺淺是一樣的,更何況當年若沒有你父母,我這條老命,也早不知哪裡去了。你既喊我奶奶,只要你說得在理,說的都是真的,奶奶自然會主持公道!”
“謝謝奶奶,事情,還得從我進入南家那一年,說起了……”顧月蘭說着,陷入回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