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清冷的墓碑,陰沉的天空夾雜着幾聲寒鴉的叫聲。也許並非清明或冬至期間,今天的墓地幾乎沒有什麼人,待他們走近了,不遠處兩座並排並造型別致的墓碑前,齊刷刷地站着幾個拿着槍械的男子,地上蜷縮着的是被五花大綁的伊月。
她的嘴裡蒙着布,表情掙扎,在她的目光看到司慕川的那一刻,暗淡的眸光出現了不一樣的神采,但稍縱即逝,面容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憂傷和痛苦。
白穎疏循眼望去,發現拿着槍指着司母的竟是一個老人,他的頭髮已經花白,面色雖紅潤卻陰沉着臉,左手拄着柺杖。
白穎疏面容震驚,朝司慕川看了一眼,那人竟然是沈老爺子。
五年未見,他的模樣變得愈加蒼老,身形隱約略顯佝僂。白穎疏本來怎麼都想不通爲什麼沈老爺子會劫持了司母,難道他就是幕後的真兇?
當她的目光落在他們鎖站着的兩座墓碑前,漸漸明白過來,上面分明寫着“沈之玲”和“沈之帆”之墓,一新一舊,難道他是要爲一雙兒女報仇嗎?
“白景瑞害死了我的女兒,已經下地獄了,現在輪到你了,司慕川,你要爲我的兒子陪葬!”蒼老的聲音傳來,帶着積蓄已久的怒不可遏。
沈老爺子一直在等,他等着這個可以報仇雪恨的機會很久了,現在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果然是他。白穎疏現在終於能夠確定下來了,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沈老爺子策劃的。
“就憑你?”司慕川明明處於下風,卻是一臉的倨傲,用不屑的眼神輕哼了一聲。
語畢,沈老爺子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是嗎?”似是從齒間發出的聲音,恨不得卸下他的肉,槍眼對準了司母的太陽穴,發狠道,“我先殺了你母親這個臭婊子,爲我的一對兒女解恨!”
“你開槍吧。”
司慕川略顯平靜而冷酷的話傳了過去。
白穎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說什麼?司慕川不是那種會投鼠忌器的人,任何威脅哪怕是天塌下來在他面前,他也絲毫不改懼色。可是,現在他母親的生命危在旦夕,千鈞一髮的時刻他反而無動於衷。
任何人見了未免覺得他太過絕情。
“司慕川,你確定嗎?”沈老爺子的右手微微帶着絲顫抖,他感到一陣後繼的無力,看來這一次真的是壓錯了砝碼,伊月的份量沒有他想象當中的重。
“你儘管一槍打死她,她死後我會給她報仇,但是我不會殺了你,我會把你兒子女兒的墳給扒出來,然後把骨灰撒到臭水溝裡,對了,你不知道吧,你兒子還有一個五歲的私生子,長得和你兒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說這麼可愛的小男孩要是突然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你……你……”沈老爺子氣得臉色發青,仍佯裝鎮定,“你以爲我會相信嗎?”
關於私生子這件事如果有,他不可能會沒有查到,一定是司慕川在誆他!
“哦?”司慕川低哼一聲,“你大可以試試看,要不要我打個電話,把人帶來給你過目?”
司慕川的表情淡定,胸有成竹,反倒是沈老爺子一副沉不住氣的模樣,從氣勢上就落了下風。
司慕川一步一步地靠近,而此時沈老爺子的槍近在咫尺,白穎疏一手的汗,心提在了嗓子眼,就連她也覺得司慕川撒了一個彌天大謊,以沈老爺子的精明老辣勁怎麼可能會相信呢?
現在不但是司母,就連司慕川的處境都非常的危險,因爲沈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理智開槍……
白穎疏的心絞在了一起,卻不敢喊他,她怕自己會影響司慕川的判斷力和思路。
沈老爺子的額頭上的汗水打溼了前端灰白的發,雙目的焦距變得渾濁起來,捏着槍的手微微的顫抖,畢竟八十多歲的年紀了,他整張臉已到了垂暮邊緣,身體更是骨瘦如柴,風吹來,褂衫空空蕩蕩的,只憑着一股心裡的怨氣強撐下來。
司慕川的話無疑擊中了他的軟肋,他爲什麼那麼執着於報復,那是因爲他膝下無子無女,連半個繼承家業的自己人都沒有,孤苦伶仃的孤家寡人,如果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與他有直接血緣關係的親人和繼承人,那是一件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司慕川,如果你敢欺騙我,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沈老爺子眸子在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發狠似的盯着他,那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但是手裡的槍在一寸一寸地挪開,直至垂下。
沈老爺子妥協,他身後的人全部繳械投降。
這時,從四周魚貫竄出一個個穿着制服的警員,沈老爺子和他的手下一一制服。臨走之前,沈老爺子仍不死心地問:“司慕川,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白穎疏走到司慕川的面前,事實上她也有些好奇,如果現在告訴沈老爺子無疑是壓斷了沈老爺子最後一根稻草,強撐着他的是心中的仇恨,而此刻,對於他來說,能否除掉司慕川都換不會他一雙兒女的性命。
“沈之帆不是我派人殺的。”
司慕川脣瓣動了動,卻是答非所問。
沈老爺子目光灰敗,精神在一瞬間潰不成軍,他眸中的最後一點希望在司慕川的話中燃盡了。
後來,白穎疏問過司慕川,沈之帆有私生子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司慕川目光深沉,反問她:“你覺得我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嗎?”
她想她大概明白了,司慕川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她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有他在,她永遠都不必擔心了。
終於,他們之間最後的障礙消失了,她可以在全世界面前和司慕川宣告在一起,再不用受世俗眼光以及世人的目光。
沈老爺子被押到警局整個人就不行了,出現休克暈厥的反應,之後送到了重症監護室,命是暫時保住了,情況並沒有好轉,戴着氧氣筒掛着點滴,生命症狀脆弱的好像隨時都會凋零。
雖然他沒有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警方已經掌握了確切的證據,礙於他的身體狀況,沒有執行。伊月無罪釋放了,不過她沒有和司慕川告別,直接回了鄉下。司慕川也沒有挽留,對於他母親的所作所爲,司慕川心裡清清楚楚,他從來沒有點破,不代表他可以原諒她。
或許對於他們母子來說,這便是最好的結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