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從手術裡走出來,“誰是白穎婷的家屬?”凌哲修和白景瑞圍了上去,一個‘我是她父親’,一個‘我是她丈夫’,白景瑞潛意識裡認爲凌哲修在乎的是他凌家的孩子,幾個孩子之間的感情糾葛他看在眼裡,卻不揭破。
醫生看了兩人一眼,“孩子沒有保住,大人的身體比較虛弱要好好修養,以後懷孕的機會還是有的。”醫護人員司空見慣的語氣,對於流產這件事情顯得駕輕就熟輕描淡寫。
但是對於患者的家屬就不同了,甚至對於孕婦而言簡直就是驚天的噩耗。眼下白穎婷已經打了麻藥沉沉的睡過去了,除了臉色有些蒼白。醫生說因爲意外流產,她的子宮壁較於一般人比較薄弱,以後懷孕比較難帶住,容易習慣性流產。不過不用那麼悲觀,總比人家懷不上的好不是嗎?只要到時候保護得當,少走動,就沒有多大的問題。
“爸,穎疏,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陪穎婷就可以了。”凌哲修道。
白景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後,也就沒有過分苛責凌哲修。橫豎白穎婷要到明天早上才醒來,人多無益,白景瑞和白穎疏先行離開病房,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
世事無常。白穎疏還記得先前白穎婷面帶羞澀歡喜的對大家說她懷孕了,是她自己的任性造就了她的意外和遺憾,如果她謹慎一些,或許孩子不會掉。又或許這個孩子命中註定與她們無緣。
穎疏想了很多,無一例外的是對生命的珍惜。若是以後和司慕川有了孩子,必定會小心的呵護,如珠如寶的珍重。可惜……她嘆了一口涼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迎來她期望中的寶寶?
第二天早上,白穎婷醒來。
白景瑞帶了吳嫂特地爲穎婷燉的滋陰補血的木耳蓮子粥,來到病房裡,凌哲修趴在牀頭一夜無眠,雙目浮腫,滿臉憔悴。
白穎婷蒼白無血,神情激動,“爸爸,你快告訴我,我的孩子還在嗎?醫生,醫生快來啊,快來給我保胎……”
潛意識裡白穎婷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主觀上情感上她根本不能接受,她的腦海中殘留着最後一丁點微末的希望,希望她的孩子最終保住了。三個月的肚子不顯懷,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那裡隱隱傳來異樣的疼痛感,麻藥已退散。
“折騰了一夜,肚子該餓了,吃點東西吧!”白景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從保溫飯盒裡盛出了一碗冒着騰騰熱氣的粥,香氣四溢,直教人有流口水吞口水的衝動。
“爸,我來喂吧!”凌哲修覺得自責,如果不是他答應帶穎婷出去露營就不會發生意外,他原來已經想通了,是準備接受穎婷接受命運的安排,以及穎婷肚子裡的寶寶,他想,他會試着努力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但是,轉眼間孩子就沒了。穎婷本來就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如今孩子沒有了,她大概會很傷心很痛苦,凌哲修不禁擔憂起來。
此刻的白穎婷眼裡怎麼會還有早飯,她一把推了粥,一時間碗破了,皺灑了一地。激動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鹽水針頭,“我要去找醫生,讓他保住我的孩子……”
“穎婷,你不要這樣!”凌哲修從她身後抱住了她,控制住她四處揮動的雙手。白穎婷的眼睛裡染上了一層厚厚的水汽,她向來不是強悍勇敢的,她只是一個柔弱的毫無招架之力的小女孩,她需要用心的呵護,細心的照顧,和專心的寵愛。
大顆大顆的淚滾落下來,白穎婷哭的無聲的痛苦。
這是白景瑞第一次看到白穎婷哭的那麼傷心,不帶一絲演戲做作的成分。身爲一個父親,白景瑞萬分的動容。她是他的女兒,沒有什麼地方是比不上穎疏的。
他斂了目,默默的交代護工收拾地上的狼藉,什麼話都沒說就離開了。他想,穎婷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他這個父親而是凌哲修一雙有力寬厚的肩膀。
“別傷心,我們結婚之後再要一個孩子,好嗎?還是你想生幾個就幾個?”凌哲修不善言辭,卻不忍見她如此憔悴痛苦。當然,他絕對不是在開空頭支票,也許,白穎婷的強勢佔有,已經漸漸融入他的生活他的情感之中,造成了比白穎疏更難以磨滅的深刻影響。
“好。”穎婷止住了抽噎,在凌哲修的懷抱中吸取着他的淡淡的清香。聽着他安慰的話語,帶着一種自我麻痹自我欺騙。明明知道哲修哥的心裡還有姐姐,明明知道沒有了孩子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會回到起點,她傷心更擔心,哲修哥會毫不猶豫的丟棄她。但是,現在哲修哥的反應是更加珍惜她,愛護她,讓她覺得安慰。
連她自己都欺騙了自己,原來身爲一個母親,孩子在肚子裡存在過三個月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情,原來孩子和哲修哥是同等重要的,她錯了,錯的離譜。只有她自己知道,流過的眼淚都是真實的。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白穎婷表現的異常的柔順,真真正正看上去像一個乖巧的女孩子,不僅如此她還主動問起白穎疏,白穎疏一直覺得自己是妹妹的眼中釘,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所以沒怎麼在病房裡露面。
白景瑞和凌父凌母商量是不是把婚期給改了,畢竟以穎婷的健康狀況爲重。白穎婷哪裡肯,軟磨硬泡的非得按時舉辦婚禮,大家當然只能順着她的意思。
一個星期之後,白穎婷出院了。
白穎疏這幾天很煩躁,她自以爲天衣無縫的將變態男丁浩給完全收服在鼓掌之中,她叫上了葉子打着膽子尋到了丁浩給的地址。關於丁浩的事情,她只告訴葉子這個人曾經綁架過她,然後她打算順着線索查到幕後主使。
兩人一起來到了市區繁華路段的一個小區內,在門口被保安攔住了,這時候方體現單位工作的特殊待遇化,亮出了市教育局的工作證,保安同志的臉上立刻由陰轉多雲轉晴,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保安叔叔可真現實啊!”葉子感嘆兼諷刺,“那他的眼神大概不好,連報紙雜誌上經常出現的封面人物市長千金白穎疏都不認識!”
白穎疏嗤地一笑,劃過了嘴角邊有些涼意。等到她切切實實體驗到了人的攀高踩低的劣根性,方真正明白周圍翻天覆地又在意料之中的變化。
穎疏二人來到了六樓,按了半天的門鈴,都沒有人開。穎疏納悶:不會是上了丁浩的當吧!但是,他要逃,沒有錢,沒有身份證,即便要重新補辦一張身份證,同樣需要一些時間。這麼分析就對了,白穎疏當機立斷找到了方纔的保安,謊稱是局裡調查,保安當然無條件全力配合,拿了業主的備用鑰匙就屁顛屁顛的給兩位領導開門去。
葉子偷笑,保安誠惶誠恐的態度還真的挺讓她自我感覺極度膨脹,但和穎疏兩個人仍然一副領導的趾高氣揚架勢。
一進門,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味竄了出來。
穎疏立即感到不妙,“快開燈!”小區的每個戶型格局都一樣,保安熟門熟路的找到開關,雖然是大白天,但是丁浩家的窗簾採用的是避光遮陽的,一旦全部拉上之後,從門外進來,人的視覺就會受到強烈的衝擊,造成晚上的錯覺,一片暗黑。
天花板上的燈亮了,整間屋子在三人面前變得清晰起來。
“啊……”葉子和保安不約而同的失聲尖叫,穎疏心裡雖然早已有了構建,但面對如此鮮血淋漓的場面仍是不由得感到驚悚起來。
房間的客廳沙發上,臥倒着一個人,是變態男丁浩。他的周圍是還未乾涸的鮮血,散發着濃郁的血腥之氣。保安是個年近四十的大叔,處理起類似的事件大抵有了些頭緒,害怕是難免的,誰看到非正常死亡的死人一點都不怕纔是奇葩。
“別動他。”穎疏覺得自己可能是港片的刑警偵探劇看多了,見保安大叔靠近,不由自主的喊道。
保安大叔微顫顫的探到他的鼻息,已經沒了氣。其實根本不會去探鼻息,正常人流了一地的鮮血沒有得到及時治療,還有救嗎?
葉子手忙腳亂的撥打了110,“喂,你好,是警局嗎?這裡是xx小區,三棟六樓203號房,有人被害了,對了,請幫忙叫一下救護車……”救護車大概來的遲點沒關係,反正人已經救不活了。
等到警車救護車全部到了,警察醫護人員來了一大推。穎疏和葉子已經悄然離開了,因爲穎疏覺得自己的身份太過敏感,一旦警察問起來勢必會刨根到底,那麼她的事情就會橫生枝節,甚至是打草驚蛇牽扯出不必要的麻煩。葉子拿起了政府領導的架子,勒令他不準向警局透露,保安大叔一時之間也分不清究竟警局和教育局哪個大,滿口應下,哪邊也開罪不起,再三確保之後穎疏纔敢放心。所以就算是錄口供也一口咬定是自己發現屍體的,畢竟本市警員的辦案能力尚且值得商榷,也就沒有多做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