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虞城的回答,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尹流蘇秀眉蹙起,似陷入了沉思之中。是啊,即便是洪佳柔做的,她怎麼會那麼白癡呢,用自己的筆跡,萬一沈貴招供了,豈不是逃不了罪責。
“那我們拿她沒辦法了嗎?”
尹流蘇悶悶的問,好像在自言自語,眸光微怔,隱隱閃過一絲懊惱。
“爲什麼覺得一定是她,說不定她是無辜的呢?”陸虞城深邃的眸光逼視着她,半真半假的反問。
尹流蘇擡眸,正好撞進了他探究,審視的眼神中。
“直覺。”
她乾脆,果斷的回到,甚至是毫不遲疑的。
“你的直覺,通常很靈嗎?”
“直覺不能定罪,法律講求的是證據。”
尹流蘇胸口堵着一口氣,明明教唆犯罪的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蹦達,卻無可奈何。正因爲她清楚這一點,纔會更加的憋屈。
陸虞城輕輕刮刮了刮她的臉頰,手中的觸感光滑細膩,他留戀暗啞般的道:“敢不敢跟我打賭,今天下午,洪佳柔就倒大黴了?”
說完,他的眼底,竟是有幾分促狹。
“難道警方查到了其他線索?”尹流蘇遲疑,不可能啊,信上面的筆記是最直接的證據,像平縣那種小縣城裡,尤其是沈貴家附近,是不會安裝監控的,而且她的賬戶裡也不可能支出十萬塊錢,洪佳柔不會那麼大方。
“賭不賭?”
他信誓旦旦的模樣,好像在誆她似的。
尹流蘇不上套:“賭注是什麼?”
他未馬上回答。
尹流蘇盯着他的臉,目不轉睛。
陸虞城的眉眼此時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迷霧,星眸燦亮,又添着一抹神秘的蠱惑。
他眯着眼,性感的脣瓣微動:“我贏了,你今晚陪我,你贏了,我今晚陪你,如何?”
尹流蘇:“……”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嗎?
男人一旦開了葷,就是絕對性的食肉動物,尤其是像陸虞城這種體能好,又壓抑得有點久了……現在回想起來昨晚臉紅心跳的畫面,尹醫生仍舊腰痠背痛,心有餘悸。
“在想什麼,臉那麼紅?”
“沒,我沒。”
尹醫生假裝輕咳掩飾,眼神脩然躲閃,瞥了一眼腕上的表,“一點了,我下午門診,來不及,先走了。”
看見尹流蘇落荒而逃的背影,陸虞城高挺的鼻樑下,微揚的嘴角邊閃過一記愉悅的弧度。
讓淡定的尹醫生慌張,小女兒姿態漸漸展露,對於他來說,確實充滿了挑戰性和成就感。
陸虞城修長如玉的手指,端起一杯濃濃的咖啡,醇香四溢。
鼻息間彷彿還殘留着昨晚肌膚相貼,繾綣纏綿的味道,一時刺激着腦波,揮之不去。
陸總忽然很享受這個感覺,舒服。
尹流蘇步履輕快的回了醫院,面癱完全壓制不住那股子窘意。
害羞做什麼?
已經做了兩隻手都數不清的數目,太矯情了吧。
尹流蘇洗了一把冷水臉,快速地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專心致志的進入到了工作中。
三點多的時候,診室裡空了一點,她鬼使神差的去了一趟檔案室,一般這種醫患記錄,會進行特別的保存。
檔案室的同事很是殷勤,不多時就從電腦裡調出了去年所有宮頸癌病人的檔案和資料,掃描件裡清楚的備份着病人的檔案和家屬的名字。
尹流蘇查了原始檔案,署名確實是沈貴,2015年9月20日做的手術,一共花費45萬元整,術後出院,十天不到的時間,惡化癌變疼痛而死。當時,他又送到醫院來搶救過,確實是沒想到癌變的速度比一般的病例快上幾十倍,這和個人體質有關,與多種因素有關,癌症是現代醫學最難攻破的課題之一,根本無法解釋。
上面寫着,醫院撥了一筆20萬元的救助款項給了病患家屬,當時很多媒體也報道了這一事件,在所有人的觀念之中,癌症本來就是要死人的,時間早晚而已,第一醫院因此還被奉爲了安慶市第一的仁心醫院。
負責這筆款項的人,正是第一醫院的副院長孫培。
原來是他。
“謝謝。”
尹流蘇走出檔案室的時候,忽然覺得走廊裡迎面吹來的風有幾分秋日的蕭瑟來,她不由得裹緊了單薄的長袖白大褂。
孫培除了是副院長之外,還是腦科主治醫師,權威教授……等等頭銜,他愛人的爸爸即岳父在安慶市政府機關擔任重要職務,總之,就是一個惹不起的大人物。
怪不得,陳主任言語躲閃。
這個事情,既然是孫培負責的,一旦追究起來,是很麻煩的。商政自古就是有來有往的關係,大家互惠互利,但大抵是民都不過官的,孫培的背景實在是太硬了。
那沈貴呢,無論他說的是真是假,沒有人在意!
以前,不可能。現在,他成了一個故意傷人的囚犯,更是無人問津!
她在審訊室裡說的話,要失信嗎?
就在尹流蘇唏噓輕嘆之際,婦產科發生了一件大事。
“流蘇姐,快跟我走,有熱鬧看!”
吳媛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興奮的跑。
“吳媛……”
因爲速度太快,尹流蘇大腿內側隱隱發疼發酸,脣瓣輕輕的抿着,暗自咒罵,陸虞城那個混蛋……
每次跟強盜一樣也就算了,不折騰個三四次,根本別想放過她。
這一浮想,整個人思想忽地又渾濁了。
然而,現實總是不會給你太過幻想和思考的時間,有些事情的發生,是那麼的猝不及防,細細想來,卻又在情理之中,只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看我不打死你!”
一個穿着入時看上去十分高貴的三十多歲的女人,眼神凌厲地拽住了洪佳柔的長髮,拎起自己的名貴包包,一下一下的砸向洪佳柔的臉,以及全身各處。
“我沒有……你認錯人了!”
洪佳柔嚇的小臉都白了,睫毛膏將一雙眼睛暈染成熊貓似的黑乎乎的,有幾分滲人,面容痛苦扭曲,但嘴裡仍舊掙扎着,不肯承認。
當然不承認,這種事情誰認了,誰犯蠢!
圍觀的醫生護士越來越多,醫院保安也在周圍伺機而動。
“這個女的好像是副院長的愛人樑玉!”
“對,好像是,去年王醫生結婚的時候,見過的!”
“那洪醫生出軌的對象是……”
“……”
議論聲竊竊私語聲如雨後春筍般迅速的竄起。
尹流蘇腦門突突的,怎麼會是她?
孫培的妻子,樑玉。
“該死的狐狸精,你們開房的記錄和監控我全都弄到了,你還想給我抵賴嗎?”
樑玉像是徹底豁出去了,一隻手揪着洪佳柔的頭髮不放,另一隻手從外套暗袋裡掏出了一把照片,往半空中一拋,洋洋灑灑了一地。
衆人個個伸長了脖子,果然畫面非常精彩,都是一些酒店和賓館的背景,裡面的男女主角,舉止親暱,赫然是孫培和洪佳柔。
洪佳柔的面色更白了,證據擺在眼前,她根本無法狡辯。
“狐狸精,怎麼不說了,我叫你勾引我老公,叫你勾引他!”樑玉越打越來氣,整個人激動的青筋彈跳,下手又快又狠。
“樑小姐,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是副院長他……”洪佳柔見無人敢上前勸架,一定是忌憚樑玉的身份地位,這件事情本就是她理虧,所以她只能裝可憐,至少能博取大家的同情。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少他媽給老孃裝白蓮花綠茶婊!”
樑玉眸光一寒,眼神更加的凌厲,出手更狠了。洪佳柔痛的嗷嗷直叫,看來樑玉是軟硬不吃,非要將事情鬧大,再下去,不被毀容,也被重傷,她掙扎着,開始反抗。
吳媛扯了扯尹流蘇的衣角,一臉欽佩:“流蘇姐,神馬叫女中豪傑,這就是!副院長夫人簡直是我的偶像,我必須加她微信!”
“不過孫副院長還真是看不出來,什麼時候和洪佳柔勾搭上了……空穴來風必定事出有因,怪不得洪佳柔平時名牌珠寶加身,原來都是有冤大頭送的!”
尹流蘇神色抿着,不語。
她默默地推開人羣,無聲地離開了喧鬧。
在她看來,樑玉此刻的張牙舞爪,不過是一種心虛的表現。她的眼裡根本沒有一絲喜悅感和勝利感。
她贏了嗎?
不,她輸了,她賭上了婚姻,賭上女人的青春,堵上了一輩子,卻輸了。
大抵,樑玉是可悲的。
即便沒有洪佳柔,還有其他女人。孫培的本質永遠改變不了。
十幾分鍾後,男主角孫培終於姍姍來遲的出現了,這是吳媛繪聲繪色複述給她聽的。
其實,結果無非就是那幾種。
正派妻子和小三大打出手,作爲一個明智的男人,當然是選擇自己的妻子,事情雖然已經鬧大,但還是有挽回的餘地。
接下來場面就好看了,孫培說是洪佳柔爲了競選副主任醫師來色誘他,男人麼都是經不住誘惑的。洪佳柔則破口大罵,自己是被潛規則的。
一時間,爭吵,謾罵,爭的面紅耳赤,樑玉的態度很明確,離婚,讓孫培淨身出戶……總之對醫院和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大極壞的影響。
所謂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種事情紙不包住火,一下子就傳開了,鬧得沸沸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