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虞城,你就非要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你的在乎嗎?
尹流蘇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心中早就千萬次的後悔,明明唾手可得的愛情,一次次的在她的選擇中,錯過,誤會,遺憾,最後傷痕累累,七零八落。
陸虞城,對不起,我錯了。
許默醒過神來,發現尹流蘇面色潔白,瘦弱的身子裹在貂皮大衣裡,像是寒風中的一縷枝葉,隨時可能搖落凋零。
“夫人?”
哪裡知道自己的話對尹流蘇觸動力那麼大,轉眼人就暈了,許默慌忙把人給抱住。
急促的鈴聲在這個時候乍響,許默一隻手拖着人,一隻手掏出手機一瞧,是吳媛打來的。
這個女人,他真是服了,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最近居然對他熱情的不得了。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可放在吳媛身上,他怎麼覺得那麼驚悚呢。
許默乾脆掛掉了電話,陸總和夫人一個兩個都病倒了,他哪有功夫對付這小丫頭,還是等空了再回吧。
遠在電話另一頭安慶市的吳媛氣的快要吐血了,這個小助理白吃了她一頓飯不說,居然還敢跟她擺臭架子不接電話,他以爲自己是什麼高富帥,老孃要不是爲了給流蘇姐做內應,用得着受你這閒氣?
夕陽西下,淡淡的暈桔色,劃入了青鴉的天際,黑夜的帷幕籠罩着大地。
尹流蘇醒來後,入眼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天花板。
她是醫生,對醫院的氣息有着天生敏感的洞悉力。
她掙扎的起身的時候,被一個坐在旁邊打盹的年輕小護士給攔住了,“哎,女士不能隨便起來,這還掛着營養液呢。”
剛剛一動,差點弄掉了針頭。
“好幾天沒有進食,加上勞累過度,舊傷也沒有痊癒……”小護士話匣子打開了,一發不可收拾。
從沒有見過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把自己弄的那麼糟糕,而且眼睛哭的紅紅腫腫,活脫脫受了虐待。
尹流蘇躺回了原處,眼珠子轉了一圈,發現這邊應該是某個小鎮上的醫院,她們並沒有回到安慶市。
之前經歷的種種,恍然若夢。
“護士小姐,和我一起送進醫院,那個男的傷的重嗎?”尹流蘇深怕對方告訴自己,沒有啊,送進來的只有你一個啊……
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對方。
小護士遲疑了一下,恍然大悟的道:“你是說那個發高燒送進來的先生啊?”
她之所以想起來,是因爲這倆病人繳費的家屬是同一個。
“對,他叫陸虞城,他傷得嚴重嗎?他在哪個病房?”
尹流蘇差點以爲黎川,格林山莊,這一切都是一場險象環生的噩夢,夢醒了,她害怕陸虞城會就此離去。
“女士,你先別激動,他比你稍微嚴重一點,現在在內科住院部,不過沒有生命危險,彆着急。”
小護士替她掖好了兩邊的被角,又關切的問是否需要進食,尹流蘇神情顯得幾分木訥,看起來精神恍惚,心不在焉。
過了半個小時,小護士見她狀態穩定,閉上眼睛似乎睡熟了,便關上門,退出了病房。
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尹流蘇刷地一下睜開眼睛。
她起身後,熟稔地拔掉針管,按住注射口,感覺身體還可以,飛快地披上外套,穿上鞋子,躡手躡腳走出了病房。
不過她運氣不好,人剛在過道上站穩,張望電梯的方向,就讓方纔那個小護士眼尖的給看到了,扯着嗓子大叫,引起周圍的一陣注目。
“女士,你怎麼出來了,哎呀,你不能下牀!”
“護士小姐,我覺得自己沒有問題了,出了任何事情,由我自己承擔責任。”尹流蘇轉過身,以一種嚴肅而專業的口吻說道。
她的表情專注又認真,一時之間竟叫人無法反駁。
小護士這麼一晃神,加之被另外一個病人給纏住,回答了幾個問題,視線再次落到過道上,哪裡還找得到尹流蘇的人影。
那位先生是她的男朋友或者丈夫吧,竟急成那個樣子,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熱戀中的人哪,總是盲目的,問世間情爲何物!
小護士一邊唏噓着,一邊追上準備去內科把人給勸回來。
鎮上的醫院不大,尹流蘇很輕鬆的就找到了陸虞城所在的病房。
旁邊有許默看護着,是陸虞城無疑了。
“夫人,你怎麼下來了?醫生說了你可得好好躺兩天……”
許默看見她的時候一愣一愣的,中午昏倒的時候,把他的臉都嚇白了,萬一陸總醒了,夫人出現點差池,那他可真沒法交代,只能引咎辭職了。
“我沒事。”尹流蘇匆忙的腳步變得緩慢起來,朝他擺擺手,整個目光卻被病牀上的人給牽引住,聲音乾澀的問,“他怎麼樣了?”
許默一想到實話可能會引起夫人的失控,到了嘴邊的話,變得模模糊糊:“燒已經退了,病情暫時得到了控制,不過今天怕是醒不了。”
“嗯。”
尹流蘇緊跟着坐在了旁邊的方凳上,眸光專注地落在他猶自熟睡的臉孔。
傷痕累累,卻依舊線條冷硬,不減絲毫的英俊逼人。
許默瞬間覺得自己又成了多餘的那個燈泡,十萬伏特的那種,正好門口走過來一個小護士,是他特別關照照顧尹流蘇的。
後來,許默想了一個辦法。
在陸虞城的vip病房裡加了一個牀位,否則他是真沒把握勸動尹流蘇離開,乖乖的回自己的病房。
太機智了有木有。
尹流蘇抓起他的一隻大掌,貼入自己的臉頰,靜靜地感受着脈搏的跳動,呼吸的節奏,如此靜謐的時刻,似乎很久都沒有感受到了。
人往往到了失去之後,纔會懂得珍惜。
幸好,還不算晚,她有時間可以彌補。
“陸虞城,對不起,我愛你。”
尹流蘇輕撫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以及幾處暗紅發青的傷口,嘴裡哽噎着輕喃。
她想對他說的話很多,但是千言萬語,抵不過這麼一句。
無論陸虞城看起來是多麼堅強無敵,他始終是一個普通人,生命脆弱的只有一次。
夜深了。
窗外的夜空中,出現了久違的星子,稀稀疏疏,三三兩兩,意外的倍感溫馨。
內科的vip病房裡,兩張病牀並排並的陳放着。
男人和女人各自打着點滴,病牀與病牀之間的距離相隔不到十釐米的位置,只要任意一方伸手,便可以觸摸到。
這是許默的好意,也是尹流蘇的意思。
從來沒有這般焦急,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終於明白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道理。
整個夜晚,她牽着陸虞城手,安心入眠。
數不清有多久沒有如此踏實好夢,竟是一下子就墜入夢鄉。
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在說話。
她動了動左手,已察覺不到對方的溫度,怎麼回事?
“陸總,昨天的情況太危險了,萬一如夫人和樑輝沒有上套,您豈不是……”
這是許默的聲音,儘管壓得很低,尹流蘇一下子就辨認出來了。
她沒有睜眼,也沒有動。
果然,下一秒,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她驚喜的想,他醒了?
陸虞城不疾不徐的道:“他們兩個不是一般的角色,我若是不和你演這齣戲,怕是騙不過他們,到時候不是她死,就是我死,所以只能劍走偏鋒,賭一賭運氣了,畢竟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
許默垂下眼來,心有餘悸的道:“陸總,當時夫人有點刺激到了,下次您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時候,能不能給她點反應的時間,您這種玩命的方法,不死都要嚇出心臟病來了。”
“不逼真,怎麼騙過他們?許默,我問你,過程重要嗎?”
“陸總,好吧,您永遠是對的。”
“如夫人和樑輝的身份,好好調查一下,還有周霆琛,警方的人在格林山莊找到他了嗎?”
“還沒有,周霆琛雖然在我們看來是處於劣勢,但絕不是一個坐以待斃之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陸總放心,我們手裡還有一個巴布,到時候去派出所把人弄出來就好了。”
“嗯,你先出去吧。”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過了一會,腳步聲響起,門緊跟着合上。
感覺到手被人握住的時候,尹流蘇眉睫幾不可聞的一擡,復又恢復了安靜。
她醒着,卻不打算讓陸虞城知道。
陸虞城的城府,一直比她想象中的更深。
原來許默的僵持,他的決絕,都是他們的一齣戲,她茫然無知,深陷其中,入了戲,而不自知。
陸虞城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尹流蘇恍然驚覺,她完全不生氣。
一波三折,生生死死的都過來了,怎麼會去計較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呢。
她再也不要鑽入死衚衕裡,因爲一些可笑的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產生隔閡和誤會。
“醒了,還要繼續裝嗎?”
他突然用力的掐了一把她的手心,尹流蘇條件反射的睜開眼睛,陸虞城正湊近了身子,在離她幾公分的距離,居高臨下的望着她。
狹長眸中,深情,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