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迴應。
陸總稍顯尷尬。
“尹流蘇?”難道真的是暈車?
沒等陸虞城流露出心軟或者後悔的表情來。
突然,副駕駛座上的人睜開眼睛,以飛快的速度打開車門,衝了下去。
“shit!”
陸虞城英俊的眉眼驀地皺起,以爲自己上當受騙了,迅猛的動作如獵豹一般,腳步踩在柏油馬路上,戾氣盡現。
可當他氣急敗壞的接近尹流蘇時,發現她蹲在路邊,一陣陣的乾嘔,不對,並不是乾嘔,吐了許多酸水。
畢竟身份地位擺着,潔癖自然非同一般。第一時間,他居然沒有覺得噁心,僅僅是詫異。
她的臉本就生的極小,現在看來,幾乎一巴掌就能覆蓋掉。
尹流蘇痛苦難受的樣子,秀眉緊皺的樣子,面容蒼白的樣子……竟讓他的怒氣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蹲着的兩條腿搖搖擺擺,上半身昏昏欲墜。
“尹流蘇?”
他俯下身來,低頭,湊近了。
尹流蘇整個人順勢輕飄飄的栽入了他身前,眉眼虛弱的緊閉着,像極了一個了無生氣的瓷肌娃娃,倔強的棱角消失了,變得柔和無比。
她的秀髮順着海風,來來回回地撩撥着陸虞城。
居然……睡着了。
陸虞城將她打橫抱起,這個女人好像又瘦了,手感上差了很多,她輕盈的身姿施施然仰臥在他的雙臂之上。
他的眼底浮過一記複雜的神色。
這個蠢女人,爲什麼總是要和他做對?
而他呢,又爲什麼略略對她動怒,如果換成別的女人,他恐怕早就有多遠扔多遠了吧。
每次抱着她的時候,陸虞城有一種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小心翼翼。
尹流蘇是累得睡着了的。
在戶外親子活動上,耗費了大量的體力,繼而又和陸虞城爭論了一場,最後,經歷了暈車,整個人昏昏沉沉,再也無法支撐住了。
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料到。尹流蘇醒過來的時候,雙臂和小腿尤其痠痛,一動就疼,她仰着頭環視了一圈,發現這裡是——
一間高級的賓館,不,酒店?
和之前那個三星的雙標的賓館,簡直就是兩個檔次,這裡是上流社會的,土豪的世界。
玫瑰金的色調,將房間襯托的奢侈又不失浪漫,裝修風格整體偏暖。昏黃的豆沙色燈光,讓周圍的一切彷彿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有一道藍光若金若現。
她支着身子,窺探到相連的外半間有一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很明顯,除了陸虞城,別無二選。
此刻他的身形繃得很直,整體向前傾斜成一個標準的七十度角,面前的茶几上是光線變化的手提電腦。
從電腦裡傳出了說話聲,他們好像正在視頻。
“陸總,現場佈置圖以及邀請的名單全部佈置好了,您需要過目一遍嗎?”
“這件事情你處理。”
“陸總,這是上個月的財務報表和支出……”
“放着,我回來再看。”
“陸總……”
視頻裡面的人一邊問,陸虞城語速極快的答,簡明扼要,絕不拖泥帶水,和他的性格一樣殺伐果決,絕不肯退讓半分。
尹流蘇是犯蠢了,居然被他專心工作的樣子,看呆了。
她躡手躡腳的起牀,下地的時候,腳底板還火辣辣的疼着,等她緩緩地靠近半開的門邊,陡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陸虞城真的很忙,否則不會連遠程會議都帶到臨海市開。
她的心砰砰的跳的飛快,陸虞城爲了她,或者說是不放心她,特意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趕過來?
如果真是這樣,她該如何?
尹流蘇眼中露出複雜的表情,心中千頭萬緒……
爲什麼,改變如此輕易?
明明在學校裡的時候,她簡直要恨死這個男人了,他蠻橫無禮,專制的沒有一點的人身自由,對她時好時壞,亂髮脾氣,而且,他還言語惡劣的傷害了一個孩子。
這是尹流蘇無法原諒的。
但是,但是,縱然他有千般的不好,萬般的不是。此刻看着他的側臉輪廓線條,嚴肅的面容,竟讓她無論如何挪不開眼睛。
陸虞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陸虞城,你到底愛不愛我?
陸虞城,你將我放在了什麼位置?
……
怔忡間,他突然合上了電腦,身體略略向後傾斜,尹流蘇眼眸中藍光消弭,瞳孔一頓劇烈的收縮。
眼見着陸虞城做了一個伸張手臂筋骨的運動,便是有轉身走過來的趨勢,尹流蘇眼中閃過一道疾色,赤着腳的她飛快的鑽入了薄薄的被褥之中。
裝睡。
果然,下一秒,沙沙的拖鞋與地板發出的摩擦聲,越來越近。
尹流蘇的心跳,砰砰,砰砰,不受控制。
儘管閉上眼睛,屬於他的氣息,無法忽視的逼近。
呼吸,噴涌而下,迎面襲來。
房間裡,安靜的,似乎只可以聽到自己的喘息聲以及心臟的跳動聲。
他在幹什麼?
爲什麼不說話?
問題是,自己幹嘛要裝睡?
但是,現在醒來,太突兀。說點什麼,做點什麼,似乎都尷尬。她是要繼續保持高冷傲嬌的狀態,還是繼續保持虛弱的狀態?
臉上的肌肉好僵硬,她好像,快要堅持不住了呢,怎麼辦?
就在她繃不住的時候,禁錮住她的炙熱的呼吸以及威壓突然散開了,不覺,連喘氣,都自由了。
正當尹流蘇以爲自己的裝睡瞞天過海,暗暗慶幸之時,陸虞城的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以後想騙我的時候,手指不要繃得太緊。”
突然,尹流蘇一陣心驚。
果然感覺到自己的十個手指將兩側的被單撰的緊緊的,原來,竟已經那麼僵硬了。
尹流蘇心中煩悶,陸虞城明明知道,早已看透,爲什麼要揭穿她?
她要如何面對他?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腦子裡對於白天發生的事情,卻是清清楚楚,歷歷在目。
陸虞城點亮了中間的水晶燈,一瞬間,滿室驟亮。
他當着她的面,旁若無人的開始解襯衫。
“你做什麼?”
尹流蘇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不是看到了麼,脫衣服。”
陸虞城言簡意賅,投注過來,似有若無的眼神,充滿了曖昧的暗示,又似乎在嘲笑她的遲鈍。
“陸虞城,你不要——”
尹流蘇着急了,她不想在腦子裡稀裡糊塗的情況下和陸虞城發生關係,再說,楊子豪的事情,始終是她心間的一根芒刺。
她愛陸虞城,毋庸置疑。
可她的情感很脆弱,又小心翼翼,所以受到傷害時,纔會難以釋懷。
“不要什麼?”
這個時候,他已經將上半身脫了一個精光,冰黃色的水晶燈下,介於蜜色和米色之中的男性肌肉線條,壁壘分明,散發着一種野性的原始的健美。腹肌胸肌,恰當好處,多一分則太滿,少一分則太淺。
陸虞城的男色,就是一場華麗的饕餮盛宴。
他的臉,他的眼神,彷彿是造物主的神蹟,她們這些凡人都是劣質品,唯有他,是經過精雕細琢的打磨。
他貼身而下,隔着被單,眼神,充滿着侵略性。
尹流蘇看到對方星眸中,毫不掩飾的訴求,以及,自己那一臉無措嬌羞的模樣。
你啊你,怎麼好了傷疤又忘記了疼呢。
四目相對,尹流蘇無意識地嚥了咽口水。
這個聲音,像是一個敏感的暗示。
就在他的脣瓣貼面而下的時候,尹流蘇的肚子裡十分默契的傳來了一道咕咕聲。
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陸虞城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劍眉輕輕皺起,心道,果然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吃飽飯才能乾的。
他迅速的抽身離開。
以往這種情況,陸虞城應該是不會放過她的。畢竟剛纔的症狀已經很明顯了。
除了微露詫異之外,尹流蘇衍生出了一種複雜的空虛感。
似有若無,無法抓住。
“給你十分鐘的時間起來,我在外面等你。”
陸虞城餘音暗啞,允自套上了一件菸灰色的薄款針織衫,修長的身形便離開了房間。
“我……”
她不想起來,更不想單獨面對。
但是,她明白現在不是唱對臺的時候。
夫妻和情侶的吵架就是這樣,每吵一次,就傷一次感情,直到將最後的一點好感都消磨殆盡。
她呢,什麼時候可以消磨完全?不知道。
遙控器,從來不在她手中。
饒是如此,花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尹流蘇套了一件白色的針織和淺色牛仔褲,大體端端正正的出現在陸虞城面前。
妝容未着,睡眼惺忪。
陸虞城眸光一深,此刻的尹流蘇就像一個乾淨的大學生。
如果不是她的消毒水味道根深蒂固,先入爲主的話。
尹流蘇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和陸虞城穿了同一款,情侶裝,只不過是色系不同。
她現在在西雅別墅櫃子裡的衣服,全都是陸虞城讓人換了的,不是她喜歡的,而是他喜歡的樣子。
所以撞衫的機率很高。
夜裡,九點,二人一前一後步出走廊。
陸虞城問:“晚餐要吃什麼?”
“……隨便。”
她還沒有適應陸虞城的人格分裂,回答遲疑了一下,爲什麼突然那麼溫柔,害得她根本沒辦法無理取鬧,或者借題發揮。
“燒烤呢?”
“不要吧。”
“那就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