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夫人收拾好了茶盞, 又爲武安侯倒了一盞茶,柔聲說道:“侯爺,您消消氣, 不然外面又該傳侯爺和世子不和, 不能平白使人看了我們武安侯府的笑話。”
“且妾身覺得世子一向是董事的, 他不會無故把賢兒推下池塘的, 定是賢兒頑劣, 事先招惹了世子。”
武安侯拿起茶盞,大口喝了一口,差點嗆到, 厲聲道:“世子這個孽畜,就從來沒有懂事過, 總是欺負我們的賢兒。”
剛剛夫人來向他哭訴, 賢兒和世子一起去瀾院玩耍, 但回來時卻渾身溼透,滿身泥污, 失魂落魄。
世子和賢兒頗有嫌隙,他經常欺負賢兒,一定是世子把賢兒推下了池塘。
瀾院那個池塘裡死過人,前些年還傳出鬧鬼的傳聞。
世子還在這麼冷的天把賢兒推下池塘,簡直無法無天了。
現如今還讓本侯等他, 簡直不把他這個爹放在眼裡。
本侯還沒有死, 他還沒有承襲侯位呢?
武安侯把茶盞重重地放在上好的檀木桌上, 怒道:“若不是葉熙這個世子是皇帝親封的, 本侯早就把他廢了。”
“現在都如此目無綱常了, 等他繼承了侯位,那還了得?本侯幾個兒子不都得被他迫害致死?”
“花大價錢請名師教了他十來年的爲人之道, 倫理綱常,長幼有序,尊兄愛弟,都白教了。”
周璟凌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高聲反駁他道:“沒白教。”
一直教導原主的夫子是當世大儒柳岱,他雖才識淵博,但頗愛錢財。
吳夫人花重金買通了他,原主在他十來年的洗腦下,只知道爲兄弟間的和睦處處忍讓。
葉賢雖然頑劣,經常欺負他,但爲了兄弟之間的和睦,爲了不讓外人看他們武安侯府的笑話,忍一忍就過去了。
父親雖然經常誤會他,經常懲罰他,但那是嚴厲的愛,是爲了磨礪他,是爲了讓他將來能更好地管理好這個侯府,忍一忍就過去了。
…………
長此以往,原主就養成了處處忍讓,被誣陷了還不反駁的性格。
周璟凌隨意地坐在椅子上,道:“不知侯爺找我來此所爲何事?”
武安侯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這孽畜,見了父親都不請安?爲父讓你坐了嗎?”
周璟凌把手張開,放在扶手上,翹起二郎腿,再加上他那漫不經心的神態,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周璟凌隨意地看了武安侯一眼,道:“請安?我也沒見過葉賢向你請安?”
武安侯被他看得背後一涼,怒道:“這是你和長輩說話的語氣嗎?”
周璟凌揚了揚眉,漫不經心道:“哦,我錯了。”
傻子都能聽出他語氣裡的敷衍。
武安侯正待發怒,葉賢來了。
他又換了另一幅嘴臉。
“賢兒,葉熙欺負你了嗎?說出來,爹爹爲你做主。”
葉賢不明所以,他環顧四周,看見周璟凌那囂張無比的坐法和漫不經心的神態,就想起了池塘裡他反覆被淹的場景,心裡一顫。
但看見母親在父親身旁坐着,他又有了勇氣。
他鼓起勇氣說道:“世子今日。”
周璟凌眯了眯眼,快速搶話道:“本世子今日救了他。”
“今兒早晨,賢弟找我一同玩樂,鬧着讓我陪他去瀾院看看。”
“我便陪他去了,但他在瀾院池塘邊玩耍時不慎失足跌落進了池塘中。”
“我便冒着染上風寒的危險,下水裡把他救了上來。”
周璟凌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問道:“是嗎?賢弟。”
葉賢感覺如芒刺骨,直覺告訴他,必須說是。
葉賢吞吞吐吐地道:“是,是,我貪玩,去,去瀾院玩,不小心掉入池塘中,差,差點兒喪命,多虧了世子救我上去,我,我才僥倖撿了一命。”
吳夫人單手撫額,瘋狂暗示他,快點說是葉熙把你推下了水。
但葉賢絲毫沒理會他母親的暗示。
吳夫人站起身走到葉賢的身邊,小聲問:“怎麼了?”
平日裡她賢兒身上出現一點小傷,他們不都是聯起手來在侯爺面前誣陷那是世子乾的,今兒個世子真的傷了他,賢兒怎麼還替世子隱瞞了?
葉賢低下頭,保持沉默,沒有回答她。
竟真的不是世子乾的!?
武安侯忙催促道:“趕緊把府中的大夫都叫過來再給賢兒看看,別感染了風寒。”
賢兒可是他武安侯府的希望,千萬不能出事了。
原來世子沒欺負賢兒,是賢兒貪玩方纔落水,世子還爲了救在這麼冷的天氣跳下水裡。
他誤會世子了。
武安侯繼續道:“沒事了,世子,我看你精神奕奕的,也不像是有病,你趕緊回去歇着吧。”
本來他看着世子就煩,和他母親一個樣。
現在看他這樣囂張的姿態,更是不想看見他。
乾脆眼不見心不煩。
周璟凌從容不迫地起身離開了。
呵呵!和他鬥!?
前世娛樂圈可比這小小的侯府複雜多了。
他可是在兩個世界的娛樂圈都混到了頂層的人。
他一路欣賞着侯府的風景,慢慢悠悠地往自己的院落漪瀾小築走去。
這侯府景色挺好的,處處雕欄畫棟。佔地面積至少有上萬平方米,府裡有許多院落,每個院落裡都種植了不少這個世界上的名貴植物。
不愧是鼎盛了上百年的世家,雖然現任武安侯碌碌無爲,沉迷溫柔鄉,沒有擔任任何官職,但仍是敗不完這祖宗積累百年的基業。
到了漣漪小築門口,小荷已在院門外接應他。
她剛剛從在玉笙居當值的好友出得到消息,侯爺誤以爲世子把二公子推下了水,要責罰世子。
但二公子一反常態地爲世子辯解,說是他自己不慎掉入了池塘中,是世子不顧安危跳下池塘把他救了出來。
侯爺知道真相後不再責罰世子。
但侯爺把全府的大夫都請了去,讓他們給二公子診治,絲毫不管世子的死活。
明明吳夫人已經請大夫給二公子診治過了。
小荷憤憤不平地說道:“侯爺還是那麼偏心,你和二公子都掉入了水中,侯爺卻把府中所有的大夫都請去給二公子治療,卻不關心世子你的死活。”
侯爺關不關心他和他有關係嗎?
他又不是原主,不是侯爺的親兒子,他有父母,他的父母很愛他。
周璟凌淡淡地道:“本世子無礙。”
原主可能會在乎侯爺對他的態度,想獲得更多的喜愛。
但結局是,原主被二公子葉賢推下湖溺水而亡,侯爺卻不追究原主死亡背後的真實原因。
他不查原主爲什麼會去瀾院?又爲什麼會跌入瀾院的池塘?
他只是命令下人把原主安葬了。
心裡還非常慶幸,終於再也不用看見原主了。
看見他那張和他母親長的相似的臉,他就煩。
小荷又道:“世子,侯爺雖然不關心你,但你也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我已經命人去城中爲你請了大夫,他馬上就到。”
周璟凌道:“多謝。”
小荷是原主母親陪嫁丫鬟所生之女,和原主一起長大。
這偌大的侯府,也就小荷關心原主了。
第二天,大致凌晨四點周璟凌就起牀了。
這古代皇子們的生活可真慘哪!
每天早晨五點鐘就要到尚書房讀書,比他高三時都慘。
唉,他作爲皇子伴讀更慘,每天都得比皇子們早到。
這麼慘的一個職位還有人搶?
這該死的封建皇帝制度。
還好武安侯府距離皇宮近,在途中不需要多長時間。
洗漱過後,還沒來得及吃飯,就到了時間要出發了。
小荷爲他準備了幾個包子,周璟凌帶着包子,和書童一起出發了。
去尚書房需途徑御花園,當他們走到御花園時,前面突然走過來一羣人。
看這衣着,爲首的肯定是太子。
隱隱約約可聽到太子詢問道:“一大清早的,父皇爲何傳召本殿下去皇后的未央宮。”
身旁的太監立刻回覆道:“聽說是今早皇后在皇上面前提及五皇子最近功課做得不錯,皇上非常欣慰,便把五皇子招來問了問,結果皇上出了五個問題,五皇子只答對兩個。”
“皇上怒了,訓斥了五皇子一頓,但五皇子不僅不聽勸,還反駁說讀書無用。皇上實在管不了了,便想着五皇子一向和太子您不和,便讓您去替他教導教導五皇子。”
去教導那個不好好讀書,總是惹事,還妄想奪他的太子之位的五弟顧霄,太子顧鴻覺得這差事甚好。
太子和他的隨從快走到面前時,周璟凌退到路邊,爲太子讓路,然後行禮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這說話的語調怎麼有點熟悉。
太子突然停下來,看着周璟凌,命令他道:“擡起頭來。”
周璟凌不明就裡,但還是遵循太子的命令緩緩擡起頭來。
樣貌不像,好像沒那人驚豔。
太子略微感到點兒失望,然後徑直離開了。
自懂事以來,他就覺得他人生缺少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他隱隱約約熟悉那人的性格,那人的一舉一動,那人的小動作。
他不知道那人長什麼樣,但清楚只要那人一出現,他就是全場的焦點。
路邊的這位,剛剛那漫不經心的說話腔調,感覺很像他想找的那個人。
太子走後,周璟凌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爲何要看他長什麼樣?
但他是太子,身份比他高,周璟凌也不好去貿然詢問。
便只好帶着書童繼續前往尚書房。
太子顧鴻到達未央宮時,皇上還在。
他皺着眉坐在正廳的上座的木椅上,看起來心情非常不好。
太子請安道:“兒臣參見父皇。”
皇上眉角微揚,喜道:“太子不必多禮。”
五皇子委實太過頑劣,這些年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就是死活不讀書。
他實在是管不了,而皇后更是對其非常縱容,終於有人能替他管教管教了。
太子站起身,道:“聽說父皇讓兒臣來管教管教五弟的功課,兒臣定不辱使命。”
皇上喜笑顏開道:“甚好!甚好!”
“爲方便你教導五皇子,朕這就下旨讓五皇子去你宮裡讀書,可好?”
默默站在一旁一直不出聲的五皇子反駁道:“不好。”
太子太師是出了名的嚴厲,連太子都敢打,他纔不去捱打呢。
五皇子繼續道:“兒臣的其他兄弟們都在尚書房讀書,兒臣要和他們一起在尚書房讀書。”
尚書房的師傅對他可好了,無論他犯了什麼錯,都只打他的書童,或者遷怒他的伴讀,從不打他。
太子也反駁道:“父皇,兒臣也覺得不妥,不如兒臣暫且先去尚書房和五弟一同讀書吧,還可以順便教導教導其他皇子。”
五皇子難得附和太子,道:“大哥所說甚好。”
皇上道:“準了,太子暫且去尚書房讀書,並且讓東宮的三師暫且去尚書房替代御使大夫,教皇兒們讀書。”
東宮三師德高望重,向來不懼皇權,有他們教五皇子讀書,再加上太子的教導,他很放心。
絕對不能讓東宮三師來尚書房教他。
五皇子又反駁道:“父皇,孩兒甚是仰慕現在的師傅們,不想換師傅。”
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后也趁機幫五皇子說話:“有太子教導便足夠了,東宮三師還是不必了吧。”
她的霄兒身份如此尊貴,又如此聽話,她都捨不得打一下,決不讓東宮三師們打她的霄兒。
皇上難得沒有理會皇后和五皇子的訴求,面無表情道:“就這麼定了。”
周璟凌到達尚書房時,尚書房裡已經有了些許人,看衣着都是皇子的伴讀。
還差兩刻鐘才上課,現在時間還早,皇子們都沒有到。
他向書房裡的太監詢問:“我是五皇子的伴讀,我的座位在哪兒?”
太監擡起手,指着中間的一個座位道:“在那兒。”
周璟凌尋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又問:“五皇子坐在何處?”
太監指向了他座位旁邊的一個座位,道“五皇子坐在那兒。”
周璟凌看了看,內心感嘆道。
好樣的,五皇子一個學渣,不學習還坐中心位,這是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不學習嗎。
周璟凌又往前看了看,五皇子前面的座位已經有人了,正在埋頭苦讀。
那麼努力的學習,他應該是現任丞相家的六公子李梓年。
周璟凌走過去,笑了笑,友好地道:“梓年兄,非常抱歉,打擾片刻,我是五皇子新來的伴讀,武安侯府的世子,我想和你交換一下位置,可以嗎?”
這個座位臨近他的好友二皇子,李梓年不想換,但思考片刻後,他說道:“可以。”
五皇子不學習,師傅不敢打五皇子,但總是遷怒他的伴讀。當五皇子的伴讀着實太可憐了,還是讓着點他吧。
再說,五皇子的伴讀從未有超過三個月的。
不是被皇后罵走,就是被師傅們罵走。
這武安侯府世子肯定堅持不了幾天,就走了。
到時候這個座位還是他的。
李梓年吩咐書童幫他把桌上物品都轉移到周璟凌的座位上,然後頗爲同情地對着周璟凌道:“世子,好好保重。”
周璟凌抱拳鞠躬,感激道:“非常感謝梓年兄慷慨讓位。”
書童幫他擺放好書籍,周璟凌便坐下,開始興味索然地玩弄書籍。
原主苦讀了十多年的聖賢書,對這些書籍瞭如指掌。周璟凌繼承了原主的記憶,無需學習就能背誦這些書籍。
過了好久,皇子們終於來了。
但五皇子遲遲不來。
所有人都見怪不怪,五皇子偶爾遲到很正常。
上課鐘敲響,師傅到了後五皇子纔到,但他後面還跟着太子。
所有人皆起身向太子行禮道:“微臣參見太子。”
按照大魏國禮制,太子應在東宮讀書。
他怎麼來尚書房了?這於禮不合啊。
太子道:“都起來吧。父皇命吾監督你們的功課,從即日起,吾暫且與你們一同在尚書房讀書。”
什麼?
讓太子這個陰險狡詐的笑面虎監督他們學習?
那不得被罰死。
他們的心情還未從震驚中恢復,太子又繼續道:“奉父皇之命,尚書房的師傅們暫且休沐一些時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將由吾東宮的師傅們,教你們功課。”
父皇有五個兒子,不能只有他這個太子學習不好被打。
也該讓他們幾個皇子體會體會東宮師傅們的棍棒教育。
一衆皇子們不情不願地道:“謝父皇隆恩。”
完了,太子的御用師傅們都是正一品,至少兩朝元老,資歷最深的教導過四任皇帝,父皇在當太子時都被他們打過數次,父皇現如今都是又尊敬他們又怕他們。
不像他們的師傅們都是四品官員,不僅不敢打他們,還任由他們拿捏。
太子滿意地欣賞了一會兒他幾個皇弟們崩潰的神情,脣角微揚,對着他們現在的師傅陳御史大夫道:“教導吾這些不聽話的皇弟們辛苦你了,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暫且由東宮三師代替你們,你們可以暫且休沐一段時日了。”
陳御史大夫強忍着喜悅,面無表情道:“多謝太子。”
這些皇子們身份高貴,但不學無術,沒一個認真讀書,偶爾還會戲弄他們這些師傅。
簡直一點兒都不尊師重道。
爲了防止他們的報復,或者他們背後家族的報復,他們還不能懲罰他們。
師道尊嚴何在?
連普通的私塾夫子都敢嘲笑他們這些教導皇子的四品官員。
終於有地位高的官員來替他們懲罰這些出身高貴的皇子們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太子看了一遍尚書房內的所有座位,走到五皇子旁邊,道:“四弟,我坐這裡。”
四皇子一向和五皇子交好,平日裡沒少詆譭太子,今日太子公然搶奪他的座位,他卻敢怒不敢言,非常迅速地招來書童幫他轉移書籍。
太子朝旁邊的五皇子笑了笑,道:“五弟,我以後就坐在你旁邊看着你讀書了,你可不要敷衍懈怠。”
不一會兒他們新的師傅太師來了。
年邁的太師對着各位皇子們道:“老朽年邁,身子骨不好,皇上已經免了老朽的行禮,老朽便不向各位殿下行禮了。”
頓了頓,他繼續道:“初次任職各位殿下們的師傅,不知各位殿下的學識深淺,今兒清晨,爲師便考察一番各位殿下的進度。”
“二殿下,你先背誦一遍論語上卷的《敬事而信》和《視其所以》。”
二殿下站起來,吞吞吐吐道:“子日,子日。”
子日什麼來着?
他好像沒有背過這兩篇文章?
過了一會兒,二殿下道:“弟子忘了。”
太師命令一旁的小廝道:“三大板。”
論語上卷,八歲孩童都能背會,馬上快十八歲的二殿下竟然不會?
小廝拿着一個削的光滑的長木板,走到二殿下面前,道:“伸手。”
若是平日裡二殿下被人打,其他皇子會看熱鬧,但今兒,所有人都誠惶誠恐地低着頭,悄悄地關注着小廝的一舉一動,生怕小廝手中的木板打到他們身上。
二殿下的書童趕緊過來,道:“奴才替二殿下。”
小廝推開書童,道:“二殿下,伸手。”
一介小廝,竟敢打他堂堂二皇子!?
二殿下拿起書徑直就往小廝腦袋上砸,怒道:“你個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打本殿下。”
小廝快速地側身,書籍掉落到了地上,沒有砸到他。
太子隨意拿着一本書,假裝在讀,幸災樂禍地偷偷看着二皇子折騰。
他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小時候,那時他也是這般違逆太師,但捱了很多次打後,他明白了不能和太師對着幹。
太師皺眉道:“五大板,即刻就打。”
小廝上前抓住二殿下的手,揚起木板,猛地打在他的手心上。
五下打完後,二殿下的左手肉眼可見地逐漸紅腫了。
太師面無表情道:“接下來三殿下,背《孟子》中的滕文王上。”
知道自己背不會,三殿下很識時務地道:“學生一向仰慕太師的德高望重,今日一見太師果然如傳聞中所說的那般神聖,學生倍感激動,一時間忘了所學的知識。”
太師面無表情道:“六大板。”
他常聽陛下在他面前說,三殿下是除太子外,所有皇子中學識最淵博的一個,竟連《孟子》中的滕文王上都背不會。還花言巧語,無絲毫文人風骨。
必須重罰!
太師軟硬不吃,皇子們都瑟瑟發抖。
這太可怕了。
然後,太師叫四皇子背《孟子》裡的公孫丑上。
四皇子很識時務,知道自己不會背,乾脆利落地道:“學生不會。”
太師道:“三大板。”
然後對五皇子道:“背《論語》第三卷裡的朽木不可雕也。”
他已經多年沒背過書了,怎麼會背這個?
五皇子正要說不會,突然看見坐在他前面的他新來的伴讀,把書往左邊挪了挪,他正好能看見書上所寫的文字,正是《論語》第三卷裡的朽木不可雕也。
五皇子搖頭晃腦地道:“子謂子貢曰…………”
什麼!?
其他皇子們的內心都異常震撼。
平日裡比他們還能鬧、比他們還愛玩、比他們還厭惡讀書的五皇子,竟然會背《論語》第三卷裡的朽木不可雕也!
竟然會背!
太師年紀大了眼神不好,而五皇子又搖頭晃腦地亂動,所以太師沒有發現他作弊。
五皇子背完,太師道:“一字不錯。”
“你再背一篇,《孟子》裡的《離婁下》。”
周璟凌不動聲色地換了一本書,立即翻到了五皇子要背的內容。
感謝原主,把這些書背的滾瓜爛熟,連哪一篇在多少章多少頁都記住了。
不然他也不能一下子就翻到。
五皇子又開始了搖頭晃腦地背書,
一刻鐘後,他把《離婁下》背完了。
太師讚歎道:“一字不差,甚好!”
看來五皇子並不如傳言所說那般不學無術。
衆位皇子和伴讀的內心已是無法形容的震撼。
這麼長的文章都能背會,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不學無術第一的五皇子嗎?
只有太子神色不明地注視着周璟凌。
幫助五弟作弊,這是重罪,吾究竟要不要揭發他呢?
…………
上午的課上完,除五皇子和太子外所有人都精疲力盡。
他們今天被打後,還背了一上午的書,簡直太慘了。
午憩時,周璟凌在尚書房前面的花園裡漫步,五皇子特意來到周璟凌旁邊,道:“今兒上午,多虧了你。”
周璟凌漫不經心道:“我是你的伴讀,這是我的本分,無需客氣。”
若不是不幫你,我會被你母親皇后責罰,我才懶得理你。
每當五皇子因讀書不好,被皇上責罰,皇后皆會懲罰五皇子的伴讀和書童。
她以爲她兒子五皇子非常勤奮好學,肯定是伴讀太過頑劣,耽誤了她兒讀書。
他幫了他如此大忙,五皇子徹底把他當做了自己人,他道:“尚書房的膳食太難吃,走,我們去正德宮御膳房拿吃的去。”
正德宮御膳房距離尚書房非常近,它是皇帝專用的御膳房,拿皇帝的膳食,五皇子是被他父皇允許的,但他可能會被重罰,周璟凌思考了片刻,道:“那就多謝五皇子了。”
聽聞皇帝專用的御膳房裡的美味佳餚特別多,既然有機會,當然要去了。
反正是五皇子叫他去的,發生意外有五皇子頂着。
來到正德宮御膳房面前,五皇子光明正大地走進了冰庫,對着他得意洋洋地道:“這裡所有的膳食,我們都可以拿走。”
皇上的膳食都是提前一天做好,放在冰庫裡。
正德宮御膳房冰庫裡做好的食物非常多,大概有兩百多道,都是爲皇上準備的。
周璟凌環顧一圈,內心非常感慨,沒料到皇上的飲食真差,吃的都是隔夜飯。
他上前拿了一盤御廚剛做好的還冒着熱氣的東坡肉。
看守冰庫的侍衛,已經爲他和五皇子在冰庫外面備好桌椅。
他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品嚐了一口。
還可以,勉強能吃,但沒前世傅暮笙家的廚師做的好吃。
太子悄無聲息地來到他面前,突然道:“武安侯世子,偷吃正德宮御膳房的膳食,其罪當誅。”
周璟凌被嚇了一跳,但隨即反應過來,有五皇子頂着,他怕啥?
周璟凌站起身,彎腰行禮道:“微臣參見太子,是五皇子領微臣來此的。”
太子現在來這裡,不會也是來偷吃膳食的吧?
自己御用的膳食都放任他兒子偷吃,這皇帝真寵他兒子啊!
太子道:“這是父皇的御用的御膳房,五弟來偷吃是父皇默認的,但父皇沒有默認五弟可以帶外人過來。”
太子地位尊貴,他若是反駁了他,估計會死的很慘。
周璟凌難道識時務地閉了嘴。
“免禮吧。”太子親自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伸出手出其不意地奪走了他的東坡肉,慢悠悠地品嚐了一口。
這太子怎麼還搶他的食物。
小說中不是寫他性格溫和嗎?
而且小說中也沒有他去尚書房學習的情節。
五皇子挑好食物出來了,看到太子來了,漫不經心地道:“臣弟手裡拿着膳食,多有不便,就不向太子行禮了。”
太子道:“無礙。”
他快速地吃完搶來的東坡肉,站起身道:“武安侯世子,隨我來,有事相商。”
周璟凌突然清醒過來。
他剛剛欣賞了太子吃飯,吃那麼快卻無一絲粗魯,反而很優雅。
皇子吃飯時的禮儀確實不錯。
非常適合當吃播。
周璟凌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正在專心用膳,沒有理會他們。他便起身跟隨太子走了。
越走越偏僻,這到底要去哪兒?
周璟凌忍不住問道:“太子殿下,還要走多久?”
太子停了下來,道:“到了。”
周璟凌看了看四周,空無一人。
“不知太子殿下帶微臣來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所爲何事?”
太子勾了勾脣,笑道:“今兒早上,世子助五皇子作弊,若是我向父皇告發此事,世子可是要挨板子的。”
太子怎麼知道他幫五皇子作弊?
不可能啊?他做事很隱秘,太師都沒有發現,怎麼會被太子發現了?
難道太子一直關注着他?
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太子肯定是一直盯着五皇子背書。
太子一向和五皇子不和,發現了五皇子和他作弊卻沒當場告發,還來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威脅他,可能是有事相求於他。
周璟凌道:“太子殿下,我欠你一個人情,就當做沒發生此事,可好?”
尚書房裡的伴讀若是犯大錯被皇帝懲罰挨板子,將會被脫掉下面的衣物,當着所有皇子、伴讀、小廝和太監的面,當衆行刑。
這可太丟人了。
絕對不能被罰。
太子慢慢悠悠地道:“可以,我要你來做我的伴讀。”
他去尚書房讀書是爲了監督五皇子,但不知道這麼回事,他的視線一直離不開五皇子的伴讀,武安侯世子葉熙。
當他看見武安侯世子幫助五皇子作弊時,他沒有當場揭穿。
直覺告訴他,若是武安侯世子被罰,他絕對會很後悔。
周璟凌疑惑道:“讓我給你做伴讀,你直接請皇上下旨即可,爲何還如此大費周章地約我來此地詢問我的意見?”
難道有什麼陰謀?
武安侯世子太不知好歹了,竟敢來質問他?
但也是哦,他爲什麼不直接向父皇請旨讓武安侯世子做他的伴讀,而要繞這麼大圈子?
可能是爲了給武安侯府面子吧。
畢竟初代武安侯是他大魏國的開國功勳。
太子佯裝惱羞成怒,陰沉道:“你做,還是不做。”
這就生氣了?
太子的氣量未免也太小了。
周璟凌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太子勤奮好學,做他的伴讀,至少不會被老師遷怒,比當五皇子的伴讀好多了。
雖然五皇子以後會當皇帝,但與他無關。
他又不想複製葉賢的套路討好五皇子,助他稱帝,將來位極人臣。
他對權勢不感興趣,他只想完成任務趕緊跑路。
周璟凌愉快地答應道:“微臣恭敬不如從命。”
周璟凌和太子回到尚書房時,時候尚早,還差兩刻鐘上課。
爲防途生變故,太子便去了皇上所居的正德宮。
皇上正在批閱奏章,太子進去後行了一禮,然後道:“兒臣參見父皇。”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章,道:“快要上課了,太子這個時候來此,有何要事?”
太子道:“今日在太師的教導下,所有皇子都特別認真地讀書。特別是五弟,甚是懼怕太師,讀書最是刻苦。”
“兒臣的伴讀是太師嫡孫,學識淵博,還頗有太師的風度,一向剛正不阿,絕對不會被五弟威脅。”
“兒臣想和五弟換換伴讀。”
“兒臣認爲,五弟在他的督促下,必能收斂玩鬧的心思,好好讀書。”
皇上想了想,上午他下朝從尚書房經過,皇子們確實比平日裡認真多了。
太師教導的不錯。
他的嫡孫若是監督五皇子讀書,確實可以令他收斂玩耍的心思。
皇上道:“準了。”
旁邊負責替皇上撰寫聖旨的中書舍人立即替皇上擬旨。
太子微笑着接過聖旨。
君無戲言,有了聖旨,這件事算是板上釘釘了,任他人再不情願、再能胡鬧,也改變不了。
下午練習騎射,他們先獨自練習半個時辰,然後太傅來教。
周璟凌絲毫不懼怕騎射。
因爲他以前拍戲的時候,跟隨過專業的武術教師系統地學習過,雖不如自小就練習騎射的皇子們,但也不算太差。
五皇子非常得意,因爲他最擅長騎射,回回都在騎射課上拔得頭籌。
他來到太子身邊,得意洋洋地道:“讀書我不如你,但騎射你必不如我。”
太子面無表情地道:“那就比試一番。”
五皇子要和太子比騎射!
其他皇子們眼睛一亮,紛紛過來看熱鬧。
四皇子提議道:“我們來押注吧,我壓五皇子一千兩銀子。”
五皇子是他們幾個皇子中騎射最好的人,並且在前些年的秋獵中,五皇子一直拔得頭籌。
其他皇子和伴讀也紛紛押注五皇子,都是一千兩銀子。
只有周璟凌押注了太子,就當是給太子面子。畢竟他就要當太子的伴讀了,不能看不起太子。
看着押注自己的銀子越來越多,五皇子非常得意,但他的伴讀卻突然押注了太子。
五皇子氣勢沖沖地來到周璟凌面前,陰沉道:“太子騎射不行,你爲什麼押注了他。”
太子過來替他回答道:“因爲他要做我的伴讀了。”
他從書童處拿來聖旨,遞給他,得意道:“你自己看吧。”
五皇子快速地看完聖旨。
太子竟敢搶他的伴讀。
這可是他最喜歡的伴讀。
還讓太師嫡孫當他的伴讀!?
聽說太師嫡孫和太師一樣不懼皇權,以後他還這麼偷懶?
五皇子心中憋着一股怒氣,他大聲道:“只比試沒有籌碼沒意思。”
“不如輸了的人清理一個月校場的馬糞,不能讓任何人幫忙。”
逼迫他讀書,還搶他伴讀,太子簡直得寸進尺。
既然如此,就休怪他不顧念兄弟情面,當衆給他難堪。
太子欣然接受道:“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