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的死,彷彿同時給了他們大徹大悟的感覺。
那些年執着的怨恨,你爭我鬥,全部化成了烏有。時過境遷,剩下的,全是滿滿的遺憾。
若是說殷野虧欠了殷沫沫,殷沫沫又何曾不是對他滿心的怨恨。
當年殷野把她接回家,就是想要補償她的,只是她沉寂在母親的逝世裡,只是想着怎麼讓他們不好受,從來也不曾給過他們好臉色看。
殷野碰了幾次硬釘子再加上秦素琴的唆擺,又想着自己兒女雙全,大女兒還那麼乖巧聰明,所有的感情便全部擺到了殷離身上,慢慢忽視了殷沫沫。
或許,如果當初他們能夠各自退讓一步,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局。
殷沫沫緩緩擡眸,視線在秦素琴身上掠過,再慢慢地移動到殷野的臉上,對上他的眼神。
在那一刻,她內心沉寂多年的一點什麼東西,一點一滴地消融了。
她倏地勾起脣角的一抹弧度,眼神柔軟了下來,牽着小羽沫的手,讓她往前邁出一步,直直地面對着殷野。
她柔聲道:“小羽沫,叫外公。”
一句話,足夠了。
殷野那蒼老的身軀整了整,那渾濁的雙眸,彷彿隱藏着深深的情緒,一時間無法抒發,卻又無法壓抑住。
小羽沫揚起一抹笑意,又黑又亮的雙眸彎了彎,小小的手伸了出去,作爲她慣有打招呼的模式。
殷野的手,也慢慢地伸了出去,他的手臂略微有點顫抖着,緩緩地握住了那柔軟的小手。
彷彿一股熱流流竄而過,霎時間暖了整個心扉。
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除了殷家的人,就只有E和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一身的白衣大褂,面容有些蒼白,那五官雖然說不上很俊美,卻讓人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舒服到在他的面前,即使是陌生人,也能夠放下心房。
他來去匆匆,只是在海邊放了一簇白色的玫瑰花,便走了。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E捧着骨灰盒,慢慢地把骨灰撒向大海,隨風消逝。
一切儀式完成之後,殷野帶着秦素琴也離開了,只是在走之前,對殷沫沫說,“有空,帶着小羽沫來看看他們。”
殷沫沫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E站在她的身後,頎長的身姿挺拔,一身黑色的衣服顯得更加肅穆。
殷沫沫轉身,與他面對面站着,目光對上了他那深邃的眸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E聳聳肩,脣角勾起一絲弧度,目光越過她,落到了某虛空處,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誘人心魄。
“演唱會結束,我會回英國,以後,都不會回來這裡了。”
他慢慢地蹲了下來,雙手搭在了小羽沫的肩膀上,細細地看着她,“以後,等小羽沫的手術做完了,記得帶她來看看我。”
“好。”殷沫沫重重地點頭。
E脣角勾了勾笑,身體前傾,在小羽沫的臉頰上,突然輕輕地烙下一個輕吻。
“小羽沫,再見。”
殷沫沫愣了愣,等她回神的時候,E已經走遠,瀟灑的背影,一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