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張烈虎盡足了地主之誼,不止帶着小師弟看升國旗,八達嶺,香山,頤和園,故宮,通通轉了一圈。張烈虎是位稱職的嚮導,不僅出錢出力,嘴皮子也不留餘力,有這位土生土長的京城土著解說,枯燥乏味的逛公園式旅遊變得津津有味,比如在城門樓子下面搶過妞,遊香山變成香豔故事,動物園裡茬架,北海裸泳,各種事情描述的繪聲繪色,把牛娃子聽得一愣一愣。
除了玩,飲食也沒虧待西北來的客人,烤鴨是第一次來到京城客人的首選,張烈虎自然不會選擇專坑外地遊客的全聚德,而是一家衚衕裡的小店,門臉簡陋寒酸,口味卻一等一的地道,吃的牛娃子大呼過癮。
吃,喝,玩,這些都不是京城紈絝的最愛,找樂子纔是他們揮霍青春揮灑熱汗的場所,當張烈虎得知小師弟還是位如假包換的初哥,興奮度不亞於自己破chu時的心情,叫來了十幾名風月場子裡的花魁,打扮的花枝招展,清純,御姐,高冷,妖豔,什麼氣質類型都有,拉足了架勢,要幫小師弟從男孩轉變爲男人。
牛娃子望着比電視裡還要漂亮的女人們,尷尬的不知所措,腦袋一垂再垂,就差用鐵頭功鑿出一條地縫,最後還是陳蟄熊幫他解了圍,倆人用尿遁的藉口,灰頭土臉跑了出去。
雖然張烈虎不肯善罷甘休,但牛娃子打定了主意要保持童子之身,由於時間緊迫,西北一行迫在眉睫,這場鬧劇也就作罷。
這天,張烈虎帶着陳蟄熊跟小師弟來到了一處獨棟別墅,外表不太起眼,走進大門,卻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豔。
張烈虎是個永遠充斥着戰鬥細胞的好動份子,嘴巴很少閉着,一進大門,就開始介紹道:“這是京城第一批會員制的場所,總店在西城,這是分會所,到現在幾十年了,早期對於吸納會員很隨意,可現在投不對門路,哪怕砸個幾百萬,都弄不到一塊敲門磚。前些年,你們西北那些煤老闆聽到了這裡之後,也想去裡面結交京城貴人,可花了幾千萬,結果門都沒進去,被一個什麼什麼號稱將軍孩子的傢伙涮了一大圈,最後一打聽,得,騙子,冤枉錢是白花了,腳也沒邁進來,跑到我朋友那裡,一把鼻涕一把淚,比起竇娥都冤。”
“就咱們三個,隨便吃點就行了,沒必要來這裡吧?”陳蟄熊沒來過國內頂級會所,但清楚沒個六位數別想走出大門。
“今天小洛要來,他身份比較敏感,不適合在外面吃飯,這裡清淨,方便說話。”張烈虎笑着解釋道,“小騾子”可不是以前喜歡拿彈弓飛胸罩的頑劣孩子了,官職在那擺着,關係再好,在生人面前,也得給人家留幾分薄面。
張烈虎是這裡常客,靠刷臉就能暢通無阻,來到一處古香古色的房間,張烈虎大大咧咧坐下,衝舉止笑容無可挑剔的服務人員說道:“今天帶我小師弟來嚐個鮮,安排日料吧。”
陳蟄熊劍眉輕微一挑。
張烈虎正低頭點菸,沒察覺到哥哥的異常,等打火機熄滅,房間內飄散着中南海特有的醇香。張烈虎喝了一口溫度正好的花茶,這是京城爺們喜歡的味道,笑道:“這兒的日料很正宗,全是當天空運過來的新鮮玩意,選材,用料,皇室標準,比京都懷石還強上不少,今天你們倆可着勁的猛造,千萬別給我省錢。”
牛娃子摸着由於胡吃海塞而多了一層油膘的肚子,嘿嘿一笑。
“你們吃,我看。”陳蟄熊雙手環胸,順勢躺到椅子靠背。
“怎麼,不合胃口?”張烈虎詫異說道。
“這個國家的任何東西,我不碰。”陳蟄熊愣呼呼道。
“沒看出來啊,我的親哥哥,島國的東西不用,您還是一憤青?”張烈虎好笑道。
“個人喜好而已,沒必要上綱上線。”陳蟄熊反駁道。
“就因爲侵華戰爭?”張烈虎抽了一口煙,猜測道。
“對。”陳蟄熊回答得很乾脆。
“是你上綱上線吧?一頓飯,你就能扯出陳年舊事,幾十年的老黃曆了,經歷歷史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不在世了,人家都能原諒,你幹嘛非要秉持老派陳舊思想呢?要向對方優點學習,比如忍耐力,凝聚力,責任心,人家爲什麼能在短時間內發展爲強國,還不是善於借鑑他人長處?固步自封,可不是好習慣。”張烈虎侃侃而談道。
“我明白。”
陳蟄熊淡淡說道:“可你不是戰爭的見證人。”
“難道你是?”張烈虎寸步不讓,語氣咄咄逼人。
“我小時候生活的村子,就是被日寇大掃蕩過,幾千人的村莊,最後不到五百人,我隔壁就是爲親自經歷過戰爭的老奶奶,本來生了三個閨女四個兒子,可一場戰役過後,老公死了,孩子們也死了,只有她一人獨活,每天以淚洗面,四十歲就哭瞎了雙眼。你出身優越,沒有體味過人間疾苦,戰爭,遠比你想象的殘酷。”
陳蟄熊沉聲道:“送你一句話,我們永遠不能去替祖先原諒那段歷史,因爲沒有資格。”
張烈虎雙目微眯,沉默許久,最後一拍桌子,大吼道:“換菜!”